第342章:心跡
沐晚答應給老督軍看病時,就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準備,楚南風是孝子,只要抓住了老督軍的病癥就是抓住了一塊免死金牌,而且以楚南風的聰明,在看到她只留下一年的藥量時就該想到,最值錢的配方一定要用更值錢的東西來交換。</br> 晚飯凌慎行沒有回來,紅袖進來伺候沐晚躺下,看著她平坦的小腹不免憂心:“小姐,你真是瘦,這肚子絲毫看不出來呢。”</br> “這還沒到三個月呢,前幾個月是不顯懷的,你倒是比我還急。”</br> “我是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外面又下雨了,最近這雨下得有點多,城里地勢低的地方已經(jīng)積了好多水,莊稼也被水泡了,今年的收成準是不好了。”紅袖說著去關窗,“這樣的天氣,少帥應該不會回來了,小姐還是早點休息吧。”</br> 沐晚嗯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書,鉆進被窩躺下了。</br>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就覺得身邊一沉,緊接著就被人撈進了懷里,習慣了他的擁抱和身上的味道,沐晚向他的身邊靠了靠。</br> 一覺到天亮。</br> 沐晚睜開眼,看到眼前的白色襯衫,往上抬了抬頭,便看到男人微尖的下巴以及上面青色的胡茬,他昨天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她竟然一無所覺,果然是睡得死呢。</br> 沐晚聽著他呼吸均勻,知道他只睡了幾個小時,便一動不動的依偎在他身邊,閉上眼睛不發(fā)出任何的聲音,這樣閉了一會眼又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便聽到一聲促狹的笑,他的長指在刮著她的鼻子,似乎是在嘲笑她能吃能睡。</br> “昨天晚上怎么回來了,外面好大的雨。”沐晚往他的身前拱了拱,小貓一樣的掛在他身上,“我不是說了嘛,來回路途太遠,要是忙就不必回來了。”</br> 他用長了胡子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不遠。”</br> 連城到北地那才是真的遠,想到那些日子天南海北的分離,短短兩個小時的路程又算得了什么。</br> “餓不餓,我讓人準備早餐吧。”沐晚說著就要起身。</br> 腰上一只大手按下,他將她重新攬進懷里,貼著她的耳邊吹著氣:“督軍那邊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風風光光的接你進府。”</br> 沐晚不知道他在暗中鼓搗什么,但是只要他出手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穩(wěn)妥的。</br> 她沒有多問,只是選擇信任。</br> 凌慎行還想抱著她多躺一會兒,紅袖突然在外面說道:“三小姐和三姨太過來了。”</br> 沐晚急忙起身穿戴好,雪秋和三姨太已經(jīng)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下人們奉上了新泡的紅茶。</br> “嫂嫂。”沐晚一出來,雪秋立刻跑過去抱住她,眼淚就掉了下來:“讓你受委屈了。”</br> 三姨太也在一旁抹眼淚。</br> 沐晚拉著雪秋的手坐下來,“你們兩個有心了,還來看我。”</br> 雪秋對她是真心實意,三姨太的眼淚也不是做戲,她聽映春說,只有雪秋和三姨太敢在督軍面前替她說話,三姨太一向清高又膽小,事事唯督軍馬首是瞻,能替她說上一兩句話也是極為不易的。</br> 三姨太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說道:“外面那些傳言你也別在意,都是有心人的惡意中傷。”</br> “三姨娘放心,那些流言是傷不了我的。”沐晚氣色很好,這與三姨太想像的不一樣,她以為沐晚此時一定是垂頭喪氣萬念俱灰,不過這也正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沐晚,好像什么事情都無法讓她低頭。</br> 三姨太又問起肚子里的孩子,神情不由柔和了幾分:“可惜我年紀大了,不然也想再體會下懷孕的滋味。”</br> 雪秋坐在一旁只是盯著沐晚看,兩只手絞著衣襟,卻是不開口說話,三太太也是個精明的,于是起身道:“我瞧你這小院子挺別致的,那邊種的牡丹也像是新品種,我要過去瞧瞧。”</br> 沐晚道:“我陪三姨娘一起去。”</br> “不用了,不用了,你懷著孕還是不要亂走了,下人領著我過去就是了。”三姨太大氣的一笑便出了屋子,外面很快就傳來她爽朗的笑聲。</br> “雪秋,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快跟我說說。”沐晚坐過來握住了她的手。</br> 三姨太不在,雪秋才敢把如何被人丟進河里又是如何被沐文羽救了的事情說了出來。</br> “竟然是文羽回來了,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沐晚想到弟弟,大概過不了幾天就會和父親一起來看望她。</br> “你懷疑這是沐錦柔做的?”</br> 雪秋點點頭:“她一定是察覺到了我要去驗那藥汁才會對我下手,只不過我沒有真憑實據(jù),就算說出來她也不會承認,反倒會反咬我一口。”</br> 這事十有八九是出自沐錦柔之手,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心狠手辣,對著和她無怨無仇的雪秋都能下得去毒手,如果沒有恰巧被文羽遇見,雪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命嗚呼了。</br> 沐晚想到此更覺得愧疚:“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去做這么危險的事情。”</br> “嫂嫂,你若是這樣說就是看不起我,雖然我很笨,看人也不準,可是為了大哥,我什么都不怕。”雪秋眼中帶著堅定,“而且經(jīng)過這件事也是給我自己提了個醒,以后做人做事可要多幾個心眼,不能被人害了還渾然不知。”</br> 沐晚拍拍她的手,若是這件事能讓這個小丫頭成長起來,也未免就是一件壞事。</br> 沐錦柔的事情還要等她回到凌府之后,前仇舊恨一并算了。</br> 并非她不去招惹別人,別人就不會對她生出陷害之心,以前是她太過仁慈才沒有下手去對付沐錦柔,現(xiàn)在看來真是姑息養(yǎng)奸了。</br> 姑嫂兩個又說了會話,雪秋放下茶杯,眉頭微低:“嫂嫂,大伯是不是也要來看你了。”</br> 她所說的大伯指的就是沐老爺。</br> 沐晚最會察言觀色,見雪秋明著問的是沐老爺,臉頰卻有絲不自然的紅暈,想到沐文羽救了雪秋的事情,不由心弦一動。</br> 沐文羽第一次看見雪秋時就對她生了男女之情,還讓她幫著拿主意,她當時是持反對態(tài)度的,先不說她嫁進督軍府之后,便要一輩子擔驚受怕被權利和規(guī)矩束縛,單是沐文羽已有婚約這一點便是件棘手的事情。</br> 雖然這個時代思想開放,婚姻之命也并非媒妁之言,但是這份婚約是在兩家大人都在場,兩家的孩子也成年的情況下定下來的,不是指腹為婚也不是無中生有,這樣的婚約就跟定婚差不多,要想違約,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br> 沐晚不知道沐文羽的想法,但沐老爺絕對是不會同意的,所謂商人便是重信,沐老爺也是靠著誠信二字才將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br> 沐晚只當沒聽出雪秋話外的意思,拿了一粒杏子蜜餞塞到她嘴里:“你以后若是沒事可以常過來,我父親來看我定會帶河圃的鲅魚干,那魚干肉質肥厚,放在鍋里用油一炸,香氣可以傳出十里。”</br> 雪秋的眼睛亮了亮:“說得我都饞了,嫂嫂可記得給我留一些。”</br> 幾句話便將剛才怪異的氣氛搪塞過去了,雪秋也沒有再提沐老爺?shù)氖隆?lt;/br> “哎呀,這牡丹花開的真艷,比我養(yǎng)的那幾盆還好看。”三姨太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o接著就掀開簾子進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少夫人,你這府里的下人會養(yǎng)花,我隨隨便便一看就看到好多以前不認識的花種,就說那棵魏紫吧,生得真是好。”</br> 沐晚道:“三姨娘若是喜歡,走的時候就帶上一盆。”</br> “那怎么好意思。”</br> “三姨娘還跟我客氣什么,這些都是身外之物,關鍵是要能入得了三姨娘的眼。”沐晚笑意溫和,在她落難的時候幫助過她的人,哪怕只是說了幾句話那都是莫大的恩情。</br> 她與三姨太是有過一些小恩小怨,但那都已經(jīng)過去了,人無完人,相交著走到最后的哪怕一身缺點,那也是經(jīng)歷了風雨依然不倒可以信任的人。</br> 三人正說著家常話,外面有小丫頭匆匆來報:“少夫人,門口聚集了許多人。”</br> “是不是有人鬧事?”三姨太臉上的笑容一斂,手指著門口道:“這些人還真是無法無天了,不管怎樣,少夫人現(xiàn)在還是少夫人,不過是幾句謠言就讓他們如此膽大妄為,還是讓少帥把他們都拉去槍斃了才解氣。”</br> 沐晚按下三姨太的手臂:“三姨娘先別氣,我們先出去看看。”</br> 雪秋也擔心的說道:“嫂嫂還是別露面了,若是那些人被挑唆了對嫂嫂不敬怎么辦,我和三姨娘先去看看。”</br> 沐晚笑笑:“越是流言四起越不能做縮頭烏龜,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是怕了呢,這里是少帥的地盤,就算鬧也鬧不出什么花樣,我就不信他們不怕步槍大炮。”</br> 沐晚說著已經(jīng)邁著輕盈的腳步朝著院門去了,還沒穿過影壁就聽見外面的嘈雜聲。</br> 管家關著大門,正一臉無措,他本來還想開門看看,卻發(fā)現(xiàn)忽拉一下圍了幾十號人,當即嚇得大門緊閉,不敢再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