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母女
    凌慎行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夫人不要謝我,我還要感謝夫人,能建一所正規(guī)的醫(yī)院是連城百姓的福氣,也是連城穩(wěn)固的根本,為夫如果此時不盡犬馬之勞,豈不枉費了夫人的一番苦心。”</br>  他相信沐晚想建醫(yī)院,絕不是為了賺錢,否則,她現(xiàn)在手中的錢財就夠她大手大腳的花費了。</br>  他雖然奇怪她的醫(yī)術(shù)只靠看書就可以如此精湛,但是想到她還曾上過三年的中醫(yī)學校,平時又是個勤學刻苦的,只當這是自家老婆本身的天賦。</br>  所以,她想要建醫(yī)院,一是想對她的醫(yī)術(shù)和研究進行推廣,二是,能夠?qū)⑺鶎W最大程度的造福于民。</br>  沐晚并不跟他客氣,指著圖紙說道:“你要給我畫建筑圖,可不能不問我這個當事人的意思,我等一下出一份方案給你,里面會把我設(shè)想的具體內(nèi)容都標注出來,比如要分幾個科室,要有多少病房……”</br>  “我正有此意。”凌慎行揚唇而笑,“建筑的風格我來決定,但是里面的布局你來做主。”</br>  沐晚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忍不住摟著他的脖子往他的臉上蹭了蹭,像一只撒嬌的小貓兒:“夫君對我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報答了。”</br>  凌慎行銳利的狹目一瞇,似想到什么好主意,俯下身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沐晚聽了,頓時臉紅如血,一雙美目怒瞪著他,卻是沒有什么殺傷力,反倒有種拋媚眼的嫌疑。</br>  “凌慎行。”沐晚咬著粉嫩的唇,眼波流轉(zhuǎn)間卻凝聚不出怒氣:“真不害臊。”</br>  不害臊的男人連臉皮都不會紅一下,嘴巴銜住她的耳垂舔了舔:“為夫不過是爭取點福利,夫人不要惱。”</br>  說著,還把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這小家伙也應該能夠體諒的。”</br>  要不是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小家伙斷了他的福利,他也不用忍得這么辛苦,所以,當?shù)囊獓L點甜頭,他應該是不會反對的吧。</br>  沐晚沒好氣的打開他的手,眼中卻是笑出來:“你別教壞小孩子。”</br>  “你不說他還是黃豆嗎,黃豆是聽不見的。”</br>  沐晚:“……”</br>  好一個學以致用。</br>  小夫妻兩個說笑了一會兒,沐晚就想到正事了,轉(zhuǎn)過身,有些擔心的望著這個好似無事的男人:“你最近都不用去軍中了嗎?”</br>  “嗯。”凌慎行表情淡淡的,一手摟著她,一手拿著畫筆在勾勾畫畫,仿佛十分漫不經(jīng)心,“他愿意管就讓他管個夠。”</br>  “莫不是為了邊界的事情?”沐晚仔細一想,最近邊界那邊總有戰(zhàn)事,凌慎行去了好幾趟,沒少操心,現(xiàn)在和督軍鬧得不愉快,也只能是因為這事了。</br>  凌慎行點頭,繼續(xù)畫他的圖紙。</br>  “阿行,你真的不管這件事了嗎?督軍會不會去找川系求和?”</br>  “他就是這個意思。”</br>  沐晚皺眉:“那川系的大帥敢挑在這個時候挑釁,就是看好了我們剛剛打完了遼城的仗兵力空虛,督軍一旦開口求和,他想要什么還不是獅子大開口?”</br>  “這個張建昌曾經(jīng)是他的舊部,督軍以為憑著當年的情份可以說動他,但他卻沒有想過,如果真是念著當年的情份,張建昌會在凌軍最薄弱的時候趁虛而入嗎?”凌慎行說到這里,終于將手中的畫筆用力一擲,“我看他是越老越膽小了,對于這些周邊的勢力,講和只會讓人覺得你畏首畏尾好欺負,他們不會真的和你和好,相反還會把手越伸越長,對你蠶食鯨吞,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硬碰硬,讓他們看到我們不會畏懼,敢于以死相拼,把膽量擺出來,誰還敢輕易的造次。”</br>  對于凌慎行來說,只有在戰(zhàn)場上被打倒,沒有在書面上被嚇倒,求和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奇恥大辱。</br>  沐晚握住他的手,戰(zhàn)場的事情她并不太懂,帶兵打仗的事更是一竅不通,所以,也給不了他意見,但無論他做什么樣的決定,她都會支持他。</br>  “你難得放假,不如就趁著這幾天好好休息休息,我下廚做東西給你吃。”</br>  “不敢不敢。”凌慎行眼中的戾色褪去,“老太太第一個就不饒我。”</br>  老太太對她懷孕有多金貴,他可是知道的,敢讓沐晚下廚,一頓罵是少不了的。</br>  沐晚從來不知道懷孕的人地位一下子攀升了這么多,現(xiàn)在她的話大概就是金口玉言,就算是督軍大概也不敢忤逆她了。</br>  這種感覺……爽!</br>  “趁著你現(xiàn)在有時間,不如去佛堂看看母親吧。”</br>  “我也正有這個打算。”凌慎行很欣慰她的賢惠聰明,總是準確的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br>  佛堂剛剛竣工,從外景到裝修無一處不是精致的,此時隱在竹林當中,隱約露出巍峨的一角,不時有木魚的聲音傳來,莊嚴肅穆,讓人心曠神怡。</br>  凌慎行怕外人打擾靜修修行,特意安排了幾個人日夜輪流守著,無論是誰都不得靠近佛堂一步,哪怕是老太太來拜佛,也要經(jīng)過他的允許,老太太對于當年靜修遁入空門的事情也是心懷愧疚,再見的時候,靜修表現(xiàn)平常,根本就是一個不問俗世的僧人,她坐著聽靜修講經(jīng),可以一坐一個上午,兩人除了討論經(jīng)文,并無其它的交流,老太太也知道,靜修不想跟她有其它的交集,肯見她,也不過是把她當成一個信徒罷了。</br>  凌慎行提著一個三層食盒,一只手牽著沐晚的手,剛近了佛堂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br>  沐晚剛要出聲,凌慎行搖搖頭,噓了一聲。</br>  那身影穿著青藍色的上衣和黑裙子,正在鬼頭鬼腦的往里看,無奈外面有人守著,她想進也進不去,頓時就有些懊惱的跺了跺腳。</br>  “凌雪秋。”</br>  深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雪秋嚇得跳了起來,回頭見是凌慎行和沐晚,頓時撫了撫胸口:“大哥,你走路都沒聲音嗎,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br>  “你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凌慎行沉著臉看向她。</br>  沐晚唇角含笑,自然知道雪秋的目的,她雖然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卻是對她充滿了好奇,靜修只在眾人面前出現(xiàn)過一次,當時那么多人在場,她自然沒機會多看她幾眼,后來,她又偷偷摸進竹林幾次,每次都被人擋在外面,不過,她是打不死的小強,一次一次的不肯罷休。</br>  其實凌慎行也想制造機會讓她們母女之間親近,但這要看靜修的意思,畢竟她肯回連城的條件就是不得有人打擾。</br>  “既然來了就進去吧。”凌慎行將手中的食盒遞過去,“拿著。”</br>  雪秋開始還有點別扭,不過很快就接了過來,不忘好奇的問:“里面裝得什么好吃的?”</br>  沐晚一笑,并沒有回答她。</br>  凌慎行的到來自然是沒有人阻攔。</br>  靜修正在佛堂里打坐,聽見腳步聲,仍然閉著眼睛,她知道除了凌慎行,別人都是要經(jīng)過通報的。</br>  “是凌施主來了嗎?”</br>  她在這里呆了有一段時間,身邊除了從翠云庵跟過來的小女尼玄慧,還有兩個學徒,大家平時一起研究經(jīng)文,日子過得跟翠云庵差不多,凌慎行也遵守了當初的承諾,并無閑雜人過來打擾。</br>  凌慎行向雪秋使了個眼色,雪秋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復雜,激動、猶豫、探究,最終還是邁著步子走過去,將食盒在一邊放了下來。</br>  靜修聽到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腳步聲,一開始以為是沐晚,可在聽到那有些不同的呼吸聲后,她終于睜開了眼睛。</br>  入目的少女穿著一身學生裝,梳著兩只又長又黑的麻花辮,齊齊的劉海遮住了光坦的額頭,皮膚白皙中透著紅潤,雙目清亮中透著純真,鼻子小巧高挺,嘴巴紅如胭脂。</br>  靜修無波無瀾的眼底頓時有些波濤洶涌,握著木魚的手也悄然緊了幾分。</br>  雖然她長得大部分像督軍,但一雙眉毛如煙似黛,不用描繪自成彎成月牙的形狀,與她的眉毛一模一樣。</br>  這是她的女兒,是剛剛一出生就被她“拋棄”的女兒,原來,她已經(jīng)出落的這樣亭亭玉立了。</br>  靜修不由看得癡了,眼底流露出愧疚的神色。</br>  “阿彌陀佛。”一邊的玄慧隱隱覺得不妙,急忙出聲提醒。</br>  靜修自覺失態(tài),但還是從容的對著雪秋點了下頭,垂下眼皮,掩去了一片慈母之色。</br>  雪秋也是愣了,面前這個女尼生得如此秀美,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極美的人,而這個人竟然是她的母親,雖然她剛生下自己就出家了,對自己也沒有盡過半分養(yǎng)育之恩,但血濃于水,血緣關(guān)系永遠是這世上最奇妙的羈絆,雪秋看著靜修,竟然半分恨意都生不出來,腦中想到的卻是自己曾看過的那些情深的母女,只可惜,她已經(jīng)出家了,連對著大哥都叫“凌施主”,更何況是她。</br>  雪秋掩下眼中的失落之色,將手中的食盒打開,里面放著幾樣點心和素菜。</br>  沐晚在一邊說道:“雪秋聽說師太喜歡吃連城的蓮藕糖糕,特地買了一些過來,還親自炒了幾個素菜。”</br>  靜修聽了,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心中已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