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醒來
督軍感覺到四姨太抓著自己的手因為害怕而不停顫抖,一張小臉也是蒼白無血色,那樣子真是我見猶憐。</br> 督軍到底狠不下心,正要開口,忽然聽見一道微弱的聲音,在這一片肅靜的氣氛當(dāng)中顯得格外的清晰。</br> 眾人四處看了一圈兒,最后目光齊刷刷的落向地面,開口說話的竟然是一直昏迷不醒的碧珠。</br> “姐,姐。”鐵柱一直跪在碧珠的身邊,此時驚喜過望,急忙上前扶起她:“姐姐,你醒了,你終于醒了。”</br> 碧珠靠著鐵柱坐起來,因為剛醒,身子還很虛弱,說出的話也是有氣無力的。</br> 其實她昏迷的這些天,就像是一縷鬼魂飄浮在空中,將身邊的人和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她雖然在昏迷中,卻能聽到別人說話,那些好的,壞的,怒的,喜的。</br> 可她就是不愿意醒來,總想這一覺一直睡下去,睡到死,死了就可以去陪五姨太了。</br> 但是,弟弟每日都在呼喚她,都在盼著她醒來,還有那個紅袖,明明應(yīng)該對她恨之入骨,竟然還無微不至的伺候她吃喝拉撒睡,還有少夫人……她不但救了她,還讓她在桂花苑修養(yǎng),如果她真是大奸大惡之人,何來這份仁德。</br> 碧珠其實早就相信了五姨太并非是沐晚害死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認而已。</br> “四姨太。”碧珠有些渾濁的眼珠子透出一股犀利的色彩,目光直直的逼視著四姨太。</br> 四姨太怎么也不會想到,碧珠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醒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碧珠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br> 沐晚沒有放過四姨太臉上的精彩表情,剛才還對著督軍裝柔弱,現(xiàn)在低著頭,眼底的惡毒全部爬了上來,只不過借著夜色下燈光不明亮,很好的掩飾了去。</br> 老太太這小心臟幾乎受不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看到碧珠突然坐了起來,不由問道:“你快說說,當(dāng)初為何要把沐晚推下井?”</br> 碧珠仍然看著四姨太,就算再愚笨,她也明白了自己當(dāng)初是被人當(dāng)槍使了,以為是在替五姨太報仇,其實是給他人做嫁衣。</br> 想到此,碧珠堅定的開口道:“五姨太死后,四姨太的丫頭錦兒找到我,問我想不想給五姨太報仇,想,我當(dāng)然想,我恨不得把毒死五姨太的兇手碎尸萬段。”</br> 說著,眼神往沐晚處瞥了一眼,很快就垂下頭。</br> “錦兒安排我偷偷摸摸的住在五姨太的別苑,每日會把飯菜送到指定的地方,我一直在別苑里守著五姨太的魂魄,直到有一天,錦兒來告訴我,說她會把一封信送給少夫人,謊稱是少帥約她在后院見面,錦兒說,只要少夫人一出現(xiàn),就讓我在井邊制造聲音將她引過去,趁著她不注意將她推入井中。我早就想替五姨太報仇了,聽到錦兒的計劃立刻同意了,那天晚上,我果然在后院看到了少夫人,我將她引到井邊,然后將她推了下去。”</br> 沐晚雖然早就猜到這事是碧珠所為,今天聽她訴之于口還是狠狠唏噓了一把,如果碧珠不把這前身推入井里淹死,她大概也不會穿越到了這具身體上,自然也遇不到凌慎行了。</br> 碧珠感受到四周各種復(fù)雜的目光,聲音不疾不徐的繼續(xù)說道:“沒想到少夫人竟然大難不死。一計不成,錦兒又讓我見了一個神婆,她教了我一個詛咒,我便經(jīng)常在五姨太的別苑里詛咒少夫人,直到最后一次被發(fā)現(xiàn)。”</br> “當(dāng)日你為何要以頭撞墻?”沐晚忍不住問道。</br> 碧珠垂下頭:“那神婆訓(xùn)服了幾只黑貓,說它們是邪靈,我被蠱惑了,看到這幾只貓就會發(fā)瘋發(fā)狂,所以那天黑貓出現(xiàn),我便在墻上看到了五姨太的影子,于是一頭撞了過去。”</br> “竟然還有這樣詭異的神婆。”老太太念叨著,顯然不可思議。</br> 碧珠再次看向四姨太:“這個神婆不是別人,正是四姨太的姐姐冷秋霜,當(dāng)日,四姨太一定是知道了我被抓的事情,她害怕我說出真相,所以讓人帶了那只黑貓來,如果不是少夫人大仁大義救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我不但沒有替五姨太報仇,還借著給她報仇的名義使她蒙羞,九泉之下,我也無臉見她。”m.</br> 碧珠說著就朝著沐晚重重磕了三個頭。</br> 沐晚神色平靜的受了,不管碧珠是不是受人挑唆,她屢次害她倒是真的。</br> “胡說。”四姨太終于沉不住氣了,玉手指著碧珠,一雙杏目圓瞪:“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一個賤婢在這里胡說八道。”</br> 凌慎行此時突然冷哼一聲:“這個阿四胡說八道,從一百個丫頭里偏偏就指出了錦兒;這個碧珠也在胡說八道,周圍站著這么多人,偏偏就指出了四姨娘,四姨娘是運氣不好還是長了一張專門讓人想要“誣陷”的嘴臉。”</br> 四姨太抬起頭,正對上凌慎行那道銳利的目光,除了冰冷之外還透著濃濃的厭惡與不屑,他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她,那樣子就像在看一只蒼蠅,一條蛆蟲。</br> 四姨太的身子狠狠一顫,眼中盈出滾滾淚水,臉色也瞬間蒼白。</br> 別人加在她身上的千般咒罵百般詆毀,都不及他這樣一眼撕心裂肺。</br> “秋茵,真的是你做的嗎?”耳畔響起督軍帶著失望的質(zhì)問,“你真的要害沐晚,你為什么要害她,她和你井水不泛河水。”</br> 四姨太不語,仍然看著凌慎行,那一雙眼睛中的執(zhí)念仿佛要將人看穿。</br> 凌慎行絲毫沒有避開的她的目光,反倒出言更加冷洌:“四姨娘不但要謀害沐晚,還把手伸到了翠云庵,意圖謀害大夫人以取得督軍夫人的位置。”</br> “什么?”此話一出,老太太和其余眾人都是大驚失色。</br> 雪秋從來沒見過大夫人,也就是她的生母,可是聽到母親的消息,她還是豎起了耳朵。</br> 老太太出聲問道:“希堯,你說這話可有證據(jù)?”</br> “奶奶要看證據(jù)嗎?”凌慎行忽然轉(zhuǎn)過身,身后的人自動向兩邊散開,人群之后站著一個灰衣僧袍的女子,頭上戴著灰色的帽子,下面穿著僧鞋,纖長的手指盤著一串佛珠。</br> 女子抬起頭,美艷的雙目平淡無波看向眾人,像是將大家都看了一遍,又像是誰也沒有入了她的眼,合起雙掌念了聲“阿彌陀佛”。</br> 在場認識她的人無不大驚失色,督軍更是激動的面色漲紅,叫了一聲“文娟”。</br> 文娟正是大夫人的名字。</br> 靜修垂目,不發(fā)一言。</br> 凌慎行說道:“當(dāng)日慧聰師太在靜修師父的檀香中下毒,雖然在她死后,身邊所有的東西都被燒毀了,但慧聰自覺罪孽深重?zé)o顏面對佛祖,所以一直在她所抄的經(jīng)文之中進行懺悔,慶幸的是這些經(jīng)文被人借走了一本忘記歸還,如果把這些文字按照倒續(xù)以及首尾字相連的方式來念,就可以知道慧聰師太是經(jīng)不住她的好孫女苦苦相求,才決定幫助她毒害靜修師父,因為只有靜修師父不在了,她這個寶貝孫女就可以坐上督軍夫人的位置。”</br> 凌慎行將一本佛經(jīng)擲于四姨太的腳下:“慧聰師太也不是因病重而死,而是服毒自殺,因為她只有一死才能謝罪,同時也能替她的孫女掩蓋罪行,四姨娘,有這樣一個大義的奶奶,你該高興才對。”</br> 四姨太看向地上的經(jīng)書,眼中不由聚出濃烈的恨意,老太婆,死便死了,還留下什么經(jīng)書,當(dāng)初若不自己她以死相逼,慧聰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是出家人,自知罪孽深重,只有一死了之。</br> “秋茵,真的是你要害文娟?”督軍的目光始終落在靜修的身上,她雖然穿著半舊的僧衣,但是一張臉仍然透著年輕時候的風(fēng)姿美貎,讓他忍不住想起兩人曾經(jīng)的海誓山盟。</br> 靜修是督軍的結(jié)發(fā)妻子,自然也是感情最為深厚的一個,此刻她出現(xiàn)在這里,其他人都成了陪襯,督軍強忍著才沒有沖過去握住她的手。</br> 靜修雙掌合十,仍然一句話不說,向后退了幾步,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當(dāng)中。</br> 她來去匆匆,就像是一道幻影,督軍邁著步子就要追過去。</br> 凌慎行擋在他面前,低聲道:“督軍莫要忘了,母親答應(yīng)回來,可是不愿意見你的。”</br> 想到靜修那淡泊的眼神中不含絲毫的感情,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督軍的心里涌起又酸又澀的滋味,這滋味真的如同火燒一般,十分的難受。</br> 四姨太看著督軍那副戀戀不舍的樣子,眼底不由迸射出濃烈的恨意,這個靜修故意在這個時候露面就是想要動搖督軍的心思。</br> 果然,督軍回過神的時候,面色一冷:“你還有什么可解釋的?”</br> 一樁事情就算了,偏偏又牽扯上了靜修,她雖然出家為尼,但凌家的宗譜上,靜修仍然是他的妻子,是當(dāng)家主母。</br> 四姨太是被他寵壞了,竟然打起了陷害主母的心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