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認(rèn)親
沐晚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過去吃早飯。</br> 文風(fēng)苑里已經(jīng)開始了清晨的忙碌,打掃的,清洗的,送餐擺飯的,十幾個丫頭侍從里里外外的進出忙碌。</br> “少夫人。”</br> “少夫人。”</br> 下人們見了她紛紛停下來問好。</br> 進了飯廳,桌子上的飯菜剛剛擺好,老太太正端坐在飯桌前,手里捏著一串佛珠,正在閉目養(yǎng)神。</br> “奶奶。”沐晚恭順的喊了一聲。</br> 老太太睜開眼睛看向她,點了點頭:“坐吧。”</br> 老太太突然叫她一起用早餐,沐晚的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始終在琢磨著其中是不是另有深意。</br> “你不必想那么多。”老太太像是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我前幾日得了一只千年人參,特地讓人煲了人參粥,一個人也吃不完,索性讓你也嘗嘗。”</br> 老太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露嫌棄:“不把身板養(yǎng)得壯實一點,將來怎么生孩子?”</br> 老太太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算計,兩個孫媳婦過門幾年了,竟然都是一無所出,這讓一心等著抱重孫子的老太太心急如焚,可這些話畢竟不好對著孫子說,只能暗地里提點孫媳婦了。</br> 凌慎行現(xiàn)在連錦秀苑的門都不登,只要回府必然是在桂花苑里,眼見著沐錦柔那邊沒指望了,也只能把心思放在沐晚身上了,一心盼著她早點為凌家開枝散葉。</br> 沐晚心想,老太太平時最不得意自己,如果說是想要抱重孫,這個想法不會現(xiàn)在才有,絕對還有她不知情的事情。</br> 剛剛煲好的人參粥里放入一點白糖,吃到嘴里有種淡淡的甜味兒。</br> 沐晚喝了一碗,老太太也吃了一碗。</br> 吃完飯,下人撤了碗筷,很快端上了消食的茶水。</br> 老太太喝了口茶才說道:“昨天督軍半夜打電話過來時把我嚇了一跳。”</br> 沐晚眨了眨眼睛:“可是為了慕家母女的事?”</br> 老太太點點頭,嘆了口氣:“督軍讓我顧全大局。現(xiàn)在遼城的情況你也知道,督軍想要立威就要取得當(dāng)?shù)孛裆痰男湃危嚼习遄罱衷趲兔瓟n了農(nóng)商會的人,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力,如果在這個時候把她們母女送回去怕是不妥。”</br> “那奶奶的意思是?”</br> “不如再容她們多住些日子。”老太太說這話時竟帶著絲商量的語氣,“我看希堯?qū)@個慕小姐沒有半點好感,而且他軍務(wù)繁忙,回府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就算把她留下來也生不出什么風(fēng)浪,只是要委屈你多忍讓一些,別再鬧得烏煙瘴氣才好。”</br> 老太太從來沒用過這樣的口氣和態(tài)度跟她說話,言談間都是跟她商量的意思,沐晚簡直是驚悚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讓老太太對她產(chǎn)生了這般變化?</br> 不過,既然老太太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好反駁,老太太說得對,這樣做也是顧全大局,不管怎樣,先把遼城的局勢穩(wěn)定下來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慕家母女,自然有人對付。</br> 沐晚剛回桂花苑,映春就哭喪著臉找過來了,一看到她就連聲責(zé)罵自己。</br> “這是怎么了?”沐晚看了眼紅袖,用眼神詢問。</br> 紅袖笑道:“映春剛才給小姐洗衣服,不想小姐的口袋里還有一個小荷包,而她直到洗完了才發(fā)現(xiàn)。她覺得自己不仔細,已經(jīng)哭了一會兒了。”</br> “不過是個荷包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沐晚無奈的搖頭,“拿去曬一曬就好了。”</br> “可是荷包里還有這個平安符。”映春攤開手掌,眼睛有些紅腫,“這是靜修師太送給小姐的,這么珍貴的東西卻讓我給洗了。”</br> 沐晚伸手接過來,看到這繡工卓絕的平安符,不免想到了那個絕美出塵的女子,“沒關(guān)系,這東西也不怕水。”</br> 沐晚輕輕將它撫平了,放在一邊的窗邊曬了起來。</br> 晚上凌慎行過來的時候,兩人一起吃了飯,沐晚去關(guān)窗時想到這個平安符,此時已經(jīng)曬干了,雖然有些皺巴,勉強還能用。</br> “在看什么東西?”眼尖的某人看過來。</br> “一個平安符。”沐晚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的被他抱在懷里,“這是一個師太送給我的。”</br> 凌慎行往她手中看了一眼,原來平靜的目色突然黑沉了下去,出口的聲音都帶著幾絲緊繃:“不知道這師太的法號是?”</br> “靜修。”沐晚背對著他,對于他的異樣渾然不覺,“寧靜致遠,修身養(yǎng)性。”</br> 凌慎行的身體猛的一僵,半晌沒有出聲。</br> 沐晚還在擺弄著這小小的平安符:“都說靜修師太的繡工好,果然是名不虛傳呢,可惜我對女紅之類的東西一竅不通,不然可以拜她為師,以后給你繡繡東西什么的……”</br> 她說了半天,身后的凌慎行都沒有動靜,她納悶的回過頭,正看到他緊繃的臉色,沐晚眨了眨眼睛:“阿行,你怎么了?”</br> 凌慎行緩和了臉色,將她更摟緊了幾分,“你是怎么認(rèn)識這個靜修師太的?”</br> 沐晚便把她如何給靜修治病的事情細說了一通,末了還補充:“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br> “晚晚。”他突然低聲叫她的名字,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眼中涌動著復(fù)雜的輝芒,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可知道這個靜修是誰?”</br> 沐晚搖搖頭,卻又突然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一臉不可思議。</br> 靜修不同于他人的尊貴身份、她的美貎與年齡、凌慎行異常的反應(yīng)……這些似乎都在指向同一個結(jié)論。</br> “是的,你猜的沒錯。”凌慎行的眼中突然流露出無奈的悲傷,“她就是我的母親。”</br> 沐晚怎么也不會想到,那個漂亮的女尼竟然會是凌慎行的母親,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她就覺得眼熟,現(xiàn)在細細想來,那五官與凌慎行分明有著四五分的相似。</br> 她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關(guān)于他們母子的事情,她也只是道聽途說,他從來沒在她的面前提起過。</br> 凌慎行默默嘆了口氣,重新將她摟進懷里:“她當(dāng)年生下雪秋就出家了,那時候我也只是剛剛記事,當(dāng)時,我哭著求她不要離開,但她還是決絕的選擇了落發(fā)為尼,其實,我并不怪她,她也不過是個想反抗卻無力反抗的弱女子,她深愛著督軍,但又無能為力,最后只能選擇這樣的方式。”</br> “你一點都不恨她嗎?”</br> 凌慎行苦笑:“不恨也是假的,她拋夫棄子,我豈能不恨她?但這點恨意卻是微不足道的。”</br> 沐晚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么樣,如果讓她見到自己的父母,哪怕知道他們曾經(jīng)拋棄自己,她也不會恨他們,更何況,也許他們也有這樣的苦衷呢。</br> 她想她能明白凌慎行的心情,這種明明母親就在身邊卻不能親近和孝順的感覺真的很虐心。</br> 沐晚忍不住抱住了他,柔聲安慰:“如果你想見她,可以有空的時候去連山。”</br> 雖說如此,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如果能在附近選一座寺廟把靜修接過來就好了……</br>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沐晚再次驚訝看向他:“阿行,你不會想把大夫人接回來吧?”</br> 想一想,竹林里的佛堂馬上就要竣工了。</br> 凌慎行笑點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的確有這個打算,當(dāng)初建佛堂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慮,只是母親她性格頑固,我怕說不動她,不過,也許你這個兒媳婦可以試試。”</br> 沐晚搖頭:“她對我的印象其實并不好,一開始都不愿意見我呢。”</br> “你還不了解她,如果她不喜歡你,不會送你平安符的。”凌慎行從身上摸了一會兒,最后摸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平安符,與沐晚手中的對在一起,“你看。”</br> 沐晚頓時受寵若驚,沒想到靜修竟然這般厚待她。</br> “怪不得你一眼就認(rèn)出這個符是大夫人繡的,原來跟你這個是一樣的。”沐晚將兩個符都拿在手中,“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愿意說服她留在凌府,反正在哪都是念經(jīng),不如離你近一些,你想她的時候還能隨時去看她。”</br> “所以說,還要辛苦夫人再陪我去一次連山了。”</br> 沐晚嗔他一眼:“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本來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br> 靜修又不是別人,那可是她的婆婆呀,自古以來,婆媳關(guān)系都是關(guān)乎家族和睦,國家生計的大問題。</br> “對了,今天奶奶跟我說,慕家母女還不能走。”沐晚便將老太太的話一字不漏的復(fù)述了一遍。</br> 凌慎行皺著眉頭:“你怎么看?”</br> “雖然看著有些礙眼,但是還要以大局為重,現(xiàn)在局勢不穩(wěn),沒必要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br> 在她眼里,慕凌飛根本就構(gòu)不成威脅,不是她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她對自己的男人有信心。</br> “如果你覺得不高興,我隨時可以把她轟出去。”他抱著她哄著:“管他督軍怎么想的,于我何干。”</br>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沐晚笑著親了親他的眉心,溫順的窩在他的懷里,過了一會兒,她才突然緊張兮兮的坐起來:“我剛才忘記告訴你了,大夫人除了心痛癥還有中毒的跡象,我雖然給她開了藥,但就怕那個下毒的人不死心,暗中又做什么手腳。”</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