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私心
沐晚聽了,頓時哭笑不得,映春當(dāng)她是去度假嗎?她這一趟去同濟寺,早就做好了吃苦受累的準備,可不是去享福的。</br> 紅袖也無奈的說道:“映春,小姐是去請佛的,不是去連山旅游的,你大包小卷的拿了這么多,要是讓老太太知道了,說不定會說小姐不能吃苦呢。”</br> 映春聽了,頓時有些懊悔,她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br> “對不起,少夫人,都是映春的錯,是映春思慮不周。”</br> 沐晚道:“這怎么能怪你,你也只是怕我受罪而已,只是我們這次前去同濟寺,還是低調(diào)一些好,行李什么的,只拿些換洗的衣服就夠了,其它的都不用帶了。”</br> “映春知道了”</br> 沐晚又叮囑紅袖:“記得我讓你做的事情,不過也要處處小心,那個夏有福是個人精,可別讓他發(fā)現(xiàn)了。”</br> “小姐盡管放心吧,紅袖一定不辱使命。”紅袖說著,又轉(zhuǎn)身去拿了一樣?xùn)|西。</br> “這是紅袖連夜做好的護膝,跟褲子連在一起,無論從外面還是從里面都看不出來,小姐穿著這條褲子跪拜,膝蓋就不會那么疼了。”紅袖說到此,只覺得眼圈一紅,可惜不能做點東西保護額頭,跪著磕完三百六十五級臺階,額頭恐怕早就紅腫流血了。</br> 沐晚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由握住了她的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趙王勾踐臥薪嘗膽才成大業(yè),司馬遷受宮刑才得《史記》,我不過是受點皮肉傷,算不得什么大事。”</br> 紅袖哭道:“紅袖不認識這些人,紅袖就是心疼小姐。”</br> 沐晚心中一暖,又安慰了她一會兒。</br> “也不知道少帥知不知道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也會心疼小姐的吧?”</br> 凌慎行只知道她要代老太太去請佛,并不知道“請佛”的規(guī)矩,她此時倒不太希望他知道了,免得又讓他和老太太之間鬧出不愉快。</br> 凌慎行出現(xiàn)在老太太的文風(fēng)苑時,一身戎裝筆挺。</br> 老太太笑道:“你不是有軍務(wù)嗎,怎么又過來了?”</br> “我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過來同奶奶商量了。”他在一邊坐下,拿過下人奉上的水杯。</br> 老太太心中隱隱猜到了什么,面上還保持著平靜:“什么事?”</br> “我這次北上正好路過連山,我想為奶奶去同濟寺請佛。我是凌家的男丁,代表凌家更有誠意,奶奶覺得如何?”</br> 老太太暗嘆一聲,果然是這件事,看來他已經(jīng)知道她在有意為難沐晚了吧。</br> “你軍務(wù)繁忙,要趕著去北地支援你父親,哪有這種閑情逸致來管我老太太的事情,這次就不用勞煩你了。”</br> “父親那邊戰(zhàn)事未發(fā),眼下還算平靜,去連山請佛本就是路過,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奶奶禮佛一向心誠,孫子也想替奶奶分憂,而且……奶奶應(yīng)該知道,我去連山也有我自己的私心。”</br> 說到此,老太太心頭一震,她當(dāng)然知道凌慎行所說的這份私心是什么,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還能再拒絕嗎?</br> 其實從凌慎行進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會拒絕的吧。</br> “罷了,我知道你真正的意思。”老太太嘆息一聲,“那些儀式本來就是嚇一嚇她而已,我哪里會真的那么做,我不心疼,有人估計已經(jīng)疼得心肝亂顫了。”</br> 凌慎行笑了笑,他從來就不是油嘴滑舌的人,自然也不會說什么漂亮話來討老太太的歡心,他這一笑,已經(jīng)是最大的討好了。</br> 老太太見他笑了,又是一聲嘆息,這個孫子生性冷漠,平時根本不茍言笑,就連自己這個把他帶大的奶奶也極少見他露出這樣溫暖的笑容,這一笑連著她的心也融化了。</br> “你只管放心北上吧,我不會再為難她了,請佛的儀式還是按照敬安大師之前所說,在山底叩拜,途中二拜,山頂再拜,到了同濟寺后,凈身吃齋,以表虔誠。”</br> 凌慎行聽了,拱了拱手:“多謝奶奶了。”</br> 老太太雖然答應(yīng)了他,可心中還是憋著一口氣:“她到底有什么好,你四姨娘的孩子要不是因為她,也不能胎死腹中。”</br> 凌慎行淡然反問:“以奶奶的聰慧,這應(yīng)該不是奶奶的肺腑之言吧?”</br> 老太太:“……”</br> 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自己這個孫子,他那又洞察人心的眼睛有時候連她都不敢對視。</br> 老太太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讓凌慎行對自己的猜測又堅定了幾分,經(jīng)過上次二姨太的事情,老太太對沐晚的態(tài)度雖然還是厭惡居多,卻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不分不辯了,她多少可以猜測出,四姨太的事情明面上是沐晚的過錯,其實還大有文章。</br> 凌慎行說道:“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奶奶。”</br> “哦,什么事?”</br> “四姨娘第一次差點小產(chǎn)的時候,奶奶以為是我找人救了四姨娘?”</br> 老太太疑惑:“難道不是嗎?”</br> 當(dāng)時四姨太昏迷,身下不停的流血,凌慎行把她們這些人全都請了出去,之后四姨太便奇跡的康復(fù)了,孩子和大人都無大礙。</br> 凌慎行想到沐晚那日提著一只小藥箱盈盈走來的樣子,面上沉穩(wěn)冷靜,而他竟對她有所懷疑,還說了重話威脅她,她當(dāng)時聽了,心里一定不好受吧。</br> “的確是我找了人,但這個人奶奶一定猜不到是誰。”</br> 老太太更加困惑了,直到凌慎行說出“沐晚”兩個字,她終于脫口而出:“這怎么可能,她雖然上過醫(yī)學(xué)校,可是不學(xué)無術(shù)……”</br> 凌慎行打斷她的話:“奶奶如何知道她不學(xué)無術(shù)?奶奶見過她給人診病,還是被她的醫(yī)術(shù)誆過?奶奶倒是覺得沐錦柔出身醫(yī)學(xué)世家,醫(yī)術(shù)高明,可曾想過她會在藥中添加鴉片嗎?”</br> 幾句話噎得老太太啞口無言。</br> 沐晚不學(xué)無術(shù)這些話,她的確是聽說的,再加上不曾見她施展醫(yī)術(shù),自然就把這樣的評價給她坐實了。</br> 凌慎行擼起自己的衣袖,“奶奶還記得孫子的傷嗎?”</br> 老太太當(dāng)然記得,她可是每日都派人送藥送補湯的,此時見了,那些猙獰的傷口處已經(jīng)發(fā)紅愈合,而且沒有留下特別丑陋的疤痕。</br> “孫子這傷之所以沒有留下醒目的疤痕,正是因為用了沐晚的藥,四姨太當(dāng)初能夠保住孩子,也是她的功勞。如果她有心要害四姨娘,當(dāng)初何必要救她?不過就是淋點狗血,不傷筋不動骨就能把四姨太除了,這種事情,她為什么不做?”</br> 老太太被他質(zhì)問的無話可說,反倒有些羞愧,反過來一看,她這樣刁難沐晚真的是心胸狹窄,頭腦愚鈍了。</br> 凌慎行點到為止,也不會讓老太太真的沒面子,“這些事本來早就應(yīng)該同奶奶說,只是沐晚不愿意招搖才讓我隱瞞了下來,這是孫子的錯了。”</br> 凌慎行給了臺階,老太太自然順階而下,勉強笑了笑:“什么你對我錯的,都是一家人,不必說這樣的話,你軍務(wù)繁忙,先去忙吧。”</br> 凌慎行也沒再說什么,起身告辭了。</br> 等他一走,老太太就連聲嘆氣,竹兒急忙給她按著太陽穴,怕她再犯頭痛的毛病。</br> “看來真是我老了,這后院的事情已經(jīng)不是我這個老太太能夠從容應(yīng)對的了。”</br> 映春總算是把行李都精減了下來,可在沐晚眼里,還是有點多,不過都是映春的一片苦心,她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索性就這樣了。</br> 等到了傍晚,映春去廚房端飯菜,一出門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李和北。</br> 映春臉上一紅,急忙低下了頭,她對李和北的少女心思只能偷偷的藏在心底,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一天一地,她只敢傾慕,不敢高攀。</br> “李副官。”映春低低喊了一聲,“有事嗎?”</br> 李和北自然看不出映春的局促,笑了笑道:“少帥說晚上要過來吃飯。”</br> 意思就是讓她多準備一些飯菜,免得像上次一樣,兩個人都吃了個半飽。</br> “我知道了,多謝李副官。”</br> “沒什么可謝的,我就是傳個話。”李和北還是一樣笑容隨和,他雖是凌慎行眼前的紅人,卻從不會隨意擺架子。</br> 映春看到他笑意柔和的樣子,心中更是澎湃,臉也越發(fā)的紅了,幸虧天色已暗,她又低著頭,李和北才沒有瞧出來。</br> 映春不敢再跟他多呆,腳步匆匆的往廚房去了。</br> 等到飯菜擺好,沐晚疑惑的問道:“今天怎么拿了這么多的菜,我可吃不完。”</br> 映春笑著又添了一副碗筷:“李副官特意過來傳話,少帥要過來。”</br> 他最近只要在府里,除了早飯,其余的兩餐,幾乎一餐不落的都會和她一起吃。</br> 沐晚早就習(xí)慣了,又叮囑映春道:“少帥不喜歡吃味道太重的蔬菜,像芹菜和香菜他都不喜歡,下次盡量別挑這兩種菜肴了。”</br> 映春一一記下了,“少夫人可真是細心,連少帥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都記得這么清楚。”</br> 沐晚沒有解釋,這只是這具身體留下來的記憶,了解凌慎行,是她曾經(jīng)樂此不彼的事情。</br> 映春說完這句話,凌慎行的長腿正好邁了進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那樣子倒是十分從容隨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