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章節(jié)】
    卻說焦順吃罷了早飯，繞著院子踱了二十幾圈。
    因覺著身子竟不如先前輕便矯捷，便起了警惕之心，上輩子他便是死在酒色二字上。
    這輩子雖得了大好的底子，卻也不能一直虛耗無度。
    遂戀戀不舍的將日日不輟，改成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又立誓要每日鍛煉體魄，務(wù)使此事此情長長久久。
    這興頭起了，便扒去棕熊也似的大氅，在屋里撒歡兒折騰起來。
    因覺著獨(dú)自呆練無趣，又喚了香菱、玉釧兒近前，或壓腿或推臀的，每三五十下便學(xué)寶玉嘗些胭脂，如此倒也頗得情趣。
    小半個(gè)時(shí)辰下來，直鬧的通體生汗。
    于是又拉著香菱、玉釧兒去里間更衣，還順勢(shì)‘奪’了件小衣揩汗。
    其中香艷實(shí)不足為外人道。
    這里間正嬉鬧著，就聽有仆婦隔著門窗稟報(bào)，說是東府那邊兒遣人過來送東西。
    焦順心下一動(dòng)，知是銀蝶到了。
    當(dāng)即忙又上下其手，弄的玉釧兒、香菱二人釵斜襟散不說，還抹花了二人臉上的脂粉。
    然后才趁著兩人收拾殘局的功夫，卷了早就備好的東西，獨(dú)自到了外面廳里召見銀蝶。
    那銀蝶前日里便‘通透’了，回去后又被尤氏好一番蠱惑，這回再來竟沒半點(diǎn)忐忑畏縮，進(jìn)門便把水汪汪的眸子亂拋，瓊鼻朱唇翠眉薄粉，顯是精心打扮好才來的。
    焦順一貫是寡人有疾，如今見她這般模樣，早把那修身養(yǎng)性的心思忘了個(gè)干凈，什么三天兩天，直恨不能朝三暮四才好。
    遂上前挽了她的小手，悄聲叮嚀道：“如今家中多有不便，你且先……”
    不想剛起了個(gè)話頭，外邊竟又稟報(bào)說，賈璉領(lǐng)著東府的蓉哥兒、薔哥兒登門拜訪。
    只這一聲，那銀蝶臉上便去了血色，慌急的掙開了焦順的爪子，細(xì)長條的身子直抖的前凸后翹。
    焦順心下雖也是一驚，卻到底是風(fēng)月場(chǎng)上的老手，隨即便穩(wěn)住了心神，反捏住銀蝶尖俏的下巴，輕笑道：“慌什么，若真是來捉你的，也不會(huì)是璉二爺帶頭了——再說咱們也還沒做什么呢。”
    說著，把從懷里摸出早就背好的物事塞到她手里，又在她耳邊仔細(xì)叮嚀了幾句。
    然后這才撇下銀蝶，挑簾子迎到了院里。
    不想出門后，就見院內(nèi)氣氛竟頗為凝重，卻是焦大聽說賈蓉、賈薔來了，自堂屋里出來盯著二人冷眼打量，倒瞧的這二人好不自在。
    “義父。”
    焦順忙上前躬身道：“這天道外面冷的緊，您老還是……”
    “哼~”
    不等他把話說完，焦大便丟下句‘你當(dāng)老子稀的看這兩個(gè)驢糞蛋？’，轉(zhuǎn)身挑簾子回了堂屋。
    老頭還是這么剛。
    焦順暗笑一聲，回頭又沖賈蓉、賈薔道：“我義父的脾氣秉性，二位哥兒也是知道的，且念在他年事已高，不要同他計(jì)較就是。”
    賈蓉、賈薔又能說些什么？
    只苦著臉一對(duì)兒嫩皮呆瓜也似。
    最后還是賈璉搶過話頭，卷著袖子道：“這算個(gè)什么，他們指定不能惱——咱們還是趕緊商量正事要緊，我下午還要去治國公家里吃酒呢。”
    焦順便忙把這一行人讓進(jìn)了堂屋廳內(nèi)。
    而趁著這檔口，東廂里銀蝶也拿帕子蒙了大半張臉，貼著墻根兒繞到大門前，悄默聲的去了。
    卻說眾人分賓主落座落座之后，焦順喊粗使婆子們上了茶，這才問起賈璉等人的來意。
    “依著二老爺?shù)囊馑肌！?br/>     賈璉便道：“是想等順哥兒你有了空閑，再定下破土動(dòng)工的日子，屆時(shí)除了要?jiǎng)谀銕椭O(jiān)管一二，最好也能請(qǐng)幾個(gè)工部的匠官，再幫著咱們府上掌掌眼。”
    “什么勞不勞的，二爺說的哪里話。”
    因這必是躲不開的，焦順便也半點(diǎn)沒有推脫，當(dāng)即答應(yīng)道：“且容我半旬功夫，趕著把衙門里的公務(wù)處置處置，屆時(shí)再怎么也要擠出兩日來，跟著二爺湊一湊熱鬧。”
    頓了頓，他又道：“至于尋匠官過來掌眼倒也容易，我那雜工所的所丞就是累世名匠，土木山石都是精通的，且又曾主理、協(xié)辦過不少工程，屆時(shí)我請(qǐng)了他來就是。”
    “要不說二老爺先就想到了你呢。”
    賈璉聞言也撫掌笑道：“這身在工部為官的，就是比我們便宜些！”
    賈蓉、賈薔也湊趣說了幾句中聽的。
    眾人又說說笑笑的定下了動(dòng)工的日子，焦順想起先前答應(yīng)香菱的事情，便又道：“冬日里動(dòng)土不易，不如先置備木料石料，拆了亭臺(tái)樓閣，等開春兒把要留的珍品圈定了，余的就讓各處自行移栽。”
    “這么做一來可以省去不少人力，二來府上也能落個(gè)好名聲，豈不好過咱們大冬天的枉費(fèi)力氣？”
    說著，又指向院內(nèi)道：“我這院里素凈的很，屆時(shí)也正好落個(gè)便宜，移些府上不要的花花草草過來。”
    聽焦順說的有理，何況又自承要沾些便宜，賈璉幾個(gè)自也不會(huì)駁了他的意思。
    遂定下來年陽春三月，先讓府里上下自行挖取移栽，也算是眾人的德政、福利。
    等送走了賈璉等人，焦順回頭把這事兒告訴了香菱，只喜的這癡丫頭連念些什么‘綠肥紅瘦春歸去’的言語。
    玉釧兒在一旁酸道：“因大爺總叫她抄這個(gè)錄那個(gè)的，近來她亂翻了幾本書，倒就拿起腔調(diào)起來了。”
    焦順佯怒道：“你這丫頭只知道吟詩，卻怎么不知道謝我？”
    香菱卻當(dāng)了真，竟就當(dāng)場(chǎng)拜倒了，說是大爺既護(hù)住了這許多花草，自己無論什么都肯依從。
    瞧她那一臉慈悲正經(jīng)的小模樣，錯(cuò)非是已許了旁人，焦順必要把她素日里不肯依從的花樣，統(tǒng)統(tǒng)擺置一番才肯罷休。
    當(dāng)下只裹在懷里，義正言辭的道：“爺只因愛你這純善心思，這才費(fèi)功夫成全了，卻哪用得著什么回報(bào)？”
    香菱素日里雖也柔順乖巧，可卻是直到這時(shí)，才千肯萬肯的托付了真心。
    自此侍奉起來，愈發(fā)的盡心竭力。
    卻說焦順與她熱絡(luò)了好一陣子，眼瞧著將近午時(shí)了，才推說是約了人在外面用飯，依依不舍的出了東廂。
    他到了院里到并不急著出門，而是先尋到東廂內(nèi)，給栓柱鋪排了許多散碎差事，確保他從中午忙到晚上也不得閑，這才背著手施施然去了。
    沿著后街一路向東，倒撞上好些個(gè)認(rèn)識(shí)不認(rèn)識(shí)的，主動(dòng)上前招呼見禮。
    焦順也便根據(jù)衣冠，或鄭重或隨意的應(yīng)了。
    等到了十字街口，又見府里的管事錢啟，正押著幾輛驢車往回趕，他便順嘴兒問了句：“錢管事這是做什么去了。”
    “哎呦~”
    錢啟原正騎在大叫驢上，見是焦順迎面招呼，忙滾鞍落驢小跑著迎了上來，堆笑道：“方才竟沒瞧見大爺，倒真是小人的罪過了。”
    說著，又指著后面車上道：“這不是府里又要制消暑冰么，特命我尋了這幾車上好的冬菊、臘梅回來，雜了香料混在里面。”
    想起去年夏天，自己也曾做過采買消暑冰的差事，焦順一時(shí)倒有些恍惚。
    半晌，又將下巴一挑：“選好的賣我些如何？”
    “您這說的哪里話？”
    錢啟忙道：“要不您親自選一車，我這就給您送家里去。”
    焦順把手一擺：“用不了那么多，給我弄上半簍也就足夠了。”
    錢啟心下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忙尋來個(gè)干凈布口袋，又親自選了些菊花、臘梅填進(jìn)去大半。
    然后請(qǐng)示道：“我派個(gè)人跟著您？”
    “不了，我是要去赴私宴的，倒不方便帶了人去。”
    焦順徑自拎了那布口袋，也不管如今的身份合不合適，又兜兜繞繞尋到了東胡同酒肆。
    這店里的齊掌柜也是老相識(shí)了，現(xiàn)如今再見著焦順，卻不敢賣弄什么舊交情，忙不迭迎出來滿口的吉利話，又伸手欲要接過那布口袋。
    焦順把那口袋往后一縮，吩咐道：“置備一桌上好的席面，午后【下午一點(diǎn)】讓雙全送到我家老宅去——我還忙著呢，就不和你多說什么了。”
    “哎、哎！”
    那齊掌柜連聲應(yīng)了，誠惶誠恐的把他送出門，又連道了幾聲‘大人走好’，這才匆匆回了后廚，吩咐灶上好生賣一賣力氣。
    焦順又拎著那布口袋，晃晃悠悠轉(zhuǎn)至寧榮后巷。
    焦家如今雖住在榮府后門內(nèi)，這邊兒的老宅卻也并沒有收回去，于是就安排了胡婆婆祖孫占著——她們祖孫白日里因要在焦家服侍，故此也只是晚間才回來。
    不過這會(huì)兒焦順趕到時(shí)，那院門上卻并沒有落鎖。
    他只三長兩短的拍了幾下，那門就緩緩開了半邊。
    焦順側(cè)身擠進(jìn)去，又順手把房門反鎖了，回頭就見銀蝶蒼白著小臉，縮手縮腳的站在身后。
    細(xì)瞧，卻竟是凍的。
    焦順往東北角掃了眼，問道：“你沒起火？”
    “怎么敢！”
    銀蝶顫聲道：“我在里面又冷又怕，唯恐來的是別個(gè)。”
    因凍的少了血色，她這嬌怯含怨的，倒愈發(fā)有林黛玉的影子。
    焦順忙把身上的毛料大氅脫了，給她裹粽子似的纏上，又道：“你去屋里候著，我起了火煮一鍋水，給你暖暖身子。”
    銀蝶卻想岔了，忙道：“我早上出來前，先用太太的浴桶洗過了，還用了太太的脂粉香囊呢——不信爺聞聞看！”
    說著，把個(gè)白生生玲瓏剔透的腕子舉到焦順面前。
    焦順捏在掌中，只覺著攥了塊冷玉也似的，便幫她暖著小手，笑道：“這香噴噴白嫩嫩的身子，爺難道還會(huì)嫌棄不成？可這屋里冷冰冰的，待會(huì)兒也不好施展不是？”
    銀蝶松了口氣，忙又道：“那也該放著我來……”
    “用不著！”
    焦順笑著攬住她，徑自送到了屋內(nèi)，這才咬著耳朵調(diào)笑：“你既然在家里用過太太的東西了，爺就讓你再享受享受你們太太想嘗卻沒嘗上的——等回去你跟她講解講解，也好讓她解解饞。”
    說著，又從懷里摸出一支顫巍巍鳳鸞展翅的金釵，一個(gè)玲瓏剔透的綠玉鐲子，替她簪在頭上、套在腕上。
    銀蝶原就綿軟的身子，登時(shí)又酥了大半。
    她摸摸頭上金釵，又撫著那晶瑩剔透的鐲子，憑質(zhì)地做工就知道是好物件，嘴里說著‘怎么使得’，那身子卻早靠到了焦順懷里，又仰著頭將青絲拱在焦順肩上，一副任君品嘗的架勢(shì)。
    焦順雖也饞的緊了。
    可到底曾吃過‘寒戰(zhàn)’的虧，又想著做戲做全套，務(wù)必要一舉將她的身心收了，才能免得日后反復(fù)。
    故此硬著心腸把她放到了床上，笑道：“你且在這里候著，我去外面把火升起來。”
    遂到外面麻利的打了一大鍋水，放在灶上連柴帶煤的起了猛火。
    半熱時(shí)舀出些來，弄了半口袋花瓣在盆里搓洗了一遍。
    等燒的滾了，又把洗過的花瓣堆進(jìn)鍋里，再連花帶水打了一盆，就見黃橙橙的芳香撲鼻。
    焦順端著進(jìn)屋時(shí)，那炕上早燒的暖了，銀蝶早褪了那毛料大氅，正坐立不安的歪在床頭。
    因見焦順端著盆進(jìn)來，她唬的慌忙起身要接過來。
    不想?yún)s被焦順重又按回了床上，先把那水放在她兩腳之間，又從外面打了進(jìn)水勾兌。
    試著差不多了，竟就托起銀蝶的一只小腳，欲要?jiǎng)內(nèi)バm為其浣洗熨燙。
    “這怎么使得！”
    銀蝶這回卻著實(shí)嚇到了，慌急的掙脫了起身，把頭搖的撥浪鼓仿佛：“這萬萬使不得，我是個(gè)奴婢丫鬟，大人怎么好、怎么好……”
    焦順重又把她按了回去，正色道：“說了今兒要讓你享受一番，你們太太都未曾嘗過的，這不過是開胃菜罷了，卻怎么你就慌起來了？若再躲，我可惱了！”
    連哄帶嚇的穩(wěn)住了銀蝶，遂又拿了她小巧的天足，三下五除二剝出個(gè)玉雕也似的妙物。
    他托在掌心，先撩了熱水花瓣捂熱，這才小心翼翼放進(jìn)盆里。
    等再將另一只蓮足如法炮制，銀蝶竟掩面啜泣起來。
    若換個(gè)尋常粗漢如此對(duì)她，她多半還要心生嫌棄，可如今服侍自己的非但是朝廷命官，且又是簡在帝心的青年才……俊是不算俊，但官威滿滿的人做起這等事來，豈不更顯心意？！
    她更咽著道：“雖知大爺終是為了我們太太，可如此待奴婢，奴婢便是死也知足了。”
    “說什么死不死的。”
    焦順一邊戲弄那兩只嫩菱，一邊正色道：“且我這雖也是圖你們太太，但大半倒是為你——你仔細(xì)想想，便再怎么著，她難道還能到我身邊來？你就不一樣了，等日后我向她討了你過來，咱們才是長長久久呢！”
    一番直話說的銀蝶心竅都迷了，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焦順，倒瞧著他比潘安宋玉不差分毫。
    焦順見火候差不多了，且心下也實(shí)在忍耐不得。
    便撈出一對(duì)兒軟玉溫香擦干了，又順勢(shì)起身道：“你等我布置布置。”
    說著，便把胡家的舊鋪蓋全都撩起，把那毛料大氅鋪開在床板上，先撒了許多花瓣在上面，又鄭重?cái)[了一塊白綾上去。
    看到這一番不止，銀蝶臉上火燒也似的，卻不等焦順招呼，便翻身滾到了那大氅上……
    卻正是：
    金罍浮菊催開宴，紅蕊將春待入關(guān)。
    ——摘自蘇軾《鹿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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