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長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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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長翼(一)
他還是將柏炎跟丟了, 長翼有些惱火。
柏炎只要一從軍中回來,頭一遭就是變著方子同老夫人頂撞, 老夫人說東, 他一定要西,老夫人說西,他一定朝東, 而后兩人要么爭執(zhí), 要么冷戰(zhàn)不說話,再往后, 便是去云山郡, 去嚴(yán)州, 總之他去哪里都好, 只要不在平陽侯府內(nèi)呆著……
大凡能同老夫人作對的事, 他都做。
態(tài)度蠻橫, 性子又倔,在軍中摸爬滾打了些時候,便自以為是。
他不喜歡柏炎。
但他是平陽侯, 老夫人這些年在侯爺身上花的心思, 遠(yuǎn)勝過自己親生的兩個子女。
回回母子二人置氣后, 有人是一走了之, 老夫人卻還擔(dān)心著柏炎安危, 會讓他跟去。
因為他生了一張同柏炎一樣的臉。從入平陽侯府做暗衛(wèi)的第一天起,他心中便清楚, 他是老侯爺和老夫人給柏炎找來的替身, 他存在的意義就是有一天頂替柏炎, 替他擋災(zāi)。
老侯爺和老夫人自幼待他恩重,他知恩。
只是, 他很不喜歡柏炎,尤其是他從軍中帶回的一身傲慢態(tài)度……
日前,從軍中回來沒幾日,又同老夫人爭執(zhí)上,而后去了嚴(yán)州,說要去看盛家太老夫人。
老夫人擔(dān)心柏炎在戰(zhàn)場上受的傷尚未痊愈,又仗著自己年輕氣盛,絲毫未放在心上,若是遇人尋仇怕會吃虧……
他一路從京中攆到嚴(yán)州,柏炎中途就讓青木帶著他繞道。
等他到嚴(yán)州時,又聽說柏炎同盛老夫人置了回氣,又往平城蘇家去了。
嚴(yán)州盛家的事,他心知肚明,相比起柏炎沖動自負(fù)的性子,盛家家中的這位二爺更要陰狠得多,二爺年長侯爺兩歲,與他同歲……
從嚴(yán)州出來,長翼奈何。
小溪邊,緩緩取下那張青面獠牙面具,看著倒影中的那張臉微微出神,很快,又將面具帶上。
整個平陽侯府,除了老侯爺和老夫人,沒人見過他這張臉。
包括侯爺,青木和旁的暗衛(wèi)。
繼續(xù)上路去尋柏炎,只是等到平城的時候,有人又已經(jīng)走了,似是知曉他跟著,成了心的帶著他到處走,而柏炎也是個不要命的,他已經(jīng)夜以繼日趕路,還攆不上,只能說明有人存了心,也不要命,可以成宿成宿在路上,他有時候會惱火得想,有人沒死在沙場上,許是會死在夜路上。
他亦知柏炎不喜歡他。
因為老夫人的緣故,他與柏炎之間的關(guān)系算得上水生火熱,言語之間亦會沖突……
當(dāng)下又在平城將人跟丟,青木還帶著他繞圈子。
他心中是生出厭惡感。
但卻忽得警醒,從平城出來,若是最僻靜的一條路是穿過山林,柏炎當(dāng)不會為了避開他,跑去山林里?
這種未開化的山林……
長翼喉間咽了咽,他祈禱有人不要做這種腦抽的事,但同時,又愈加覺得,只要這條路夠僻靜,能繞開他,以柏炎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的可能會去……
這種預(yù)感越加明顯,便沉聲呵斥了纏著他的青木。
青木也愣住,兩人心中緊張,入山尋人,都擔(dān)心會出旁的茬子……
一連三日,二人尋了很多地方,也尋到了生火的蛛絲馬跡。
青木常年跟在柏炎身邊,柏炎生火的習(xí)慣,夜宿的習(xí)慣,青木近乎能斷定,是侯爺,而且同人在一處。
兩人喉間咽了咽,繼續(xù)循著足跡去尋。
只是到后來,足跡多從了兩個人,變成一個人,兩人都悲觀得想,許是另一個,已經(jīng)死了……
這種念頭一旦生出,便越發(fā)不可收拾。
兩人夜里也不敢停,一路追著足跡,徹夜不眠往山中尋人,只是山林中的猛獸蛇蝎諸多,他二人都不敢高呼,但第五日上頭,忽得聽到不遠(yuǎn)處的野獸咆哮,還有人飛快奔跑的聲音,兩人似是忽得被箭射中一般,頓了一秒,即可玩命般朝兇獸的方向奔去,怕若遲一刻都會出人命!
只是兇獸奔跑的速度遠(yuǎn)快過他們,身邊又沒有馬匹在,他同青木兩人似是心都要溢出來。
“我艸!”千鈞一發(fā)之際,是青木直接拿了匕首朝兇獸背上撲過上去。
兇獸已經(jīng)撲到柏炎跟前!
忽得被青木一匕首捅傷,背上劇痛傳來,并且本能的自救,頓時將矛頭對準(zhǔn)青木,而柏炎才來得及抓住時間,一刀捅進(jìn)了兇獸的肚子。
兇獸一爪子拍來,柏炎被扇。
長翼也顧不得那般多,拎劍直接將兇獸撞開,肩膀上被兇獸撓上的一爪子,頓時血流如注!
“長翼!”青木驚呼一聲,來不及上前。
最后是柏炎擋在他身前,替他擋下了這一牙齒,他聽到柏炎吃痛得聲音,而后用刀插在兇獸嘴里。
長翼愣住,一時忘了動彈。
“你要死啊!長翼!”柏炎惱怒。
他回神,同青木二人一左一右捅了兇獸一刀,這頭兇獸才算斷了氣。
轟然倒地,血濺了他們?nèi)艘簧怼?br/>
他們?nèi)硕既缃俸笥嗌话悖虻诘厣希虬c著,或仰首喘著粗氣。
這兇獸足有他們?nèi)思右黄疬@么大一只,方才簡直九死一生。
柏炎和青木中不知誰先笑了一聲,總歸,后來都是他三人劫后余生的笑聲。
也似是從那之后,他對柏炎改觀。
柏炎是沖動任性,不計后果之人,但也會不計后果得救他和青木……
沒有人會同柏炎,或青木一般,吭都不吭便擋在旁人面前。
慣來對柏炎的偏見,似是這一日開始緩緩散去。
柏炎救了他命,卻一個字未吭。
他亦從此刻起,才心甘情愿在心中拿他當(dāng)平陽侯,愿意為他赴死。
只是這種微妙的牽扯,會讓他不習(xí)慣,亦會讓他不自在。
“阿錦!”方才一幕后,侯爺忽得想起什么。
他和青木都愣住。
……
但三人里,除了他,侯爺和青木都傷得極重,一個被撲倒,一個被咬,也只有他能勉強起身……
“把阿錦送到安全之處。”他聽得出侯爺在意口中這個名字。
青木扶侯爺起身,給侯爺清洗傷口和上藥,他則沿著方才侯爺奔跑的痕跡,去尋方才侯爺說的人。
是有一處緩坡有人摔下去的痕跡。
他沿著痕跡去尋人。
最終是在溪邊遠(yuǎn)遠(yuǎn)見到一道身影,后腦袋磕在溪邊的石頭上,整個人暈了過去。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蘇錦。
他蹲下打量她。
她生得很好看,背上背著弓箭,臉在方才滾落下來的時候有些擦傷。
瑕不掩瑜。
平城蘇家,她是蘇家的女兒。
蘇家同柏家本就有很深的關(guān)系,眼下,應(yīng)是侯爺與她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所以,早前那種場景,侯爺才會推她下緩坡,自己去引開兇獸。
柏家的兒子,同蘇家的女兒……
他低眉笑笑。
他俯身抱起她,照著侯爺方才說的,尋處安全的地方。其實眼下已經(jīng)在山林外圍,這里離平城很近,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人來尋她……
只是剛走出沒兩步,他聽?wèi)阎械娜溯p聲喚了一聲“哥哥”。
他微怔。
稍許,他想,聲音有些好聽……
難怪了。
很快,周遭人聲嘈雜,他聽人喊著蘇錦,亦知曉是家人來尋她。
他是平陽侯府的暗衛(wèi),何時都不當(dāng)露臉。
他將她放下,直至見到蘇家的人將她帶走,他才折回。
只是折回遠(yuǎn)處時,哪里還有侯爺和青木的身影。
他忽得反應(yīng)過來,又將他甩開了!
他份外惱火!
分明傷得這么重,竟然還是避開他比較重要!
長翼一肚子窩火。
……
等他回京的時候,侯爺已經(jīng)回京了。
侯爺看了他一眼,還同早前一樣,因為他是老夫人的人,所以并沒什么好臉色。
他亦聽侯爺朝老夫人道,要娶蘇錦。
他知曉老夫人中意得是褚家的女兒,平陽侯府雖在京中如日中天,但始終是天子朝臣,在羽翼未滿之前,要有立足根本,老夫人是想同褚家聯(lián)姻鞏固平陽侯府的地位。
果真,母子二人又起了爭執(zhí)。
這一次鬧得有些大。
最后老夫人惱道,你可以娶蘇錦,那你也得有娶自己喜歡女子的資本。
“母親,你說的。”侯爺亦有韌性。
第二日便回了軍中,一場仗接著一場仗,從西南到西北,再到東北,輾轉(zhuǎn)兩三年,哪里的硬仗越多,他便去哪里。
這兩三年,侯爺一直在軍中,同沐老一處,即便回京,也是暫留一兩月之事。
也正是這兩三年,他眼見柏炎從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慢慢成長到一個手握重兵,似是可以隱隱與朝中抗衡的平陽侯。
而老夫人也確實信守承諾,在侯爺再次出征前,應(yīng)了侯爺去蘇家提親。
提親之前,還是慣常先去書信尋問了蘇錦的生辰八字,又并著敘了柏家同蘇家兩家的舊情,為提親做鋪墊。
蘇家應(yīng)當(dāng)也能猜出來。
柏家是平陽侯府,蘇家是高嫁,蘇家同柏家早前的關(guān)系在,蘇錦嫁過來,老夫人和侯爺亦不會怠慢她,怎么想這樁親事都是水到渠成的,連他都以為好事將近,結(jié)果蘇家是回信了,信中提了女兒訂婚的消息。
老夫人愣住,很快反應(yīng),蘇家并無心思攀附權(quán)貴,蘇家不愿意蘇錦嫁給柏炎,嫁入侯門。
老夫人要維護(hù)平陽侯府體面,自有應(yīng)對。
但沒過多久,就聽到蘇錦嫁到柳家的消息。
長翼知曉,侯爺回來怕是要大鬧一場!
這些年侯爺在軍中自有建樹,得了不少軍心,云山郡駐軍也慢慢攥在侯爺手中,老夫人其實隱隱有些控不住侯爺,卻也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亂來。他尚在征戰(zhàn),聽說這一場仗打得極其不順,老夫人一直讓人瞞著侯爺,但紙包不住火,侯爺還是覺得老夫人騙了他。
那時京中事端紛繁復(fù)雜,朝中局勢也疑云紛紛。
侯爺同范侯走得近,范侯早前是東宮伴讀洗馬,后來似是觸了東宮逆鱗,京中忌諱他。
連帶著也忌諱侯爺。
老夫人出生許家,老夫人的弟弟又是支持晉王的。
東宮同晉王之爭越漸白日化,陛下又病重,太子監(jiān)國。
這朝中局勢一日一個模樣。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讓侯爺留在京中,老夫人將侯爺逼去邊關(guān),這一走,直接去了兩年才凱旋。
而正是這兩年,近乎奠定了后續(xù)平陽侯府的根基,再次從戰(zhàn)場歸來的侯爺,性子已經(jīng)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也手段利落,殺伐果斷不似早前……
班師回朝,京中呆了三日便告假去了南邊。
老夫人臉色陰沉,“他如今兵權(quán)在握,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拿到,眼中也容不下沙子了,他是去遠(yuǎn)洲柳家奪人的……”
長翼怔住。
老夫人道,“這個時候正是風(fēng)口浪尖上,范侯一門怕要出事,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生事,你去趟遠(yuǎn)洲!”
“是!”長翼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