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孫策十萬奔夏口
周瑜作為東吳第一智將,他本著軍事常識覺得蔡瑁張允是詐降,是非常合理的。
因為如今是東吳弱而劉備強,就算強勢一方治下有某些地方勢力混得不好,也絕對不會輕易投降弱勢一方的。否則要是投的一方最終輸了,豈不是要受二茬罪遭二茬殃?
就好比后世90年代以后,棒子半島上只有北邊投降南邊的,極少南邊投降北邊的,偶爾有個案都會被極為嚴密的審查。
同理冷戰(zhàn)時期的東西兩德,只聽說東德史塔西拼命往西德塞鼴鼠,就沒西德往東德塞鼴鼠的。
周瑜不信張允誠意的另一個重要理由,就是他覺得蔡瑁根本接應(yīng)不了江東部隊搶占荊州險要,所以哪怕是真心投降也沒多大利用價值。
李素如今雖然在長江一線布防的兵力不算很多,但重點布防還是很扎實的,跟孫策軍對峙的第一線要害漢陽城中,估計就有至少一兩萬人馬。
而只要打起來了,李素從其他方向還能在幾天到十幾天內(nèi)分批增援來很多兵力。漢陽縣雖然是剛剛筑城才兩個月,但周瑜絕對不敢輕視這座純軍事要塞的堅固程度和城內(nèi)作戰(zhàn)物資、糧草的儲備。
在打攻城戰(zhàn)的情況下,周瑜就是集中十萬人,都不敢保證能一個月內(nèi)攻下一萬多人守衛(wèi)的要塞。
蔡瑁不能幫助周瑜拿下漢陽的話,周瑜根本就不用往下聽了,哪怕蔡瑁真降都利用不了。
所以,周瑜才拿生死威脅來逼迫張允,想詐榨一下,看看蔡瑁張允的極限在哪里。蔡瑁如果真有誠意,跟張允說過長遠細節(jié),在斬首的壓迫下,張允肯定會全部說出來的。
張允果然是被嚇得不輕,拼命給周瑜畫大餅:“周都督且慢!稍安勿躁!我家蔡都尉確實還沒有全盤的計劃,但我們投誠之心至誠,天人共鑒啊!
要想幫你們拿下漢陽城,我們真沒這個實力,劉使君歸順劉備之時,江夏周邊的防務(wù)將領(lǐng)人選,劉使君就無法插手,當時都是黃祖管的。黃祖投降了貴軍之后,漢陽的守軍兵將全部是李素從別處調(diào)來的嫡系,絲毫不用我們荊北本地兵。
不過,我家都尉說了,要是真被李素逼得在荊州過不下去,貴軍又愿意解救,他大不了設(shè)計幫你們拿下南郡的江陵城!你們可以找個時機、趁夜繞過漢陽,直接或沿長江或沿漢水進兵。
蔡都尉帳下還有三千荊北本地的嫡系兵馬,還能組織數(shù)千家丁。真要殊死一搏,湊起七八千人手還是可以的。而且他身為南郡都尉,如今雖然沒有全程接管江陵城防,但暫時做局讓敵軍麻痹、借臨時換防之名偷城,還是有可能的。
從夏口走漢水至江陵,全程不過五百里,四百里水路,最后一百里要從宜城-當陽之間陸路往西南直插。此路好在便捷,但有一百里需在陸上行軍。
走長江的話,全程遠四百里,一共是九百里。因為長江在長沙郡附近折往南繞一個大彎,要經(jīng)過巴丘——周都督熟習(xí)水戰(zhàn),對荊州長江地理應(yīng)該不陌生。這條路要慢至少三天,但好在全程水路,一步陸路都不用走,可以直達江陵南城水門。
蔡都尉舉事之后,貴軍只要在數(shù)日之內(nèi)抵達江陵增援,讓李素不及從北方調(diào)兵攻破江陵,不就成事了一大半么?”
張允的這番話,有七八成是蔡瑁在他出發(fā)之前,大致交代他的,是蔡瑁內(nèi)心對于迫不得已情況下退路的腹稿。但蔡瑁并沒有讓張允全對江東方面的人說,有些蔡瑁還沒下決心,想留作底牌呢。
在蔡瑁看來,他現(xiàn)階段只是希望孫策周瑜先調(diào)集部隊,細節(jié)不是周瑜現(xiàn)在該問的。
可沒想到周瑜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刀架在張允脖子上把他知道的全榨干了,甚至其中還有兩成多的內(nèi)容都不是蔡瑁說過的,是張允根據(jù)蔡瑁的大方向自己腦補的。
屬于絕境中被逼出來的急智,唯恐說少了自己腦袋就要搬家。
周瑜聽完這些干貨,才變得神情略微鄭重了些,開始審慎思考蔡瑁心里話的可行性。
不過,即使是加上了戰(zhàn)術(shù)考慮,周瑜的第一反應(yīng)依然是覺得不靠譜。他拿著折扇抵著張允的下巴,扇骨都掐到脖子肉里去了,逼問道:
“蔡瑁耍我呢?不能幫我拿下漢陽,卻說能幫我直接拿下江陵?那又有何用?對,我相信他拿得下江陵,也相信李素對江陵的防范確實低于對漢陽的防范——
但那不正因為李素知道,只要漢陽不丟,漢陽后方的那些城池沒必要個個嚴防死守!我?guī)е姽萝娚钊霐澈蟮脑挘芴┰跐h陽斷我歸路、截我糧道,我就算拿下了江陵又有什么用?不是自陷死地進入重圍么?
難不成蔡瑁想說,只要我拿下了江陵,那么更南邊的長沙、零陵都會望風(fēng)歸降不成?會成為我江東的后方腹地不成?你覺得我會信么,劉備和李素在荊南經(jīng)營數(shù)年,更是把勢力范圍往南蔓延到了交州。荊南腹地根本不怕被掐斷江陵!”
張允腦子急轉(zhuǎn),拼命回憶著蔡瑁的設(shè)想,又親自設(shè)身處地幫周瑜著想,解釋道:
“周都督您誤會了!李素之所以疏于防范位于敵后的江陵,是因為他剛得荊襄不久,而且額不是打下來的,還不及普查本地民政錢糧、不知道江陵的重要性。
事實上,劉使君治荊州時,江陵的錢糧囤積,甚至過于州治襄陽。吳軍如果能偷越漢陽直奔江陵,占據(jù)府庫錢糧,那縱然后路上仍然有周泰卡住咽喉,一時也不要緊。
到時候吳軍并不需要時時確保糧道,江陵城內(nèi)存糧足夠十萬大軍吃幾年都夠。只要吳軍不怕在長江之上跟李素的援軍主力水戰(zhàn)戰(zhàn)敗,就不會有危險。如果陸上能打贏,則南取長沙、北取襄陽。
陸戰(zhàn)打不贏,只要水軍在,也能久守,最后真要是相持日久物資不夠了,再順江而下突圍便是——除非周都督?jīng)]有在江面上與李素的部下水戰(zhàn)的把握。”
周瑜聽到這兒,雖然很不喜歡張允的語氣,但內(nèi)心還是被激起了一絲本能的爭強好勝之心。
他向來自忖水戰(zhàn)天下無敵,長江之上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如果真如張允所說,可以靠江陵城里的大筆物資支持長期作戰(zhàn),那么即使拿不下來路上的咽喉要地漢陽,也暫時可以接受了。
反正最后想走總是走得掉的。李素總不可能在漢陽附近的江面上再臨時施工、搞個鐵鎖橫江,把長江都截斷了吧。
周瑜想到這兒,覺得還是可以先把準備工作準備起來。
畢竟集結(jié)部隊需要時間,眼下還不是最終決策的日子。如果后續(xù)風(fēng)向不對,還能隨時收手嘛,自己也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多了解一下李素治下最新民心士情,跟蔡瑁所訴苦的內(nèi)容相互佐證。
念及此處,周瑜揮了揮手:“放開他吧,張允,為了防止你們暴露,我就不給你留回書了。不過你記得把話帶到,本都督即日起,就會調(diào)集柴桑周邊豫章、廬江等處兵馬。
計有精銳水軍三萬、山越蠻兵兩萬。你們?nèi)羰瞧鹗峦硪恍疫€能從主公那請求更多人馬。不過,你倒是說說,蔡瑁如果動手,他希望在什么時候。”
他最后這個問題,看似是信任了張允、再多觀望一會兒,實際上也是最后暗藏了一個考驗,如果張允完全不說時間,或者說出一個精確的時間,那他都會傾向于認為那是李素的誘敵計謀。
正如演義上闞澤幫黃蓋去曹營詐降時所說:背主做竊,豈能定期?
叛變這種事情,都是要臨時找機會的,如果說得太精確,那肯定是詐降了,是跟主家竄通好了才能確保到時候肯定能動手。
但是如果完全沒有期限,連個大概的范圍都不給,接受叛變的一方也不好準備接應(yīng)。
張允倒是沒想那么多彎彎繞,他只是奔著蔡瑁真心投降的考慮,設(shè)身處地為周瑜著想:“周都督,具體日期實在難以約定,畢竟蔡都尉也不知江陵城防哪一日能有破綻、能適合他借口換防奪城。
不過,以李素如今行事風(fēng)格,他在十月十五賓貢科科舉之日前,應(yīng)該是閉門不見客的,對其他軍務(wù)民政的關(guān)注或許也稍微疏忽些。
加之常科結(jié)果出來之后,荊州本地世家怨恨沸騰也差不多該發(fā)作了,總歸是十五日前后那幾天最容易動手吧。一旦二十日之后,賓功科考完判完、張榜公布,李素肯定會全力經(jīng)辦其他軍政事務(wù)。”
“那也就是十五日前后幾天,最容易得手。行吧,那你先回去,等到他有機會動手了,動手之前兩三天再快船偷來報信,我自會安排接應(yīng)。”
周瑜吩咐完,便讓人把張允送出去了。至于到時候是不是真的接應(yīng)——周瑜目前只是安慰蔡瑁張允的。
張允日夜兼程,又趕了整整六天路,才回到宜城,跟蔡瑁交底。
與此同時,周瑜本人也已經(jīng)一邊報信給身在丹陽的孫策,一邊親自帶著他的三萬精銳機動兵力和兩萬山越歸化士兵,從柴桑逆流而上,先到夏口附近屯駐。
畢竟柴桑到夏口還有四百多里水路,提前往邊境機動,真到了開打的那一天,也能讓出發(fā)陣地近上四百里。
周瑜向?qū)O策報信的使者是十月初二派出的,因為是驛哨快船,順流日行數(shù)百里、十月初六就抵達了丹陽郡的建業(yè)。
孫策得到密報之后,也小范圍組織了主要高層文武幕僚緊急商議了一天,最終也是決定先做好準備、伺機而動,如果時機真的不錯,那就搏一把。
于是后方又有大約五萬吳軍主力機動部隊,從十月初八這天開始集結(jié),十月中旬之后開始分批從各自駐地往上游夏口集結(jié)。從人數(shù)上來看,吳軍的規(guī)模顯然已經(jīng)超過了李素能用來應(yīng)付荊州南線戰(zhàn)場的兵力數(sh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