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睜睜地看著她戀愛,眼睜睜地看著她失戀
“你說我請她去哪里吃飯好,大盤雞還是酸菜魚?”陸垚看著天花板躺在床上問趙奔。
“呼,呼,呼。”跑了五公里之后趙奔一上床就睡了。一陣呼嚕聲傳來。陸垚只好翻了個身,自己琢磨了。
傍晚軍訓(xùn)解散的時候,陸垚去馬俐的方陣找到了馬俐,兩人并排走著,馬俐毫無忌諱地把手搭在陸垚的肩膀上,起初他還有些緊張,慢慢地也就習(xí)慣了。“馬俐,晚上請你吃飯好嗎?”陸垚胡扯了一通別的事情之后,調(diào)勻了自己的呼吸,盡量自然地對她說,可是他不敢看著她,只好直直地注視著前方,好像在對著一團空氣說話。
“好啊,我都快餓癟了,去吃什么?”馬俐轉(zhuǎn)過頭來,一臉輕松地答應(yīng)了。
“去學(xué)府路吃水煮魚吧,那家口碑不錯。”陸垚話音剛落,馬俐就往另外一條小道跑了,一邊跑一邊對陸垚說:“行!我回宿舍洗個澡,我知道那個店,一會兒見!”
陸垚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這可能是他這一生到此為止洗得最干凈的一次。
然后他穿了新買的一件T恤,借了李軍的喬丹球鞋,順便偷偷拿來趙奔的古龍水,朝胳肢窩猛噴了幾下。
他早早地來到學(xué)府路,在水煮魚店里選了最僻靜的一個角落,研究起菜單來。他記得馬俐不太能吃辣,準備點個微辣的。
“陸垚!”馬俐清脆的聲音響起。陸垚抬起頭來,這是他連日來第一次看見馬俐沒有穿軍裝的樣子。她剛剛洗完澡,穿著T恤和短褲,露出潔白的胳膊和腿,清清爽爽的樣子。她彎下腰,把臉湊到他的面前,還散發(fā)出淡淡的洗發(fā)水的香味,劉海梳到了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那一秒鐘陸垚有些不知所措。
正當陸垚心花怒放的時候,另一個聲音響起:“你好,我是馬俐男朋友,Ben。”
“什么?笨?”陸垚抬眼一看,馬俐的旁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濃眉大眼的高個男生。
“Ben,我英文名。”
“什么,你有男朋友了?”陸垚不可思議地看著馬俐。
“是啊,一直沒來得及跟你介紹,這是我男朋友Ben。Ben,這是我幼兒園同學(xué),陸垚。”
Ben有禮貌地對著陸垚笑了笑,然后非常紳士地幫馬俐抽出椅子讓她坐下。
“你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陸垚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肯定是天下最傻的傻瓜。
“沒啊,他是我現(xiàn)在的同班同學(xué)。”馬俐云淡風(fēng)輕地說。
“可,可是,開學(xué)不才兩個星期嗎?”陸垚的嘴張大到可以塞下整盆水煮魚,好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
“我們交往才一個星期。”Ben雙手交叉放在下巴下,一臉純真地看著陸垚,看上去特別人畜無害。
“快點點菜吧,我餓得前胸貼后背了!”馬俐大叫道。不一會兒,服務(wù)員端上來一大盤水煮魚,Ben站起來夾起一大塊水煮魚放進馬俐的碗里。兩人互相對望著,滿滿的笑意。陸垚看著他們,就好像坐在電視機前看著八點檔的電視劇一般,自己好像掉進了另一個時空,成了一個坐在沙發(fā)上的忠實觀眾。
那一刻陸垚的世界坍塌了,如當頭棒喝、五雷轟頂。
第二天是星期天,當陸垚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寢室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強烈的太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直直地對準了自己的屁股,難怪剛剛在夢里覺得自己仿佛置身火場烈焰。
他慵懶地爬下床,走進洗手間,在牙刷上擠滿了牙膏,然后塞進嘴里。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張似乎還未脫離童年稚氣的圓圓的臉,瘦弱的身板,沒有半點肌肉,最致命的是五短身材。穿著超市里十五塊錢三條的內(nèi)褲,和宿舍樓下小賣部買的拖鞋。他沮喪地吐掉嘴里的泡沫,腦子里浮現(xiàn)出馬俐楚楚動人的樣子。“馬俐要能看上我,真是見鬼了。”他對著鏡中的自己說道。他呆呆地站在鏡子前,如墜入無盡的虛空之時桌子上的手機鈴聲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世界。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過去將手機接起來。
“有空嗎?陪我去逛街。”馬俐清爽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你男朋友呢?他不陪你?”陸垚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絲的嫉妒。
“他沒空,社團有事。”
“那好吧。”
陸垚剛剛說出這個“好”字就后悔了,可是這三個字就跟條件反射一般從嘴里蹦了出來。他只好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隨手抓起衣褲套上,穿著拖鞋就出門了。
站在校門口的馬俐穿了一條藍色的長裙和白色的帆布鞋,清新得像是早上剛剛采摘下來的草莓。陸垚瞬間忘記了昨晚上的屈辱,也忘記了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
兩個人坐公交車去了市區(qū),這是他們開學(xué)后第一次離開校區(qū),也是第一次好好地去看看這個城市。
他們來到市中心最著名的一處景點,一大片湖水此時碧波蕩漾,陽光灑在遠處的湖面上像是點點金光,近處幾株荷花已經(jīng)盛開,柔美的花瓣舒展開來。走在湖邊的林**上并不覺得熱,柳樹的枝條在風(fēng)中搖曳,這南方的景色讓來自北方小城的陸垚和馬俐感到一切都是欣喜的。陸垚低頭看著馬俐的側(cè)臉,她的頭發(fā)在微風(fēng)中輕微地擺動,他想去觸摸,可是不敢。他想象著那種觸覺,一定很柔軟。
馬俐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抬頭盯著陸垚。
“你看什么啊,我臉上寫字了啊?”
“你長高了。”
“你這不廢話嗎?”
“你以前比我還矮半個頭呢。”
“大小姐,已經(jīng)過去十幾年了,我當然長高了。還比你矮半個頭怎么得了?”
“可是你也沒長太高,今天我是顧及你的面子,所以沒有穿高跟鞋,我只要穿一雙普通高度的高跟鞋,就可以高過你。”
“有這么擠對人的嗎?”
“對了,我還沒有興師問罪呢,幼兒園兒童節(jié)會演那天我不是把家里地址給你了嗎?你怎么就沒來找我呢?”
“我媽趁我睡覺的時候把字洗了。”
“寫了一下午了,你背都能背出來了!”
“我,我那會兒沒你認識字多!”
“真是弱智!文盲!”
“對不起,大小姐。”
“算了,考慮到你的智商,就原諒你。你知道嗎?我這次再見到你,真的很高興。我總有一個奇怪的感覺。”
“什么感覺?”
“感覺你從來沒有變過,感覺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不曾變過。小時候的回憶一下子都冒了出來,特別美好。”馬俐認真地對陸垚說,她的話讓陸垚的心微微一顫。
“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喜歡吃什么嗎?”馬俐問陸垚。
“怎么會不記得,這么奇葩的愛好,要聽著嚼鍋巴的聲音才能睡著。”陸垚回答道。
“哈哈哈,算你機靈。”馬俐壞笑著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包鍋巴來。
“天哪!你還在吃這種幼兒園小朋友吃的食物!”陸垚激動地跳了起來,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喂喂喂,有必要那么激動嗎?又不是人參。”馬俐淡然地撕開來包裝紙,那種熟悉的帶著大米的香味撲鼻而來,陸垚伸手拿了一塊放在嘴巴里起勁地嚼了起來。
“我記得讀幼兒園的時候到了中午睡午覺的時候你總是睡不著,睡不著就喜歡吃這個。吃著吃著居然能睡著。”鍋巴在陸垚的嘴里被嚼得嘎嘣嘎嘣地響。
“我就喜歡聽這個聲音,特別催眠。”
“那以后你睡不著,我來嚼鍋巴給你催眠。”
“這可是你說的,一言為定。”
他們一邊吃鍋巴,一邊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已經(jīng)繞了景區(qū)半圈,不遠處一座山上的佛塔塔頂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兩個人精力旺盛,好像永遠不會累。這一天,陸垚覺得是屬于自己和馬俐又一個時代的開始,至于馬俐的男朋友,他決定不去斤斤計較了。
一晃一個學(xué)期快結(jié)束了,秋去冬來,南方的冷有一種殺人不見血的利落。北方的學(xué)子此刻才明白南方的冬天遠比北方的可怕。南方對于享受慣了暖氣的北方人而言簡直是不能承受的人間煉獄。晚上十一點,宿舍熄燈了,趙奔正裹著兩條被子,開著手電筒縮在床上看武俠小說。陸垚床頭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便起身去戴帽子,圍圍巾。
“又給人嚼鍋巴去啊?”趙奔從被子的縫隙中露出兩只眼睛,帶著幾絲揶揄的口氣問道。
“不吃她睡不著。”陸垚無奈地回答。
“我還不信了,沒你嚼鍋巴她還真就不睡覺了?”
“這不有我了嗎?”
“有人算過男人一天犯幾回賤嗎?”
陸垚沒有理會趙奔,拎著幾袋鍋巴就下樓往女生宿舍走去。遠遠看過去,女生宿舍外一片戀愛中的男女舉著蠟燭分隔在鐵欄桿內(nèi)外,燭光在寒風(fēng)中搖晃著,此情此景簡直比杰克和露絲趴在**之中的木板上還要感人。
陸垚在人群中看見了馬俐和她男朋友,兩人正言辭激烈地吵著什么。陸垚沒有上前打擾,默默地站在一邊,不久,馬俐的男朋友徑直朝陸垚走了過來。
“你辛苦了!”他沒頭沒腦地朝陸垚說了一句,說完便一路狂奔并且狂吼著離開了。
陸垚感覺到有些不妙,立刻朝馬俐走過去,馬俐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沒事吧?”陸垚有些擔心地拍了拍馬俐的肩膀。
“我失戀了。”馬俐一抬頭,已經(jīng)哭得梨花帶雨。
“睡一覺就好了。”陸垚已經(jīng)坐下,準備拆開鍋巴的包裝袋。
“我還不想睡,先別吃。”
“今兒挺反常。”
馬俐跟陸垚對視了兩秒,接著“嗷”的一聲過后又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別哭。”陸垚有些手足無措,馬俐的臉已經(jīng)朝他的肩膀靠了過來,眼淚和鼻涕一起蹭到了他的圍巾上。
“他是不是欺負你了?需不需要我出面批評他?吵架我是吵不過辯論社的,但是我可以偽裝成你的娘家人,我在道德層面給他壓力。”
“是我甩的他,可是我還是很難過啊。”馬俐把臉埋在圍巾里嘟囔著。
“那說明,你其實還是很善良的。”陸垚眨了眨眼睛,無奈地說道。
“你說戀愛為什么那么折磨人啊?”
“那你為什么還要戀愛?”
“不戀愛我慌得很,沒安全感。全世界都在戀愛,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你知道嗎?”
“哎,那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啊……世界上為什么這么多好男人啊……”馬俐終于把臉抬了起來,她看上去精神了很多。“現(xiàn)在好多了,吃吧。”哭過之后,馬俐一臉輕松地說。
剛剛那些舉著蠟燭談戀愛的男女已經(jīng)漸漸散去,遠處操場上仍然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狂吼,陸垚不知道那是不是馬俐的男友,噢,錯了,馬俐的前男友。他終于撕開了鍋巴的包裝紙,開始一頓狂吃。仿佛失戀的是他,正在化悲憤為食量。(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