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二)
,燕傾天下 !
我的目光,掃過另兩株花樹下,盤膝閉目而坐的沐昕方崎,以及那鷹目老者。
沐昕身姿有些僵硬,我細(xì)細(xì)打量一眼,見他面上青氣未顯,顯然未到中毒已深地步,略放了點心,至于方崎,倒也并無傷損,外公說的果然不錯,賀蘭秀川這個人深沉陰狡,卻自有一分狂傲風(fēng)骨,他從不屑于對毫無武功的婦孺下手,所以他寧可和沐昕斗賭,也不打算逼迫手無縛雞之力的方崎。
眼光在他們身前盤梭一圈,我道:“教主不妨請令屬將那牽魂絲給去了。”
賀蘭秀川好笑的揚起眉毛:“為什么?你的朋友毒了我,我小小報復(fù)下不可以嗎?”
我點頭:“可以,不過教主,冤有頭債有主,我朋友毒你,是為了護(hù)我,你中的毒,是我的,如今你這宮里一團混亂,還是因為我,你和不相干的人為難做什么?”
不待賀蘭秀川回答,我干脆在桌前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對賀蘭秀川一照:“教主有傷不宜飲酒,我可以代你多喝幾杯。”
清冽的酒液入喉,我滿意的笑:“紫冥宮果然富甲天下,連這皇室秘釀‘一生醉’也能隨隨便便拿出來待客。”
賀蘭秀川笑而不語,眼底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我連飲三杯,方興盡的擱下酒杯,斟了一杯酒,轉(zhuǎn)到賀蘭秀川身前,坐在他對面,笑道:“教主,反正現(xiàn)在你動不了,我也不想走,我們不妨來做個計數(shù)的游戲。”
賀蘭秀川微微挑起一邊眉毛:“哦?愿聞其詳。”
我將酒杯輕輕擱在兩人中間,“就用這杯子計數(shù),計算你我雙方形勢高下,在我方的杯子,是我的籌碼,推到你那方的,是你的勝算,咱們來好生算算,看誰,最后喝到這杯酒。”
賀蘭秀川幾乎飛到鬢角的鳳眼一掠,抿嘴微笑的笑容興味盎然:“有趣,你且算來。”
我微笑著將酒杯推到他處:“閣下坐擁天下第一大教,實力非凡,座下武功高強子弟無數(shù),而我方,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人,論實力,閣下勝。”
賀蘭秀川微笑頷首。
“然而閣下現(xiàn)在中了我的絕頂奇毒,無法可解,你是紫冥教的主心骨,你一中毒,群龍無首,我們可以趁亂逃出,論情勢,我占上風(fēng)。”我將酒杯拿回,放在自己面前。
賀蘭秀川很附和的點頭。
“然而我方現(xiàn)在有兩人在教主你手中,被教主鉗制,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拋下他們逃走,帶著傷者,我想我們跑不出昆侖山。”
我又將酒杯推回給賀蘭秀川,他看著我,一笑。
“可是我先前在宮門出搞了點小把戲,又在水源下了毒,我可以趁貴教實力大損的時刻逃出,也可以以此為條件,向教主要求放我們離開。”杯子再次回到了我面前。
賀蘭秀川目光閃動,緩緩道:“你贏。”
“不,”我拈起酒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教主還有殺手锏沒使出,雖然我不知道這殺手锏是什么,但還是應(yīng)該算上的。”輕輕將杯子放在他面前。
賀蘭秀川笑起來:“這么說來,你不是輸定了?”
“是么?”我曼聲道:“如此我倒要看看---”
話音未落,人影暴閃,如灰色的鷂子般瞬間飛落,一個起落便到了那鷹目老者身后。“嗆”聲微響,流電一抹,比這正午日光猶為閃亮,化為華麗的光幕,瀑布般傾瀉,罩向了那老者,令他,無處可逃。
我的一縷微笑,漸漸泛起。
卻突然凍結(jié)在唇側(cè)。
對面。
與揚惡降落的同一時刻。
賀蘭秀川突然動了,他籠在袖中的右手以目光難以追及的速度閃電探出,幾乎在伸出的即刻便已到了我的身前,穩(wěn)定,然而絕對不容抗拒的,輕輕按在了我的肩上。
我眼睜睜看著他出手,沒有逃的打算,那般的速度,已非言語可以形容,這天下之大,能躲過的人,絕不會超過三個。
而我,不是那三人之一。
沛然莫御的龐大雄渾力量,如山壓落。
我揚起苦笑,定定看向笑容媚然的賀蘭秀川。
他深深看我,嘴角帶著一抹難以隱藏的驚異。
只是剎那之間,場中異變。
鷹目老者被棄善制住,而我,也被賀蘭秀川拿下。
竟是誰也沒占了上風(fēng)。
我吸一口氣,笑道:“瞧,這就是你我都未曾拿到面上來的殺手锏。”
賀蘭秀川點頭:“我本以為,這杯酒我喝定了。”
我毫不退讓:“抱歉,我也這般以為。”
賀蘭秀川笑:“你故意坐到我身前,又玩了這么個新鮮花招,是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好讓你朋友救人,而我也正中下懷,等著你靠近我,然后在你疏忽的時刻,一舉擒下你。”
他斜眼睨我:“結(jié)果我們都犯了錯誤,我錯在并不清楚你的同伴到底有幾個,你錯在太低估了我。”
我淡淡道:“我沒有低估你,只是我對這毒太過了解,你不可能自己解了這毒。”
“我并沒有解了這毒,”賀蘭秀川手指一拂,連點我全身大穴,然后緩緩卷起自己右邊衣袖。
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賀蘭秀川的整條左臂,已經(jīng)全數(shù)成了石狀,已非初中毒的冰晶模樣,盡呈灰白之色,指尖,更是如裂石般微生裂縫,卻無血液滲出,而是緩緩流出灰色的液體。
我吸口氣,驚道:“你將毒力全部逼在了左臂!你不怕廢了自己這只手?”
賀蘭秀川笑的暢快:“看見你驚訝的模樣真令人愉快……廢了又怎樣?只要能贏,你還能不給我解毒?”
我深深嘆口氣:“我錯了。”
賀蘭秀川挑起眉毛看我。
“我還是低估了你,”我皺眉道:“我只知道這毒一入體內(nèi),立化無形,絕無逼出的可能,卻沒想到,你的功力已到了如斯絕頂境界,竟硬生生逼攏了這毒。”
“現(xiàn)在,”賀蘭秀川眉目流轉(zhuǎn),嫣然如花:“我們可以重新談條件了。”
我看看揚惡,他已經(jīng)制住鷹目老者,小心翼翼的解了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牽魂絲”,又將隨身的藥丸給沐昕服下。
沐昕緩緩張開眼來,看見我在賀蘭秀川掌下,立時大驚便欲躍起。
不待我示意,揚惡立即將他再次點倒。
我松了口氣,心下盤算,此時棄善再來,應(yīng)也于事無補,要想從賀蘭秀川掌下救回我,任誰也無可能。
如此,便退一步罷。
計議已定,我緩緩道:“教主,現(xiàn)在看來,是你占了上風(fēng),我救兩人,陷一人,你雖中了我的毒,但你若逼迫我,我為救命,也只好給你解毒,你贏了。”
賀蘭秀川頷首:“承讓。”
我平靜的答:“教主過謙了,明人不說暗話,你雖贏了,我卻也有些小小砝碼,教主難道不想將你那中了迷藥,以及被困陣中的教徒解救一番?”
賀蘭秀川滿不在乎:“這些廢物,輕易著了道兒,要他們何用?你若嫌麻煩,殺了便是。”
我無奈,碰上這個冷血的家伙,連談條件也成了件很累的事:“話雖如此,可教主難道希望自己羽翼有損?萬一遇事豈不被動?畢竟,據(jù)我所知,貴教魂燈,練來可是不易呢。”
賀蘭秀川神色一變,我敢打賭這一刻他絕對想到了賀蘭悠,略一沉吟,他道:“你的意思?”
我以目示意揚惡:“很簡單,我留下,迷藥的解藥給你,陣法我們會撤去,你的毒,我們留下緩解藥丸,待他們回去練出解藥后,會通知你派人去取,而你,得放走我的朋友們,不得留難,不能跟蹤,不能日后尋機報復(fù),也不能傷害我。”
含笑一睇賀蘭秀川:“如何?你若硬來,我們大可玉石俱焚,現(xiàn)在離你原本的目標(biāo),本就差不多,至此,你已算大勝。”
賀蘭秀川目中飛快掠過一絲厲芒:“大勝?哼……好罷,依你,不過,我承諾不傷害你,也望你在我送你到京城前,不再玩任何花招。”
我笑看他:“你不能親自押解我上京城,怕別人不是我對手?”
賀蘭秀川神色宛然,眉目妖美如精靈:“你這九曲回腸,若不著意些,只怕一日之內(nèi),你就逃出千里之外了。”
我淡淡一笑:“也許,不過,多年長留北方,雖說愛北地風(fēng)光蒼茫,然時日久了,也頗思南方旖旎風(fēng)情,此時夏日流火,花盛時節(jié),正宜見,久闊故人。”
==
建文元年,八月,京外驛道。
一行人策馬飛馳在火辣的陽光中,長長的身影在黃土驛道上拉出深黑的弧線。
我改了男裝,穿了身實地紗袍,戴了斗笠遮住面容,一騎當(dāng)先。
前方,一座茶棚在望,在這灼烈得連土地也似要曬裂的午后,其存在不啻于意味著舒適的休憩和沁涼的茶水。
勒馬回韁,我望望天際火熱的太陽,拭了拭額角的汗,道:“歇歇吧,這天,熱得死人。”
身后兩名男子沉默的應(yīng)了,各自下了馬,一前一后,把我夾在中間,走進(jìn)茶棚。
我忍不住無奈一笑:“兩位尊者,真不知道你們防了這一路累不累,你們教主的禁制天下無人可解,我失了武功,還能怎么樣?你們怎么就耐得住,這許多天連話也不和我說呢?”
那兩人互視一眼,如前照舊般,給我張毫無表情的臉。
我嘆了口氣,環(huán)顧四周,背對我一桌已有幾個人占據(jù)了位置,我淡淡掠過一眼,注意到其中有人神光內(nèi)斂,身手不凡,明顯是內(nèi)家高手,微微一怔,目光又在背對我的一個青年的腰上停留了一瞬,卻也不想多管閑事,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招手喚來小二:“涼茶,越?jīng)鲈胶茫 ?br/>
頓了頓,我道:“四個人哦,你別少算了。”
小二怔了怔,掰著手指頭算了又算,摸頭,“明明是三個人啊……”
話音未落,呼的一聲。
一條人影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坐在我身側(cè)。
有人輕微的咦了一聲。
我就當(dāng)沒聽見,提起茶壺,滿滿倒了一茶杯:“師傅,慢些喝,喝太猛,激得內(nèi)熱收心,反而不好。”
近邪斗笠下的臉毫無變化,端起茶仰頭一飲而盡。
我搖搖頭,無奈的灌了口茶,開始第一百次低聲下氣的勸說:“師傅,你回山莊去罷,或者游歷天下也好,我真的沒事,我不是被逼去京城的,我有我的打算…。”
近邪開始牛飲第二壺茶:“高興!”
我苦笑:“是是是,你高興,可是師傅,等到了京城,你難道還能跟我到皇宮不成?你武功再高,也不能抵擋那許多大內(nèi)高手和京軍啊…”
近邪這回干脆不理我。
我嘆氣,低聲道:“師傅,我勸你回去,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皇帝換將了,換了李景隆,這家伙雖是扶不起的阿斗,但他麾下兵力號稱五十萬,父親目前的實力只怕不是對手,師傅,我想請你……”
“這里有家茶棚,走,去喝茶!”
馬蹄聲疾起又收,刷的停在茶棚前,我抬眼看去,是一群揚鞭的少年,隨從如云,紫轡金鞍,馬蹄踏破溪云岸草,繚亂風(fēng)光,夏風(fēng)掠起華貴的袍角,眉目間笑意洋溢,意態(tài)飛揚。
馬鞍上大多墜著獵物,想是去那郊外縱獵歸來的京城子弟,
他們看見這路邊茶鋪,吵吵嚷嚷下馬,嬉笑著擁進(jìn),那些跟隨的健奴豪仆趕忙呼叱著安排座位,叫喚小二,擦拭桌椅,小二被使喚得暈頭轉(zhuǎn)向,一時熱鬧非凡。
一行人將桌子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人拍著桌子叫上茶,一個白面少年掏出墨綠松綾汗巾拭汗,笑道:“齊兄,京城神射之名果然不虛啊,今日收獲,屬你最豐了。”
那齊公子形容瘦削,滿面傲然之氣,聞言輕輕一曬:“吳兄過獎,不過雕蟲小技耳。”他說著“雕蟲小技”的謙虛之辭,神情間卻一點也沒有謙抑的意思,想來對自己的射藝,也自負(fù)得很。
這時另一少年接口道:“以齊兄這等絕妙箭術(shù),只用于狩獵取樂實在是大材小用,如今國家正逢多事之秋,燕逆猖狂,聚兵北地意窺國器,齊兄武功蓋世,若能投身軍中,討伐逆賊,笑傲千軍,不亦快哉!”
立有一人接口道:“笑話,齊兄堂堂兵部尚書的公子,文武雙全飽讀兵書,就算從軍,也必是統(tǒng)帥之職,豈會如那些低賤大兵親上戰(zhàn)場。”
那先前開口的少年窒了一窒,自知失言,訕訕一笑,倒是那姓吳的少年頗為八面玲瓏,立即笑道:“那是自然,不過說到統(tǒng)帥,皇上新拜的統(tǒng)帥李景隆,也是個妙人呢。”
此言一出,眾皆大笑,那齊公子臉上笑容極為譏誚:“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千挑萬選,選了這么個京城著名的浪蕩貨兒,那是個什么貨色?棲月樓紅牌姑娘們床上滾大的角兒,居然也配領(lǐng)兵百萬登壇掛帥,真是沐猴而冠,貽笑大方!”
這話有些過了,眾人一時都不敢接,靜默了一剎,我耳力好,隱隱聽得我進(jìn)來前背對我的那一桌,有人極低微的哼了一聲,身形微微一動。
我斜了斜身子,恰看見背對我的青年,輕輕伸出手,按在了那欲站起的威猛男子臂上。
那人立即按捺住自己,垂下眼,掉轉(zhuǎn)頭繼續(xù)喝茶。
我心中一動,凝神看去,午后熾烈的陽光照進(jìn)來,正照在那只手上,修長干凈的手指,骨節(jié)纖細(xì),肌膚有種少見陽光的白,一見就知屬于養(yǎng)尊處優(yōu),不擅武力的人,中指上一枚奇形古戒,色如黑曜寶光流轉(zhuǎn),越發(fā)顯得貴氣逼人,我還待細(xì)細(xì)端詳,那手卻已收了回去,只隱約看得見月白鑲金線邊的杭羅衣袖一角,一現(xiàn)又隱。
唇邊浮起一絲笑意,我緩緩喝茶,一邊聽著那廂議論,剛才的話題太過狂妄,這些貴胄子弟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接下去,有志一同的轉(zhuǎn)談起花街柳巷風(fēng)月異事,齊泰的兒子卻頗有些恨恨,一直在一邊冷笑飲茶不語,我略一思索,倒也明白了他的不忿,聽聞李景隆掛帥是黃子澄力薦的,齊泰當(dāng)初曾力阻來著,這兩人都是先老皇留給皇太孫的心腹老臣,地位相符實力相近,互相不對付別苗頭也是難免,這回算是齊泰輸了一回合,齊家這個傲氣沖天的小子,是替他父親抱不平了。
我這邊思考,那邊公子哥們談起心愛的話題越發(fā)興高采烈,誰家的歌動人,誰家的舞驚艷,誰家的佳麗多,誰家的賭坊花樣全……口沫橫飛揎臂捋袖,越說越興奮,唾沫星子濺了老遠(yuǎn)。
我聽得不耐,想想也休息得差不多,便待要走,忽然頓住。
“……紫煙館的輕羅姑娘為什么那么紅?我看容貌雖出色,也未見得就是京城第一,多半是她那個身世,據(jù)說是哪位皇親的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哈哈,你們想想,和一位假郡主顛鸞倒鳳,那是何等的心情舒爽?那可真是一笑千金也不枉哪……”
“嗤,什么郡主,老鴇兒招徠人氣胡扯的神秘身世你也信,真要是皇親貴戚,會流落到花街柳巷?”
“這有什么,皇族子弟,誰沒個花花頭兒?誰沒在妓館有幾分香火情?保不準(zhǔn)一夜風(fēng)流開花結(jié)果也未可知,煙花女子,玉臂千人枕朱唇萬客嘗,就有個什么誰又肯認(rèn)?到最后一樣是淪落的下場……呃,懷遠(yuǎn),不是說你,你可別多心,你們慶國公府家教謹(jǐn)嚴(yán),我們都知道,不過別人家,可就難說了。”
那名叫懷遠(yuǎn)的少年笑道:“清者自清,怕你們說作甚,不過說到私生女郡主的,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來。”
我端著茶杯的手震了震。
“什么事兒?快說快說,你娘經(jīng)常入宮,和皇室走得近,八成又有什么好料兒,快說來大家聽聽。”
那少年語氣頗有自得:“叫你們說對了,我還是偷聽娘身邊嬤嬤私下嘮嗑說起的,喏,”他指指北方:“北邊的那個,和咱們打仗的那個,據(jù)說就有個私生女。”
“哦!”
“呀!”
“他不是有五個女兒了么?聽說個個相貌不俗,想不到還私生了一個!”
驚嘆聲四起,夾雜著微帶調(diào)侃的笑聲。
我死死拉住身側(cè)欲待站起的近邪,卻沒有注意到,背對我的那個男子,身子微微顫抖。
那叫懷遠(yuǎn)的少年被眾人圍著興致勃勃的打聽,越發(fā)得意:“說起來真是好笑,誰家的私生女不是藏著掩著,咱們這個燕王倒好,居然明公正面的遞了密折給皇上,要為這個私生女兒請封,皇上也是奇怪,當(dāng)真就讓她入了宗譜,名載玉牒,聽說還思量著給她一個封號,若不是異變乍起,燕王反叛,只怕這個私生女當(dāng)真就登堂入室,名列郡主之封,真是皇室蒙羞啊。”
“奇哉怪也,一個私生女,居然也能入了皇室宗譜?那燕王的那個外室,卻又是何等身份?”
“身份?哪來的身份?”那少年譏誚一笑:“左不過青樓館娃之屬……”
“砰!”
茶棚里的所有杯盞,這一瞬間全碎了,亮了一地明晃晃的日光。
“轟!”
那一桌紈绔的桌子突然化為碎末,崩塌,茶水潑喇喇濺了眾人一身,紈绔們驚叫著跳開。
有人被砸了腳,抱著腿直喊,有人慌亂下踩著了碎瓷,尖叫得百里外可聞,仆人們胡亂拔著刀沖了上來,絆跌了地上的碎片翻到的椅凳,滾葫蘆似的又亂成一團。
巨響聲起的同時,我驚跳起來,近邪已不在座位上。
一片混亂中,聽得有人輕聲道:“豎子如此狂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