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100%(下)
晚上六點半。</br> 向芊芊帶著禮物來到酒樓,她這一次旅行接近兩個月,玩笑說是出去找艷遇,只有她自己清楚,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覽,不過是想忘了心里愛了六年的男人。</br> 這個過程很難,但向芊芊知道,再難也要去面對。</br> 她不想連自己都看不起。</br> 提著禮物剛進酒樓,謝旻修和程婷也從旁邊的通道走進來。</br> 謝旻修就是這樣,不管有什么聚會都會帶著女朋友,大家都說他是模范男友,隨時隨地都會給足程婷安全感。</br> 他真的很好,只是所有的好不是對自己的。</br> 迎面相遇,向芊芊努力擠出笑容,“嗨。”</br> 謝旻修看到她有片刻愣怔,“回來了?”</br> “嗯。”</br> 莫名的,就沒了對話。</br> 程婷開玩笑說:“芊芊,聽說你出國找男朋友了?找到了嗎?”</br> 向芊芊看著他們親密挽在一起的手,強撐著笑了笑,“找到了,我先進去啦。”</br> 說完從兩人面前走過去。</br> 謝旻修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些信,閉了閉眼,努力讓那些文字從腦子里踢出去,牽著程婷的手,“走吧,別讓人等我們。”</br> 三人幾乎是先后進的包廂,原以為會熱鬧的聚會卻和想象中不一樣,包廂里一個人都沒有,謝旻修正納悶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一把槍對準了他們。</br> “別說話,老實滾到里面去。”</br> 程婷嚇得尖叫一聲,對著她的那把槍直接上了膛,冷冷的聲音,“再叫一聲試試。”</br> 謝旻修是真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冷靜地說:“對不起,我們可能走錯了。”</br> 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從身后響起,“沒走錯。”</br> 謝旻修轉身去看,這才看到門后站著一個眼熟的人。</br> 沒等自己認出來,向芊芊詫異道:“段時弋?!”</br> “嗯,是我。”段時弋竟然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見啊,老同學們。”</br> 謝旻修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好好的退休宴會變成這樣,但光是對準他們的幾把槍,謝旻修已經(jīng)意識到事情的嚴重。</br> 他很想馬上通知江其野和宋蠻,可根本沒有機會。</br> 橫在中間的一扇寬敞的屏風被拉開,謝旻修這才發(fā)現(xiàn),所有已經(jīng)來了的同學,包括王老師,全部被禁錮在后面。</br> 場面觸目驚心。</br> 段時弋朝屏風揚了揚下巴,“過去吧,別出聲,誰出聲我第一個讓他給我爸陪葬。”</br> 就這樣,謝旻修和向芊芊、程婷也被粗暴地推到了屏風背后。</br> 只有在電視上才看到的畫面突然發(fā)生在現(xiàn)實中,程婷害怕得全身發(fā)抖,謝旻修一直摟著她安撫,無意中看到旁邊的向芊芊,瘦小單薄的身影下,同樣在恐慌緊張。</br> 可她身邊誰也沒有。</br> 謝旻修張了張嘴。</br> 可原本在過去很自然就能說出口的話,在看了那些信后,總多了不一樣的心境。</br> 好像隨口一句【芊芊,你站我這邊來。】都是對女友的背叛。</br> 謝旻修只能逼自己不去看向芊芊。</br> 包廂里已經(jīng)來了十多個同學,王老師也在其中,他年紀大了,為了參加今天的退休宴還特地買了一套西裝,結果現(xiàn)在被控制在角落,茫然又心驚地看著這一切。</br>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br> 段時弋在門后踱步,偶爾會看一下手表,謝旻修他們都被看守在屏風后,根本沒辦法對外報信。</br> 他不知道段時弋的目標是誰。</br> 直到門再次打開。</br> 不知道是誰來了,但謝旻修很快聽到段時弋笑了笑,說:</br> “等你很久了,老同學。”</br> -</br> 宋蠻能敏銳察覺抵在自己腰間的是一把槍。</br> 冰涼令人恐懼的東西。</br> 她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誰,也不敢回頭去看,包廂里的電視機上正播放著今天的《明城觀察》,節(jié)目已到尾聲,宋蠻在說最后的陳述詞。</br> “你之所以看不見黑暗,是因為無數(shù)勇敢的人把黑暗擋在了你看不見的地方。讓我們致敬每一位偉大的緝毒警察,感謝他們?yōu)槲覀兊纳鐣捕ㄘ撝厍靶小!?lt;/br> 身后的人慢慢鼓著掌,“老同學說得真好啊,勇敢的人,偉大的負重前行,呵。”</br> 宋蠻不知道為什么要調到她的節(jié)目,只能鎮(zhèn)定地問,“你是誰。”</br> 她聲音一出,謝旻修和向芊芊立即知道是宋蠻來了。</br> 結合之前段時弋的那句話,所以他要等的人是宋蠻?</br> 外面,段時弋不慌不忙地笑,“我是誰?讓我想想怎么跟你介紹。”</br> 頓了頓,他說:“勉強可以算你半年的高中同學。”</br> 宋蠻一愣,隱約察覺:“段時弋?”</br> 段時弋沒理她,繼續(xù)慢條斯理地說:“也是你爸爸前不久才炸死的,魏四洲的兒子,啊對……就是你剛剛新聞里說的那位。”</br> 宋蠻心里頓時一驚,幾乎只用了幾秒便理清了眼下這副場景的原因。</br> 宋毅誠一己之力端了毒窩,他的兒子又豈會善罷甘休。</br> 段時弋這么一說,向芊芊也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br> 她好心希望想給王老師找來更多的同學,卻沒想到間接地給宋蠻惹禍上身。</br> 向芊芊很內疚,在屏風后叫道:“段時弋,這跟蠻蠻沒有關系,你爸爸做錯的事為什么要找別人負責?!”</br> 段時弋的同伙直接用胳膊肘打了向芊芊一下,“想死你就繼續(xù)說。”</br> 這種人手下是不存在什么憐香惜玉的,向芊芊被打得偏頭倒在地上,謝旻修一急,正想開口,程婷使勁拽著他的袖子,意思再明了不過。</br> 在這個可怕的關頭,她不希望自己男朋友多管閑事。</br> 宋蠻聽到向芊芊的聲音才知道屏風背后有人,又聽到她在里面被打,情急之下直接轉了過來,面朝段時弋。</br> 段時弋立即把槍口對準了宋蠻的額頭。</br> “干什么,要跟你爸爸一樣為別人伸張正義嗎?”</br> 宋蠻心跳得很快,不知道屏風背后還有哪些人,更害怕毫不知情的江其野過來。</br> 她已經(jīng)連累了這一房間的人,不想再連累最愛的男人。</br> 宋蠻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語氣平緩冷靜,“是我爸爸與你們家族的事,你找我就行了,為什么要帶別人下場。”</br> 話音剛落,門外就有人敲門。</br> 宋蠻心一提,撲通撲通地跳。</br> 她不知道又是誰來了。</br> 害怕再多一個人受傷害,宋蠻馬上對段時弋說:“不用開門,我剛剛說了,是我們之間的事,你想為你爸報仇對嗎,找我就好,別拉無辜的人下水。”</br> 段時弋笑了笑。</br> “無辜的人?”</br> 他眼底閃現(xiàn)猩紅的陰鷙,“你爸毀了我整個家族上下二十三個人,你現(xiàn)在跟我說無辜?”</br> 宋蠻:“……”</br> 不等宋蠻反應,段時弋粗暴地把她拉過來,而后命令同伙開門。</br> 至此,宋蠻已經(jīng)非常清楚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報復行動,她沒有辦法,只能在門開的那一瞬間大聲警告門外的人:“別進來!快走!”</br> 話音剛落,段時弋笑了。</br> “你以為帶你進來的人是誰?”</br> 聽懂了這句話,宋蠻額頭慢慢滲出冷汗。</br> 很明顯就連服務員里都有段時弋的人,所以他才可以這么順暢無阻地在這里進行他的計劃。</br> 這個包廂在酒樓的三樓,三樓就這一個大包,當時想著清凈,大家可以安心聚聚,沒想到現(xiàn)在反倒成了段時弋施惡的囚籠。</br> 毫無懸念的,門外的人被推了進來。</br> 宋蠻一直祈求希望千萬不要是江其野,可偏偏事與愿違。</br> 進來的不僅有江其野,竟然還有徐穆風。</br> 他們一進來面臨的是和宋蠻一樣的命運。</br> 黑色槍口對準了他們,冷冷的警告:“安靜一點。</br> 宋蠻心里接近崩潰,愛的人來了,弟弟也來了,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惖揭黄稹?lt;/br> 她只能拼命給江其野使眼色,“別說話,別沖動,別激怒他們!”</br> 可江其野卻好像沒看到她的暗示似的,也絲毫沒有畏懼槍口的威脅,直接站在了宋蠻的前面。</br> 他與段時弋對峙:“別找女人麻煩。”</br> 段時弋打量一番,“哦,這不是嘉育之光江其野嗎。”</br> 說完又掃了眼兩人緊握的手,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笑,“你們在一起了?”</br> 宋蠻當即否認,“不是。我跟他沒關系,別扯他。”</br> 可江其野卻不肯松開她的手,對段時弋說,“你想要什么,我?guī)退€。”</br> “江其野!”宋蠻慌了,“你答應過我什么,我不要你幫我還任何東西,你走行嗎!”</br> 段時弋看到兩人這副樣子笑了,看戲似的抱著肩,</br> “你們還真是棒子打不死的鴛鴦啊。”</br> 他懶洋洋朝屏風里喊,“白曼音,你怎么這么沒用,還沒把人拆散嗎。”</br> 江其野和宋蠻均是一愣。</br> 白曼音拆散?</br> “如果沒有我爸的事,我可能會真誠地跟你們道個歉呢。畢竟當初為了睡一晚白曼音,答應了幫她調換宋蠻給你的信,挺不道德的。”</br> “不過跟現(xiàn)在我要做的事來比,那點小事也算不上什么,對吧。”</br> 段時弋把槍口緩緩對準江其野和宋蠻,可宋蠻卻沒恐懼,反而重點還停留在剛剛段時弋的話上。</br> 她動了動唇,“你剛剛,說什么換信?”</br> 江其野同樣沒聽懂。</br> “……?你還不知道?”段時弋看這兩人疑惑的表情突然笑,“那行吧,就算我做件好事,讓你們死前做對明明白白的恩愛鴛鴦。”</br> 他朝身邊的同伙揚揚頭,那人走到屏風后,低低一句,“誰是白曼音,滾出來。”</br> 不請自來,早已沒了工作妄想靠這場聚會搭點關系復出的白曼音怎么都沒想到,她不僅碰上了一場危險的修羅場,還面臨被當場扒皮的境況。</br> 她嚇得腿軟,顫顫地從人群里出來,走出屏風外。</br> 段時弋上下打量她,“看你這個樣子就是還沒贏過宋蠻吧?真沒用,睡過你是我最恥辱的事。”</br> 白曼音咬咬唇,這會兒已經(jīng)顧不上面子的事了,命才是最重要的。</br> “那,看在我們睡過的份上,能不能放了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段時弋,你應該知道我恨宋蠻,我們應該是同一陣線的。”</br> 段時弋側眸意味不明地掃了她一眼,半晌,毫無預兆地扣下手.槍。</br> 消了音的手.槍沒有任何聲音,可宋蠻就這樣看到白曼音在自己面前倒下去。</br> 倒在血泊之中。</br> 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捂住唇,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亡命之徒。</br> 他們熊殘暴戾,眼里毫無人性可言。</br> 段時弋慢悠悠地擦著槍:“我最討厭像宋毅誠一樣吃里扒外的叛徒,偏偏你要撞我槍口上,那你就第一個下去陪著我爸吧。”</br> 宋蠻暗中抓緊了江其野的手,恐懼蔓延了全身。</br> 可就在這種時候,江其野還淡定地問:“你還沒告訴我們,她是怎么拆散我們的。”</br> 段時弋頓了頓,扯唇笑,“行,讓你們死個明白。”</br> 頓了幾秒,“你收到的宋蠻的回信是什么?”</br> 江其野看了宋蠻一眼,“一個滾字。”</br> 宋蠻倏地看向江其野,眼神中充滿了質疑和驚訝。</br> 怎么可能是滾,她明明同意了!</br> “很意外嗎?”段時弋笑出聲音,“你明明寫的是你愿意對吧?可惜,被我換了。謝旻修回去的路上撞到了我,信掉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我換掉了,江其野,你那么聰明都沒有想到吧?”</br> 忽然得知真相的江其野眼底克制著不流露出絲毫異樣,盡管這一刻憤怒,懊惱,后悔……等等許多許多情緒涌上心頭,可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發(fā)泄這些的時候。</br> 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br> 進來一直沒出聲的徐穆風這時用眼神暗示旁邊某個地方。</br> 那兒有一扇窗戶,可以通往外面。</br> 江其野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br> “段時弋。”他冷靜地說,“其實我能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但是你應該很清楚你爸爸做的是違法的事,就算沒有宋蠻的爸爸,也會有其他人去執(zhí)法,你能一個個去算賬嗎。你明明還有大好前程,不要沖動走錯路,我相信你爸爸也不會希望你為了他毀了自己。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你好好想。”</br> 段時弋沉默了會,忽然陰側側地笑。</br> “果然是嘉育之光,我差點就被你說動心了呢。”</br> “可很遺憾,從我決定的那天起,我就沒有再做活著走出去的準備。宋毅誠滅我家門,我滅了他千方百計想要保護的女兒就足夠他痛心一輩子了,再加上你們………”</br> 段時弋環(huán)視整個包廂,“這么多人陪我,我需要怕什么?這個游戲太快樂了啊。”</br> 江其野還想說什么,段時弋輕輕地“噓”了聲。</br> “我知道你聰明,但別打我的主意,今天你們一個都跑不了。”</br> 江其野和宋蠻對視一眼,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br> 毫無軟肋的人是最棘手的,段時弋是抱著必死的心來,恨宋蠻也恨到了極點。</br> 屏風后,一直強忍著恐懼的程婷忍不住崩潰哭出聲,她渾身都在顫抖,“可我們從沒有傷害過你的家人,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們。”</br> 段時弋被擾了心情,走上前一腳踹掉屏風。</br> “誰他媽在說話。”</br> 所有人顫抖著看向程婷。</br> “吵死了。”段時弋幾乎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槍,眼看程婷即將成為第二個白曼音,宋蠻崩潰道,“住手!”</br> 謝旻修也第一時間攔在程婷面前,“與她無關,她只是陪我來的,如果你一定要開這個槍。”</br> 他站到槍口前,“對我開。”</br> “不要,修哥!不要!”向芊芊連滾帶爬地跑過來,瘦小的身影從未那么堅毅過,“不要傷害謝旻修,段時弋我給你錢,你要多少都可以,我可以給你五百萬,五千萬,隨便多少都可以,你拿著錢離開好嗎?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們這里任何一個人!”</br> 向芊芊擋在了謝旻修身前,身后的程婷面色一愣,又看了看謝旻修,眼里閃過無數(shù)詫異和疑惑。</br> 段時弋耐人尋味地看著這三個人,好像看明白了什么關系似的,覺得有趣起來。</br> 他把槍對著程婷,“你是謝旻修女朋友?”</br> 程婷顫抖著唇,看著謝旻修和向芊芊,忽然不知道該答“是”還是“不是”</br> 段時弋越發(fā)覺得有趣起來,懶懶對謝旻修道:“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你選一個陪你留下來死,剩下的那個我放走好不好?”</br> 謝旻修憤怒地喊:“段時弋你這個瘋子!”</br> 段時弋笑了,“趁我現(xiàn)在心情好,給你一分鐘選一個留下來,不然待會兩個都得死。”</br> 謝旻修痛苦惱怒地看著他,卻無可奈何。</br> 他要怎么選,一個是自己相處多年的女友,一個是好兄弟的親妹妹,他選哪個生哪個死未來都無法原諒自己。</br> 這根本就是一道沒有答案的題,向左向右都是深淵。</br> 段時弋不慌不忙地倒數(shù),“還有三十秒。”</br> “二十秒。”</br> 每過去幾秒,程婷都會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謝旻修。</br>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向芊芊和自己的選擇題竟然讓謝旻修這么為難。</br> 倒計時十秒的時候,段時弋首先把槍口對準了程婷,程婷尖叫著喊謝旻修:“阿修救我!!”</br> 向芊芊看出了謝旻修的煎熬和痛苦,咬了咬唇,在倒數(shù)第三秒的時候站出來:</br> “別逼他了,我留下。”</br> 段時弋微妙地挑了挑眉,看了看向芊芊,再看看程婷,好半晌才興致缺缺地笑了笑,“不好玩,沒意思。”</br> 可壞人從來都是沒信用的。</br> 段時弋從沒打算要放過誰,問謝旻修那個問題,也不過是一時來了興致,想玩玩生死存亡時候人性的游戲罷了。</br> 懶懶地把槍口重新對準程婷,“我最煩哭哭啼啼的女人,你讓我很討厭。”</br> 快要扣下之際,江其野在身后斥道,“段時弋,你連女人都不如。”</br> 段時弋一怔,轉過來,“你說什么?”</br> 狠色已然浮上眼底。</br> 江其野說:“看看這房間里面的人,王老師快六十了,還有那么多女同學,你的報復就只敢在老弱婦孺身上下手?你這就叫厲害了嗎。”</br> 段時弋成功被江其野轉移了對程婷的注意力,但同時也激怒了他。</br> 他直接把目標改成了江其野,槍口死死頂著他,“你真以為上學那會打斷我一根手指的事我忘了?”</br> “沒忘最好。”江其野的語氣顯然帶起了輕漫的挑釁,“不管那時候還是現(xiàn)在,你都不會是我的對手。”</br> 段時弋眼神冷沉地看著江其野,似乎是在揣摩他的心思。</br> 頓了頓,冷冷一笑,“想激怒我轉移我對宋蠻的注意力?”</br> 江其野倒是沒想到這人心思深了許多,竟然猜到了自己的用意。他和徐穆風對視一眼,眼神快速交換了一些內容,可就在這個過程進行時,段時弋重新回到自己最初要做的事。</br> 解決程婷。</br> 他被他們帶偏好幾分鐘了。</br> 段時弋將子彈上膛,兩步上前對著程婷。眼看著程婷面臨危險,謝旻修再也不能坐以待斃,電光火石間,他顧不上自己,以身擋在程婷面前,并伸手愛死握住了段時弋手里的槍。</br> 悶悶的一聲,槍走火了,幸好槍口朝著天。</br> “謝旻修!不要!”向芊芊瘋了似的要來幫謝旻修,人還沒走到他面前,就被段時弋的同伙擊中。</br> 直直倒了下去。</br> 場面幾乎在一兩秒內陷入了混亂,一切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尖叫聲,求救聲混在一起,是最大的危機,卻也是江其野等了很久的時機。</br> 眼看向芊芊受傷倒地,江其野和徐穆風快速上前,徐穆風從身后試圖去控制同伙,江其野去支援謝旻修。</br> 畢竟段時弋才是最大的危險。</br> 幾個男人在屏風后較量著,宋蠻很慌很亂,也顧不上去看到底是誰占了上風,她努力讓自己冷靜地去打開門,“走,快走!!!”</br> 又趁亂和幾個同學把向芊芊扶起來,用桌上的餐巾塞住她流血的肩頭。再去看白曼音,她臉色慘白,已經(jīng)昏了過去,但人似乎還有微弱的呼吸。</br> 宋蠻馬上讓程婷帶著同學和王老師都在這幾秒內從屏風后帶著她們迅速撤退。</br> 最后只剩男人們和宋蠻。</br> 宋蠻站在門口,到處找著可以幫忙的工具,可身邊只有桌椅板凳,無奈之下搬起一把長椅要沖進去,卻聽到江其野厲聲一句:“走!”</br> 這個時候,徐穆風、謝旻修在對抗段時弋的同伙,而段時弋,完全被江其野一己之力壓制著。</br> 手里的槍早被打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兩人完全是在憑各自的本事較量。段時弋每一拳出得都很狠,大概是把上學時的斷骨之仇也記在了里面,兩人咬合得厲害。</br> 江其野這聲呵斥讓宋蠻愣了一秒,像是被提醒了似的,把包廂門關上,甚至反鎖。</br> 這一刻,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勇氣,像是全身都被輸入了宋毅誠的力量似的,宋蠻一直記著自己晚上在新聞里播報的那些話。</br> 今晚,她必定要和這個房間里正在殊死搏斗的幾個男人一起,幫還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掃清這毒窩里的最后一顆毒瘤。</br> 聽到關門聲的江其野以為宋蠻走了,可沒想到短短的幾秒,女人重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眼神冷靜,目光堅毅。</br> 他分了神,被段時弋抬手誤傷了一拳。</br> 宋蠻看到江其野白襯衫里滲出的血,心底那股憤恨值瞬間燃到頂點了似的,義無反顧地拿著凳子走過來,從背后照著段時弋的后腦勺就是狠狠一擊。</br> 或許女人力氣本身就不同男人,這一砸并沒有對段時弋造成什么傷害。相反,紅了眼的他回頭,人直直朝宋蠻走去,回神的江其野迅速把砸損的一根凳子腿拿在手里,從后面敲向段時弋的膝關節(jié)。</br> 這一棍子,狠之又狠。</br> 段時弋當即人就倒了下來。</br> 江其野趁機打向他另一條腿,重重的一聲,宋蠻似乎都能聽到骨頭咔嚓斷開的聲音。</br> 段時弋猛然失去優(yōu)勢,痛得躺在地上起不來,而他的同伙也被謝旻修和徐穆風打得趴在了地上。</br> 局勢明顯扭轉,可江其野卻沒有停手。</br> 他這會兒的樣子有些令人生畏。受傷的地方染著血,眼底早已爬上不冷靜的恨意。</br> 一棍又一棍地打下去,宋蠻知道他拼命克制的情緒爆發(fā)了。</br> 他們之間錯過的六年時光,無數(shù)的誤會和怨恨,原來竟是段時弋和白曼音的一場卑劣的交易。</br> 多么可笑又心酸。</br> 江其野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上風,段時弋被打到完全放棄了掙扎,就那么淡然地不躲也不反抗,直到最后,外面的支援到了。</br> 看上去剛剛驚險的這一切似乎過去了很久,但事實上從宋蠻進入包廂到現(xiàn)在也不過才過去了十二分鐘。</br> 每一分鐘卻都在與惡魔交手,與生命賽跑。</br> 包廂外聚滿了警察,持續(xù)有人在外勸告段時弋主動繳械投降。</br> 他已經(jīng)兵敗城下,臉上卻絲毫不慌。</br> 甚至還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br> “這幫警察終于來了啊。”段時弋安靜地喃喃自語,又看向宋蠻,“不知道宋毅誠來了沒有。”</br> 宋蠻隱約覺得不對,她和江其野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琢磨不透段時弋這話的意思。</br> 但很快他們便明白了。</br> 段時弋從口袋里拿出一塊很小的芯片樣的東西,微笑著說:“我等的不只是宋蠻,是外面那些炸了我父親的人,因為……我要他們一樣炸死在這里,給我爸陪葬,哈哈哈哈哈哈哈。”</br> 這個瘋子竟然安了炸彈?!</br> 反應過來的宋蠻大腦忽然一片空白,血液好像凝固了似的,整個人被定格在這一瞬間。</br> 腦中一幀一幀地放電影般想到了很多事。</br> 六歲時在父親肩上快樂地唱歌,八歲時聽到父母第一次爭吵,十二歲時考上了心儀的嘉育學校,十七歲遇見喜歡的男人。</br> 她其實是幸福的,有這么多人默默愛著她,守護著她。</br> 可他們不該為自己付出生命。</br> 段時弋嘴角勾著勝利的笑,拇指開始緩緩下壓。</br> 宋蠻知道或許頃刻之間,那塊小小的芯片就會改變無數(shù)家庭的命運,她來不及,也再無暇去思考,哪怕只有那0.01%的可能,她也要從這個惡魔手中搶回來。</br> 所以,當江其野和徐穆風都還沒回神的時候,宋蠻義無反顧地沖向了段時弋。</br> “————蠻蠻!!!!”</br> “————姐!!!!!”</br>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地喊出來,聲音卻好像被世界吞噬了般,畫面自動變成了慢鏡頭,他們瘋了一樣想要去拉回那個充滿勇氣的女人。</br> 明明面前就是死路一條。</br> 可電光火石之間,金屬刺破耳膜——</br> 比聲速還快的一顆從窗外射進來的子彈,快狠準地射中了段時弋的手腕。</br> 他痛苦地喊了聲,不受控制地攤開手心,芯片掉落地上。宋蠻想都沒想就順勢撿了起來,退到一旁。</br> 隔了兩百米的對面商鋪三樓,明城公安特警支隊狙擊手安喬從狙擊鏡里看到徐穆風,輕勾一笑,</br> “臭弟弟,姐姐又救了你一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