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蠻就站在江其野旁邊,聽到這句話后微微一怔，不過幾秒的緩沖好像就明白了什么似的,遲疑地轉(zhuǎn)過來看著他，“……是你？”</br>　　難怪他剛剛可以那么從容順利的進來,難怪就連門衛(wèi)都會對他畢恭畢敬。</br>　　“很意外嗎。”江其野聲音徐徐灌入風里，卻清晰動聽,“可事實就是這樣,我一直在等你，宋蠻，從沒離開過。”</br>　　站在腳下這片地方說出這樣的話，宋蠻一時晃了神,竟生出片刻感動。可等記憶蔓延而出，體育室的對話重新橫在腦中時，她驀地又清醒回來。</br>　　垂眸笑了笑，“你這么深情的樣子，倒叫我差點忘了你當初是怎么跟那些同學打賭追我的事了。”</br>　　江其野微怔，身體也不覺站直，看著宋蠻，“你——”</br>　　宋蠻收回視線,淡淡著看著遠處,“別這么看著我,也別打算不承認你的渣。”</br>　　江其野從不知道宋蠻知道自己打賭的事。</br>　　所以……當初她拒絕自己是因為這個原因？</br>　　六年的心結(jié)突然有了結(jié)果,江其野卻沒有想象中的釋然,反倒覺得有幾分好笑。</br>　　這算不算電視上演的那種——命運弄人,陰差陽錯？</br>　　他打賭是真的，可喜歡她，也是真的。</br>　　“宋蠻，”江其野有幾分無奈，正要把后面的話說下去，忽然冒出一束光源照到兩人身上。</br>　　有人拿著手電筒打過來，“是誰在那邊說話？！”</br>　　宋蠻遮了遮眼睛，又覺得這聲音耳熟，仔細看了兩眼后驚訝道，“王老師？”</br>　　王老師是當年宋蠻這個級的生活老師，因為脾氣好，人慈祥，深受學生們的喜歡。很多人甚至還會叫他一聲王爸爸。</br>　　江其野也認識他。</br>　　幾年不見，宋蠻朝他揮手迎了上去，“王老師，我是宋蠻，您還記得嗎？”</br>　　今天恰好是王老師值班，他在操場走了兩圈發(fā)現(xiàn)這邊有人影，走過來才發(fā)現(xiàn)是過去的學生。</br>　　師生久別多年后重聚，自然一聊就是許久，聊天中宋蠻才得知原來王老師還有兩個月就要退休了。</br>　　他很是不舍，感慨道，“退休前還想再看看你們這幫學生，蠻兒你現(xiàn)在和其野都有本事，能不能幫老師組織一下。”</br>　　宋蠻熱心腸，當然一口應下。</br>　　之前和江其野的話題便停在了那，沒有繼續(xù)下去。</br>　　回家的路上，宋蠻一直思考要怎么聯(lián)系過去的同學給王老師辦個熱熱鬧鬧的退休宴，江其野好幾次想開口都被她打斷。</br>　　路程一半時，宋蠻的手機忽然響，來電是一個被隱藏的號碼，她以為是廣告，直接按了拒接。</br>　　“宋蠻。”趁她拿手機終于有了幾分空閑，江其野說：“我承認，那時候自己對于感情不是很成熟，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不愿意去承認。”</br>　　在喜歡宋蠻的漫長歲月里，江其野一開始的確是不肯面對這件事，他不覺得自己會被一個女生折服，更不肯承認自己每晚入夢是她，醒來身體強烈的沖動和反應，還是因為她。</br>　　江其野是多么高傲的一個人，對日漸不能控制的自己懊惱了很久。</br>　　直到高考一天天逼近，想要得到她的**越來越強烈。他終于不得不放下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心，趁著朋友們打賭，去試探宋蠻的心意。</br>　　江其野頓了片刻，“總之都是我不對，但還是我說的那句話，忘了過去，我們往前看好不好。”</br>　　他說這些的時候，宋蠻一直在看窗外的風景。</br>　　可能有些觸動，也可能沒有。</br>　　他們都已經(jīng)長大了，的確沒必要把十七八歲時候的事一直捏在手上不放。</br>　　半晌，宋蠻才轉(zhuǎn)過來看著江其野，“我們幫王老師好好的辦一場退休宴吧。”</br>　　這個“我們”，悄無聲息地讓江其野感受到一絲被認可的欣喜。</br>　　他點頭，答應著好。</br>　　觀瀾道。</br>　　江其野把車開進小區(qū)，停在宋蠻家門口。</br>　　已經(jīng)是深夜快12點，周圍的幾棟人家都熄了燈，周圍安安靜靜的，已然入夜的寧靜。江其野把宋蠻送到門口，雖然很不想走，但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br>　　于是安分地說：“早點休息，晚安。”</br>　　宋蠻正準備也回一聲晚安，身后的門忽然被人拉開。她嚇了一跳，回頭去看，而后變了臉色，“……外公？”</br>　　周振林是晚上八點左右過來的，知道女兒女婿去了老家，家里就只有外孫女一個，不想她過年還孤孤單單的，老爺子就跑了一趟，誰知孫女不在家。</br>　　電話也打不通，周振林便就在這等著，一等就到了現(xiàn)在。</br>　　“去哪了。”周振林聲音渾厚，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場。</br>　　宋蠻手在背后對江其野做著趕緊走的暗示，一邊把周振林往家里推，“和朋友出去吃飯了，您來了怎么不說一聲。”</br>　　可周振林沒被她忽悠，眼神一直落在江其野身上。</br>　　“你媽之前說你談的那個對象，就是他？”</br>　　宋蠻：“……”</br>　　江其野也一直在打量周振林，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個老爺子，但又肯定絕不是生意上的往來。</br>　　這時周振林突然對他說：“你，進來。”</br>　　宋蠻唯一怕的就是這個外公，無奈地去看江其野，卻見這男人臉色淡然，半點危險意識都沒有。</br>　　她只能不斷用眼神去暗示他——【無論外公待會說什么你都別在意！】</br>　　江其野看懂她的意思了，卻不以為然。</br>　　昨天宋蠻見了自己奶奶，今天自己有幸也見到他外公，這算不算互相提前見了家長？</br>　　這么想著，江其野竟然覺得自己運氣不錯。</br>　　于是不卑不亢地跟著周振林進了門，等走到燈光明亮的地方坐下，看清了老爺子的樣子，江其野這才心里一驚，明白了覺得眼熟的原因。</br>　　他有片刻的不可思議，但這種情緒也只在眼底一閃而過。</br>　　江其野從不喜形于色，即便這會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竟然是電視新聞上常見到的政要的外孫女，他依然波瀾不驚，面色平穩(wěn)。</br>　　“外公您好，我是江其野。”</br>　　周振林坐在對面，上上下下地打量江其野，宋蠻知道，這是即將審問的前奏。</br>　　過去她考試名次下降，老爺子就是這樣的眼神開始，然后開始他的周氏拷問**。</br>　　開始了開始了。</br>　　“幾歲了。”</br>　　“哪所大學畢業(yè)的。”</br>　　“交過女朋友沒有。”</br>　　“家里都有誰。”</br>　　“是黨員嗎。”</br>　　“……”</br>　　宋蠻深深地把頭埋在手臂里，過了會，實在是受不了，“外公，別這樣好不好。”</br>　　“我是在對你負責。”</br>　　周振林無視了宋蠻的抗議，繼續(xù)打量江其野，“說真的，我對生意人沒什么好感，你們這種孩子從小就比別人多一份算計，當然，這是你們的優(yōu)點，但我不希望這種算計會算到我外孫女的頭上，咱們家就這么一個姑娘，我都是捧在手心養(yǎng)大的。”</br>　　江其野坐得很端正，在這位老爺子面前，他就算再有膽色也不敢露出半點懈怠。</br>　　“您可以放心地把她從您手里轉(zhuǎn)交給我。”</br>　　周振林很輕地哼了聲，“放心？現(xiàn)在幾點了，叫我放心？沒嫁沒娶的，深夜十二點還不回家，你存的什么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br>　　江其野：“……”</br>　　宋蠻有些尷尬，“外公，我們只是去了趟學校，我想回學校看看，他陪我，就這么簡單，您別把我想得那么齷齪好不好。”</br>　　周振林是個非常傳統(tǒng)，也相當嚴厲的人。私心來說，他更希望宋蠻能和李昂初這樣門當戶對的男人在一起，可的確如周春陽所說，他當年干涉了自己的女兒，卻并沒有給她帶來幸福的婚姻。如今到了外孫女這一代，他雖有心，卻也的確無權(quán)過問。</br>　　“行了，我管不了你。”周振林手背在身后站起來，走出幾步又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江其野，“要追我外孫女，先把你國外那些不干凈的生意收拾好了。”</br>　　江其野頓了頓，答得恭敬：“好。”</br>　　老爺子說完便離開了別墅。</br>　　宋蠻本來還有些抱歉，但聽到周振林最后那句話，倒好奇起來，“你還真做不干凈的生意啊？”</br>　　江納的主要產(chǎn)業(yè)是酒，所以需要酒的地方，都是江其野的合作對象。</br>　　江其野猜測老爺子肯定提前調(diào)查過自己，而他指的那些，或許就是自己在國外和朋友投資的幾家賭場。</br>　　這在國內(nèi)的確不合法。</br>　　江其野看著宋蠻，“我倒是不知道，你背景藏得這么深。”</br>　　“怕了？”宋蠻挑挑眉，“現(xiàn)在下岸還來得及。”</br>　　江其野笑笑，慢慢抵近她，頓了頓，聲音壓低：“我沒怕的東西。”</br>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四目對視總?cè)菀桩a(chǎn)生微妙的沖動。</br>　　宋蠻敏銳察覺到空氣里漸漸浮上的暗熱和曖昧，趕在氛圍還可控之前，她把江其野推出了門外，“還賴著不走干什么。”</br>　　江其野：“……”</br>　　就這樣，兩人輕松愉悅地度過了新年的第一天。</br>　　初二，宋蠻就返回了電視臺上班。</br>　　早上到辦公室，小胡就悄悄告訴宋蠻——</br>　　“白曼音又調(diào)回《旅游風景線》了，據(jù)說暫時不出鏡，做些幕后的工作。”</br>　　宋蠻有些意外，畢竟之前調(diào)崗的消息整個臺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白曼音又花了什么本事逆轉(zhuǎn)乾坤，倒讓人小看了。</br>　　阿純這時從樓下上來奇怪地嘀咕：“那位L觀眾昨天和今天都沒有送花來誒，是對蠻姐脫粉了嗎。”</br>　　宋蠻毫不在意，甚至還很高興，“那太好了，每天給我送花送得我都有壓力。”</br>　　她都這么說了，阿純便沒把這事放在心上。</br>　　宋蠻今天很忙，主任那邊找她，臺長也找她，還要和組員開會準備今晚錄制的內(nèi)容，恨不能一人分幾身。</br>　　先去了主任那邊，得知這個月將會應觀眾要求邀請一位新的嘉賓，晚一點會把資料給宋蠻，希望她盡快熟悉，到時候方便合作。</br>　　再去臺長辦公室，季綱明確告訴宋蠻，她在天氣預報的工作時間到這個月底就結(jié)束。</br>　　也就是，合作完這個嘉賓就要調(diào)職了。</br>　　季綱說：“臺里開會已經(jīng)同意你下個月調(diào)去《明城觀察》，那可是個大擔子，咱們明城臺的臉面，你千萬不能讓我失望。”</br>　　準備了這么久終于等到調(diào)職的消息，宋蠻心里很高興，同時肩頭也多了更重的責任。</br>　　雖然只是口頭通知，季綱那邊還沒有正式對外發(fā)布，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人提前得到了內(nèi)部消息，給宋蠻發(fā)來了祝賀的短信。</br>　　大家都是電視臺的老油條了，《明城觀察》是臺里的黃金檔，收視率常年第一，社會普及度極強。宋蠻這番上任，預示著明城臺新一姐的改朝換代即將完成。</br>　　這時候發(fā)條消息祝賀一下，賣個好印象何樂而不為。</br>　　下班時宋蠻在門口遇到了白曼音。</br>　　她好像是故意在那等宋蠻的，見宋蠻來了，支起身子慵懶笑道，“怎么樣，上班的第一天得知我又回了《旅游風景線》，是不是很失望？”</br>　　原來是來跟自己示威的。</br>　　宋蠻似笑非笑，“我為什么要失望。”</br>　　“你不就是想看我被你踩在腳底嗎，不就是覺得你在天氣預報委屈了，嫉妒我能在比你好的節(jié)目嗎？怎樣，沒能搞死我的心情很難過吧？”</br>　　宋蠻聽得想笑，“所以你是要我表揚你不服輸?shù)木駟幔绻恰?lt;/br>　　宋蠻極敷衍地鼓了鼓掌，“你真棒。”</br>　　白曼音冷笑著扯了扯唇，“宋蠻，不用做出這么一副云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樣子，我知道你心里這會兒肯定很失望，肯定——”</br>　　“白曼音。”宋蠻平靜又冷漠地打斷她，“你憑什么就那么自信地覺得，自己配做我的對手？”</br>　　“……”</br>　　“記住，我從不屑與你競爭，你也不配，在我還不想扯下你那丑陋惡臭的底褲前，請安分地離我遠點。”</br>　　宋蠻這番嘲諷又強勢的話令白曼音頓了頓，還想要說什么，旁邊走來一名同事，對宋蠻笑道，“蠻蠻，恭喜啊，聽說你要調(diào)去《明城觀察》了？”</br>　　宋蠻禮貌道，“嗯，謝謝。”</br>　　一旁的白曼音頓時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囁喏雙唇重復著她的話，“你要調(diào)去《明城觀察》？”</br>　　宋蠻笑著目送同事走遠，再轉(zhuǎn)身時，嘲弄地重復白曼音的話，“怎么樣，是不是很失望？”</br>　　“……”</br>　　白曼音好像忽然就跌入了一個巨大的深坑里，四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的聲音沒人聽到，她被羞辱壓在地上的畫面也沒人看到。</br>　　這一刻她終于清晰地醒悟，原來自己拼盡全力換取來的，宋蠻竟可以這么輕松地到達，甚至走得更高。</br>　　看著宋蠻離開的背影，白曼音雙拳不斷握緊，滿腔無處發(fā)泄的嫉妒只能寄托在那天的那個瘋子身上。</br>　　——看你還能得意多久。</br>　　-</br>　　今天徐礪和周春陽他們要回來，宋蠻一早在電話里說了要去機場接他們。但江其野知道這件事后，主動請纓說開五人座的商務(wù)車過來幫她接。</br>　　宋蠻忙了一天的確有些累，便答應了讓他來幫忙。</br>　　去的路上，江其野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給宋蠻。</br>　　宋蠻微愣，調(diào)侃道，“不是吧江總，多大年紀了，還來送情書這一套？”</br>　　“吳穎兒給你的。”</br>　　宋蠻記得那個俏皮的小姑娘，遲疑地接過來，“她干嘛給我寫信？”</br>　　“今天她和吳董回新西蘭了，臨走前讓我把這個轉(zhuǎn)交給你。”</br>　　宋蠻和吳穎兒并沒有什么來往，甚至話都沒說過幾句，怎么突然寫信給自己。</br>　　宋蠻頓了頓，“你沒做什么對不起人家的事吧。”</br>　　她可不想打開信就看到一封含淚的控訴。</br>　　江其野掃了她一眼，“你腦子里就這么想我？”</br>　　宋蠻想了想，也是。</br>　　如果真做了什么，江其野也不可能把信送到自己面前，找個沒人的地方丟了，宋蠻一輩子都不會知道。</br>　　既然邏輯都說得通，宋蠻便拆開了信。</br>　　吳穎兒的字圓圓的很可愛，開頭便是親昵的稱呼，“漂亮的蠻姐姐你好。”</br>　　……</br>　　宋蠻認真讀著，到最后唇角不覺已經(jīng)泛起了微微笑意。</br>　　江其野問：“寫什么了你看得這么高興。”</br>　　宋蠻合上信，認真疊好放進自己包里，“寫什么了你不知道嗎，我不信你沒看。”</br>　　江其野輕笑一聲，“我沒有這種偷看別人東西的愛好。”</br>　　“哦。”宋蠻挑了挑眉，“也沒說什么，穎兒就是把你在新西蘭那一個月的所作所為都告訴了我，叫我仔細考慮清楚要不要接受你。”</br>　　江其野才不信吳穎兒會寫這種無聊的東西。</br>　　那個小丫頭雖然古靈精怪，但絕不會在這種事上搗亂。況且宋蠻讀完沒有生氣，說明信的內(nèi)容并不是她口中說的那樣。</br>　　不過江其野沒什么興趣去打探兩個女人的小秘密，車到機場后他熄火下車，“我出去抽根煙。”</br>　　趁他離開，宋蠻重新拿出吳穎兒的信，仔仔細細地又讀了一遍。</br>　　【漂亮的蠻姐姐你好，我今天就要回新西蘭啦，很高興認識了你。在新西蘭的時候我就很好奇，能讓江其野這么喜歡的女人該有多優(yōu)秀呢？我不服氣過，還想要跟你公平競爭過，可后來真的見到你本人，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比不過啦！而且江其野太堅定了，我拿爸爸公司的股份跟他交換，他都沒被誘惑哈哈哈。】</br>　　【他一直說心里只有你，也只要你，我說要是你不要他怎么辦，他竟然說不會的，也太自信了吧╭(╯^╰)╮！所以蠻姐姐你一定要多挫挫他的自信再答應呀！】</br>　　【雖然不知道你們的故事，但新西蘭的葡萄園是江其野親自為你打造的，他傾注了很多你不知道的心血和驚喜，希望你們早點在一起，最后也歡迎你來新西蘭找我玩！】</br>　　宋蠻能從信里感受到小姑娘的祝福和善良，同時也對江其野消失的那一個月產(chǎn)生了更多好奇。</br>　　除了那個M和Y形狀的葡萄樹，他還在計劃別的什么嗎？</br>　　這個狗男人。</br>　　宋蠻收起信，看向窗外。</br>　　江其野斜靠在引擎蓋上，手里夾一支煙，挺拔的背影莫名讓宋蠻想起那天見到的，藏在這衣物下硬實的身體。</br>　　她當即不自然地挪開視線，嗓子有些干，下意識拿起車里的水喝。</br>　　等喝了幾口才反應過來，瓶子是擰開過的。</br>　　也即是，她剛剛間接和江其野完成了一場接吻。</br>　　宋蠻趕緊放下瓶子，可越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偏偏越被抓了正著。</br>　　抬頭那一瞬，江其野也正好看著車內(nèi)。</br>　　視線碰撞，宋蠻強裝鎮(zhèn)定，江其野嘴角卻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他走過來，身體微趴在車窗上，掃了眼放在中間的水，接著什么都沒說，拿起瓶子，一口喝光剩下的水。</br>　　宋蠻：“……”</br>　　徐礪的電話這時打過來，說一家人已經(jīng)下了飛機。宋蠻總算從這個尷尬的氣氛中解脫，準備下車去接人。</br>　　江其野陪著她，漫不經(jīng)心地并肩走到接機處，還是找了機會在她耳邊低語一句：</br>　　“味道不錯。”</br>　　熱氣掃過耳膜，宋蠻被撩得后背一身雞皮疙瘩，知道他是故意在內(nèi)涵自己剛剛喝過的水，卻不想在這種時刻讓他占了上風。</br>　　于是故意淡定地說：“你也不差。”</br>　　江其野很輕地彎了彎唇，沒再說下去。</br>　　幾分鐘后，徐礪和周春陽推著箱子出來，徐穆風跟在后面。</br>　　看到江其野也來接機，徐礪和周春陽很意外，熱情客套的寒暄一番。徐穆風卻黑著一張臉，從看到江其野的那一秒開始就帶上了耳機，全程無視他的存在。</br>　　在停車場往車上搬運行李時，周春陽買的一箱特產(chǎn)不小心勾到了宋蠻的手，她叫了聲縮回去，肉眼可見劃了道小口子，有血冒了出來。</br>　　江其野當時就站在她旁邊，見狀當即緊張地要去看。</br>　　可就在同時，他看到身后一直在聽音樂的徐穆風也緊張地摘下了耳機，視線落在宋蠻手上，甚至腿已經(jīng)不自主地往前邁了一步，想要沖過來的樣子。</br>　　那種反應，和自己一模一樣，是一種出于本能的緊張和在乎。</br>　　江其野皺了皺眉。</br>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徐穆風對自己的敵意是因為之前自己傷害過宋蠻，但今天，這一刻，江其野覺得自己好像理解錯誤了。</br>　　宋蠻的傷口沒什么大問題，貼了塊創(chuàng)可貼就好了，大家若無其事地上了車，一路說說笑笑，氣氛很好。</br>　　沒人發(fā)現(xiàn)兩個男人內(nèi)心正在翻滾的暗涌。</br>　　到家后傭人們搬運行李，徐穆風有個箱子是自己的，不讓別人碰。</br>　　他從后備箱抱出來，轉(zhuǎn)身正要走，江其野在身后喊住他，“徐穆風。”</br>　　徐穆風不耐煩地回頭望他，“？”</br>　　江其野不喜歡拐彎抹角，他定定看著徐穆風，須臾——</br>　　“你喜歡宋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