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新的家人兩個弟弟
似睡非睡的冬安乂夢到了一個熟悉的幻景:
一個青衫男子腳踩青云手握寶劍,三尺青鋒起落間,青色劍氣如銀河倒掛,一座又一座巨大的宮殿于銀光中碎成塵埃……
“劍仙,大劍仙,你是大劍仙……”一個奶聲奶氣的孩童在一旁口齒不清地咕噥著,想要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抖落劍氣的三尺青鋒……一個成為劍仙的幻夢如種子般在幼小的心靈中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
燕老兒為救玉兒迎風(fēng)沖向霧氣,張風(fēng)雷與孫中光遲疑一瞬,搖頭跟上。
碧落河畔,‘散煙公子’斜睨了一眼身邊雙手籠袖的怪人,呵呵問道:
“奇了怪哉,你不出手我不意外,烏……呀!好險好險,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差點不保!呵呵,燕老兒怎么沒有求你幫忙?一個被抽干了的偽君子能擋得住云霧劍陣?他...欸呦喂,原來如此,厲害厲害!難道是你的主意?不對不對,如果是你的主意就不會只出兩刀!好大的一盤棋啊!你們就不怕有人砸了棋盤?”散煙公子話到一半,刷地收起折扇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地望向燕老兒等三人遠(yuǎn)去的背影,嘖嘖地向北方豎起大拇指,緊接著又把大拇指轉(zhuǎn)向自己點了點,孤芳自賞嘀咕了一句‘聰明如我’。
雙手籠袖的男子面罩下的嘴角抽動了幾下,沒有回答散煙公子的反問:
“過智必折,閣下悠著點!”說罷頭也不回地飛上了瀑布,化為一道刀光消失在了遠(yuǎn)方。
“都走光了啊?無聊的鬧劇!”散煙公子給煙袋嘴填上煙絲,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老神在在地吧嗒了幾口,一個猛子跳入了渾濁的江水中,撲騰起洋洋灑灑的碧落,天女散花一般。少頃,一個賊兮兮的大腦袋頂著散煙公子浮出江面,燈籠似的大眼睛憂心地望向云霧飄渺的地方,戀戀不舍地問道:
“小星星,你要走了嗎?”小星星是散煙公子的另一個綽號,才起不久。
小星星用煙袋敲了敲屁股下的大腦袋,手中握著中光離魄的半把離魄重劍,意味難明地抿了抿嘴角。在江面下隱藏時,他遇到了被打落江心的紫麟江蛟,并撿到了斷成兩半的離魄劍,后來以半柄離魄劍碎成光龍當(dāng)作后手陰了燕老兒一把。孫中光能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江水下的動靜,憑的是劍主與劍之間的感應(yīng)。
“玉兒?你是誰?又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呢?”散煙公子又吐了幾口煙霧,沉思片刻后,笑瞇瞇地望向碧落河北岸,揉了揉紫麟江蛟冷冰的鱗片,輕聲提醒道:
“小紫,上窮碧落下黃泉,修仙正道,天堂地獄一念間,這一字?jǐn)嘟隆ⅫS泉飛天瀑乃是你的登天龍門,躍過它,大道可期。”紫麟江蛟燈籠似的大眼睛閃出一抹人性化的情緒波動,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以心聲對散煙公子說了一聲謝謝,咕嚕嚕地沉入水中。
“把劍還來!”孫中光已經(jīng)一腳踏入云霧,可感應(yīng)到了離魄劍浮出水面,立馬掉頭殺回了碧落河,逼視著江心上手握半柄離魄劍的散煙公子。
散煙公子入水時濺起的碧落仍在空中飛旋,給混濁的碧落河增添了一絲清新與靈動。
一人搖著折扇在碧落中點著碧落蹦蹦跳跳,努力不讓自己隨波流走,被氣急敗壞的叫聲嚇得搖晃了幾下,扭扭捏捏地跳到一朵血紅的落花才站穩(wěn)身體,幽怨地白了一眼不懂風(fēng)雅毫無趣味的男人,瞧見后者心口的傷痕已經(jīng)不再流血,兀然肅容收斂了嬉皮笑臉,收起折扇指了指北方,一字一頓道:
“中光離魄,我只說一遍,棄劍練拳吧,一意孤行,劍心必碎!”漫天的碧落的隨著散煙公子的聲音一起落下。
孫中光眼神陡然一凜,垂在體側(cè)的雙拳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
‘嗤!’
“你在等我?”孫中光對著江心問道。
無人回話,碧落河江水滾滾、嘯聲依舊,青山已紅,碧落亦紅。散煙公子散成了一團煙霧,腳下落花隨波流去,半把離魄劍斜插在岸邊,寒光盈盈的劍鋒上映著孫中光蒼白的臉。
“他娘的,這算什么,俺和燕老兒要了大把的丹藥吞下去了,你丫的扔下一句話就跑了?賠死了!咳咳咳,噎死老子了,噎死老子了!”
孫中光上前兩步,摸了摸黑漆漆的離魄,似乎又被丹藥噎了一下,輕聲嘀咕了一句:
“小一啊,中光叔叔以后幫不了你了啊。”一把漆黑的斷劍噗通沉入碧落河中,這場一波三折的亂戰(zhàn)即將步如尾聲,孫中光大踏步向東方走去,慨然笑道:
“俺中光力魄,拳鎮(zhèn)江湖!且看我風(fēng)雷拳法!”曾經(jīng),俠士孫中光仰慕劍仙風(fēng)流棄拳練劍,背負(fù)離魄走江湖;今日,成名日久的劍士中光離魄棄劍練拳,拳拳生風(fēng),風(fēng)雷涌動。
......
遠(yuǎn)處霧氣之內(nèi),出現(xiàn)了詭異的變動,沒有戰(zhàn)斗沒有交談,卻有悉悉索索的爬行聲。張風(fēng)雷、纖瘦男子、燕老兒、符師以及陣法師全部被劍氣四溢的彩色云霧圍住,釘子似地立在原地,豎起耳朵聽著四人不遠(yuǎn)處不合時宜的聲音。
“徒兒們,趴下趴下,我們爬著走,師傅和你們說過,面子什么的都是狗屁,神仙打架小鬼...欸,老三把屁股壓下去,我們連小鬼都算不上,不會被放在眼里,別被仙師的劍氣震死了就行。”由于云霧愈發(fā)濃密,視線受阻幾乎達(dá)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一劍宗的師徒三人‘摸黑’爬入此地尋找冬安乂。
“知道了知道了,師傅你小點聲,仙人不都是千里眼順風(fēng)耳嗎,你話這么多別被聽到了!再說了我是.......”
‘噗!’飄渺云霧中多了一團淡黃色的氣體,氣體的源頭清清嗓子,聲音有些尷尬:
“抱歉,沒忍住!我......”
“我們是來找大哥的,不是來玩兒的!唉,你吃什么了,這么臭!”
“......”燕老兒清晰地感知到飄蕩著的云霧開了個口子,把一團常人無法發(fā)現(xiàn)的氣體‘排’了出去,不禁好生佩服這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老三,撅屁股放屁,結(jié)果崩散了云霧劍陣,千古奇談啊!
大老粗張風(fēng)雷一臉詫異地聽著霧氣里的動靜,幾次想要詢問燕老兒是否發(fā)生了變故,火急火燎地沖進了云霧劍陣,怎么突然沒動靜了?到底救不救玉兒?這三個怕來爬去的怪胎又是什么來路,云霧劍陣怎么不困住他們?
張風(fēng)雷琢磨著這些問題,一個頭兩個大,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輕信孫中光的話來幫一個所謂的小忙!孫中光遲遲不回,他快要交代在這了!
不一會兒,放屁老三難掩驚喜地小聲叫道:
“師傅、二哥快來啊,大師兄在這呢!我摸到他的頭了!一天沒見,大哥好像胖了!”師傅和二哥循著聲音爬了過去,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我也摸到了,我摸到了老大的腿!”聲音中難掩激動。
“我也摸到了...呃,師傅摸到了腿?那我這是什么?呀,我摸到了大哥的第三條腿!”老二的聲音有些復(fù)雜,不知道該不該松手。放屁老三突然感覺到身邊的霧氣劇烈地顫動了幾下,趕忙提醒道:
“趕快走,要開打了!這霧氣雖然認(rèn)識我們了,別人不認(rèn)識啊,哎,二哥松手啊,你咋還和我扯起來了!”
“呀,抱歉抱歉,忘了忘了,快走吧!”老二觸電似地松開了大哥的第三條腿,齜牙咧嘴地說道。
師傅見狀悠悠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教誨老二道:
“老二手腳生疏了啊,你以后可不能當(dāng)腐儒啊,逃命的本事不能落下,哎,老三呢?”
老二叼起冬安乂身邊的黑劍,口齒不清地說道:
“老二早跑了,我們也趕緊的吧。”
“走了,哈哈哈,孺子可教也!咱們也走,這么大陣仗,怎么也能打死兩個吧,回頭來撿寶貝,飄渺劍宗的仙師看不上的,可別打不死呦......”云霧再次顫動,經(jīng)久未平,夾雜著幾聲無奈的嘆息。
窸窸窣窣,嘩嘩啦啦,噼噼啪啪...三只大蟑螂帶著一只死蟑螂爬離了戰(zhàn)場,正如他們吵吵鬧鬧地爬來。
一劍宗四人離開后,一聲渾厚的嗓音回蕩在燕老兒等五人耳邊:
“過界之人,一人一劍,生死自定!”話音方落,彌漫在五人周圍的云霧倏然翻滾倒卷,如江水倒灌涌上高空,霧氣中的五道彩色光華先后凝成五道巨大的劍氣長虹,倒掛在白云之端。
“何必呢,諸位,自求多福吧。”劍氣長虹應(yīng)聲墜入大地,宛若一道五色彩虹劃過天空。
碧落河與一片鮮為人知的竹林之內(nèi),地動山搖。孫中光聽著熟悉的震鳴,背對著西方天殘留的五道劍氣殘留的白痕揮了揮手。
……
一劍宗師徒五人全部回到竹林,一大兩小和一個更小的腦袋圍著一個血淋林的腦袋和一把長了‘腦袋’的劍,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師傅啊,我們的劍遭遇了什么,怎么長出了一塊兒石頭?”一劍宗的三弟子莫寒雷握著黑劍,打量黑劍劍尖上的彩色石頭。小四劍云鳳坐在石桌邊上抱著‘媽媽’,淚汪汪地盯著大哥長了小腦袋的腦袋,撅著嘴不說話,不停地在心里祈求媽媽保佑哥哥快快醒來。
老二劍望北沉默不語,叼著黑劍爬路時,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那塊兒石頭是一塊兒上好的璞玉,除了有點怪味兒外毫無瑕疵。大哥顯然是為了他的瓊琚才卷入到亂戰(zhàn)中受此重傷。
一劍宗的掌門,自稱無痕尊者的劍無痕渾不在意大徒弟的傷勢,拿著一個剝好的橘子對小四連哄帶騙:
“小四啊,放心吧,你大哥沒事兒的,你把橘子吃了攢足了力氣,大哥立馬就能醒過來,師傅向你保證!”
小四瞟了師傅一眼,小眼神里滿滿的不信任,可橘子勾得了她肚子里那條名叫饞蟲的蟲子咕咕亂叫!大哥說過喂不飽饞蟲自己就會被吃掉,于是不情愿吃了一小瓣,然后眼巴巴地盯著大師兄,眼圈以肉眼可見速度變紅,嘟嘟的嘴巴徐徐咧開……
莫寒雷與二師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躲到桌子下捂住了耳朵。然后,劍無痕也躲了下來,若無其事地說:
“放心吧,我查看過你們師兄的身體,皮外傷不礙事……”
莫寒雷與劍望北把耳朵捂得更緊,直勾勾地看著師傅。
“啊啊啊啊啊!師傅騙人騙人騙人!!壞師傅!!……”竹林內(nèi)聲波震蕩,狂風(fēng)大起,吹得竹葉四散灑落,好似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碧雨。
半炷香后,莫寒雷與劍望北抹掉了臉上的竹葉,側(cè)頭看著師傅,異口同聲地問:
“師傅,現(xiàn)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