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膾捂著腫脹起來的臉，覺得自己在做一個不可思議的夢，一個鄉(xiāng)下的土包子竟然敢打我？他怎么敢違背我的命令！意外地不光是曹膾，其余圍住冬安乂企圖挑撥離間的貴公子也都呆住了，敢在華城外起哄的無不是達官顯貴的子弟，從來只有他們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地欺負別人，幾時被泥腿子扇過巴掌？
    “呀！好膽！我撕......”狠話剛喊到一半，冬安乂歪頭躲開曹膾劈臉砸來的拳頭，出手握住曹膾的手腕，腳尖用力一擰，借著身體旋轉(zhuǎn)的力量直接把曹膾掄起來甩了出去。曹膾直到飛上了天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轟然砸入了沙地，顫抖著指了一下冬安乂便沉沉昏了過去。一同起哄的幾人躲閃不及，被冬安乂掄起的曹膾撞得倒成一圈，痛苦地扭曲著。
    冬安乂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曹膾的確是好算計，先給張二蛋潑了一身的臟水，毀了這位排名雙五的少年的名聲，而后引導灰衣少年順著他的話提出了勘驗贓物，順理成章地來搶他的東西，進而挑撥他和張二蛋等人的關(guān)系，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算計的對象選擇在他身上，無論是老二的書、老三的折扇還是媽媽的江湖，都是冬安乂不容外人觸碰的逆鱗。
    “狗\娘養(yǎng)的，揍他！”嬌生慣養(yǎng)的公子哥在家里紈绔慣了，稍一吃虧便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某個被砸掉門牙的家伙惡狠狠地叫了一聲，受傷的家伙們立即一窩蜂似地涌上前對冬安乂拳腳齊出。
    冬安乂不退反進，一把拽住第一個沖上前的青衫公子的頭發(fā)，順勢把他的腦袋夾到了肋下，忍著挨了三拳兩腳，捏住了這個倒霉蛋的脖子，又把這人當作武器用力地掄了起來。
    冬安乂的體型看著并不強壯，但是力氣極大，掄著這位青衫公子如掄大錘，一個接一個近前的華服少年被撞得飛了出去，痛苦地在泥土中打滾，有地甚至口吐鮮血，只剩下曹膾等七個練過拳腳的人避開了冬安乂手中的‘武器’，繞著圈與他纏斗。
    張二蛋兒被扔到遠處，踉踉蹌蹌地爬回來，望著巨劍下方轉(zhuǎn)著圈倒飛地人影，哽咽著說不出話。
    “快躲開！”一聲突兀地厲喝響在心頭，張二蛋循聲左望，一道熟悉的灰影沖縱身撲來把徑直把他壓到身下，另一道人影嗖地一聲從他們頭頂飛了過去，砸進了泥地里。
    “張二...李大哥，我...”張二蛋驚魂不定，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個名字，卻被姓李的少年一把捂住嘴。感受到李大哥惡狠狠的視線，張二蛋兒眼圈酸脹，又流出兩行熱淚，李虎轉(zhuǎn)頭朝擠在角落里的同伴們怒吼：
    “看什么看，干他佬的，不能讓咱們的人被欺負！”拎起張二蛋的脖頸拋向一處安全的地方，揮著拳頭向那第一個喊捉賊的貴公子撲了過去。
    “聽的，干他們，別讓他們以為我們好欺負！”立即有幾個膽大的男孩兒應(yīng)聲跑向了冬安乂所在的戰(zhàn)圈。兩個高個子的青年猶豫了一瞬，也跟著沖了出去。
    冬安乂掄著已經(jīng)氣息奄奄的家伙，砸退了七人一次次的進攻。所幸圍著他的七人只在乎自己，并不在管他人的死活，之前搖晃折扇的藍袍少年甚至有意無意地把其他人推到前面替他擋災(zāi)，不與其他人配合，否則冬安乂可能已經(jīng)吃了大虧。
    聽到身后喊打喊殺的叫聲，藍袍公子眼珠一轉(zhuǎn)，收起折扇向遠處的密林撤退，搶先喊捉賊的家伙與纏斗在一起，其余五人反應(yīng)慢了一瞬，被十余名衣著寒酸的少年圍堵在當中。
    戰(zhàn)況當即逆轉(zhuǎn)，冬安乂抿嘴一笑，兀地甩起手里的倒霉蛋快速轉(zhuǎn)圈，估摸著力度夠了，嗖地一聲向樹林里的藍袍少年甩了出去，只聽一聲慘叫，兩人疊在一起飛進了樹林里。
    和我比算計，老子的弟弟是魔君！玩死你們！陰險笑容一閃而逝，冬安乂噴出大口的血花，顫抖的手指指著曹膾抽搐了幾下，翻著白眼倒地不起。
    劍墻內(nèi)，一個濕漉漉的小人鬼頭鬼腦地趴在石柱上窺視華城外的紛亂，慘兮兮地眨巴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師兄看錯了啊，這不是個好人，竟然裝死！舌頭不疼嗎？”
    舌頭當然很疼！應(yīng)付楊瓚的時候已經(jīng)咬了一次，這次又咬了一次，都快咬斷了！但是自己的排名實在太低了，必須想辦法減少部分參選的競爭者，曹膾總上門來自然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群毆仍然在繼續(xù)，李虎的兩個青年同伴加入后，富家公子們爆發(fā)出了驚人的體力，雖然顯露下風，但是遲遲不落敗，反到把李虎所在的陣營擊昏了數(shù)人，顯然與不單只會花拳繡腿。殺紅了眼，不停地招自己的兄弟前來助陣，每一次有人圍上來貴公子們都會左支右絀，但又總能在緊要關(guān)頭撐住，繼續(xù)把人打退。三番五次輪換下來，李虎這邊竟然倒下了二十幾人，加上冬安乂砸昏的幾人，已經(jīng)有三十幾人動彈不得了。
    冬安乂把眼睛撬開一條細縫，若有所思地看向李虎，這家伙該不會是和曹膾一伙的吧，自己的同伴倒下這么多人還沒發(fā)現(xiàn)問題嗎？
    劍童阿四白了冬安乂一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劍墻內(nèi)銳風急閃，曹膾、等人皆覺清風拂面，詭異的微波流轉(zhuǎn)在身邊，針扎般的痛楚亦如風一般從口腔和毛孔涌入身體，游走在四肢百骸。二十余人便保持著出招的姿勢木然僵硬，只剩下一雙眼珠左轉(zhuǎn)右轉(zhuǎn)。
    冬安乂緩緩抬起手虛握了一把，風無形卻似握住了一縷微光，猛然想起昨日逆著劍光走來受到的沖擊，趕忙把手攤開，縮回到體側(cè)繼續(xù)裝死。
    “飄渺劍宗升仙大會第二項即將開始，諸位精神十足啊，這很好，不過當著萬劍冢打架斗毆就不好了，飄渺劍宗禁止內(nèi)斗啊。所以，參與毆斗之人，不論緣由，全部喪失參選資格！”人不大，聲勢很足，代表飄渺劍宗的小劍童阿四震落頭上的水珠，邁著細碎的步子從石門后方走出，恰好停在巨大黑劍的劍尖下方，老氣橫秋地宣布殘酷的決定。
    “對了，我是阿四，是此次升仙大會的第一輪選拔的主持者。”好險好險，差點忘了介紹自己，阿四心里緊張得哆哆嗦嗦，面上卻不露聲色地凝視著聚眾打架的一干人等。
    華城外立即爆發(fā)出了一聲聲慘叫，幾個打翻在地卻還有意識地人立即沖向阿四抗議，大喊不公。阿四只是回了一個眼神，吵鬧之人便被劍光包裹說不出話。見此詭異場景，躁動的人群立即安靜下來，彷徨地左顧右盼，不敢相信短短半個多時辰就有五十多人被淘汰出局。
    曹膾等人聽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參選資格，也想要出聲抗議，但是身體正被劍氣沖擊，一個字都吐不出。少數(shù)躲在角落里的人忍不住議論起阿四的命令，排名靠后的人掃了一眼被革除的人終于爆發(fā)出喜不自勝的笑聲，參與打架的共有五十幾人，一下子少了五十名競爭對手，怎么可能不欣喜若狂！
    阿四腳下，有一人苦著臉全身抽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可怎么是好！我好像是第一個動手的！冬安乂悔不當初，扇完巴掌應(yīng)該逃跑啊，怎么連自己的強項也忘了。
    細細簌簌的議論聲只響了一陣，為了在阿四面前留下好印象，幸災(zāi)樂禍的人很好地掩飾住了內(nèi)心的狂喜，與之相對的則是曹膾等人的心死如灰，苦苦盼望著有人能讓阿四更改命令，有幾人甚至涕淚橫流地哭了起來。
    阿四的視線游走在人群當中，在張二蛋兒的身上頓了一下，旋即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既然沒有異議，其余人進行第二項，闖……！”
    冬安乂嘆了口氣，撐著地面坐起來，正要張嘴說話卻被人打斷了。
    “這不公平，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罰我吧，不要處罰大家，都是因為我要當竊書賊大家才打起來地！”張二蛋啜泣著跑向阿四，哭訴著哀求，臟兮兮的臉蛋兒上流出兩行清淚。
    冬安乂意外地看向張二蛋，突然有些后悔主導這一幕，抬頭瞥向阿四，阿四也低頭向他看來，裝模作樣地繃著臉：
    “你覺得呢，違背飄渺劍宗的門規(guī)，應(yīng)該被原諒嗎？劍道圣地可以被褻瀆嗎？”
    冬安乂啞口無言，瞪大了眼睛看著阿四，憑借多年與小孩子接觸的經(jīng)歷，他萬分確信這兩句話是別人教他的。這兩個問題無論怎么回答都是錯的，如果答可以就是藐視飄渺劍宗，如果不可以就是與所有參與打架的人為敵。
    “換一種懲罰法式不就好了，一次性淘汰五十人，委實太多了，這事情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啊，這些家伙萬一在事后污蔑升仙大會的公正性，豈不有傷飄渺劍宗的威名。”一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從樹林深處搖著折扇走出來，富有磁性的聲音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沒有參與斗毆的人立即爆發(fā)出不滿的呵斥，嘟噥著門規(guī)圣地不容褻瀆的廢話。
    冬安乂看著這人，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家伙似乎在哪里見過，卻怎么也想不出來。
    阿四再次掃視人群，聒噪的聲音立即被劍氣波動壓下，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
    “哦，既然你們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別瞪我，些許劍光威壓就說不出話只能說你們廢物，與我何干！那么，我就宣布懲罰措施了，再給你們最后一個機會，你們確認要接受懲罰嗎？”
    劍光源源不絕地從劍墻之內(nèi)滾蕩而出，想要抗議的人全部被壓得趴在了地上，哪還有力氣說話。
    “既如此，沒有完成逆光而行的人離開吧，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劍道亦是如此。你們本就喪失了資格，把你們留下來才是真正的不公平，接下來的兩關(guān)你們承受不了。”
    劍光倒涌，曹膾和他的同伴們?nèi)咳塑浰氐乖诹说厣希挠杏嗉碌嘏闹馗＠罨t比曹膾精神多了，一個蹦高竄了起來，嘻嘻哈哈地扶起了倒下的同伴，連連高呼劍仙英明，柔聲寬慰自己的弟兄們：
    “兄弟們放心，俺一定會保護好二蛋的，大家伙不用著急回家，就算落選了進入華城逛一逛不犯忌諱！”
    “不用多說，俺們不進去了，都來多少遍了，還得趕回家種地呢。”兩個高個子青年率先轉(zhuǎn)身走向來時走過的黃土大道，其余同伴拍拍屁股，風風火火地跟上兩個帶頭大哥，一個人都沒有回頭。
    華城外的百名少年立即少了大半，其中也有少數(shù)公子哥被淘汰出局，哭喪著臉走到一邊，并未直接離開。
    包括冬安乂在內(nèi)，頓時只剩下了三十五人。冬安乂看著李虎嬉皮笑臉地揮手與同伴們告別、張二蛋低頭抹淚，尷尬地撓了撓頭，他還以為李虎和曹膾之間有什么陰謀呢，合著參與斗毆的人大部分都是落選的。
    好一個李虎啊，原來他早就知道規(guī)則了，昨天在自己耳邊喊通過測試的就是他吧。想到此處，冬安乂大腦如遭雷劈，木然地轉(zhuǎn)頭看向巨劍，阿四笑嘻嘻的臉擋住他的視線，繃著小臉問道：
    “你怎么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