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笛失眠了, 凌晨三點半，她還是沒有任何困意。腦子里塞滿了東西，她想到尹子于, 不知道這個傻姑娘是不是還在掉眼淚。
    想到今晚的輿論公關(guān)，要是沒反轉(zhuǎn)又會怎樣。
    又想到瞿培, 她人在國外療養(yǎng), 也時時刻刻關(guān)注她的消息，看到今晚的輿論, 她說：處理得比我想的要利索，長大啦，不用我再跟著瞎操心。
    不自覺地，她又想到隔壁那位。
    一個她愛過、恨過、怨過、念過、也意難平過的男人, 曾經(jīng)放下過、遺忘過, 后來，她又掙扎過、矛盾過、五味雜陳過, 也被他感動過、溫暖過。
    他帶給她那么多復(fù)雜的情緒。
    徹底睡不著了。
    溫笛在床頭摸了幾下，摸到手機，給他打電話。
    “怎么了？”嚴(yán)賀禹關(guān)切問道。
    他聲音磁性沙啞，一聽就是睡著被吵醒。
    溫笛說沒怎么，“問問你睡沒睡著。”
    嚴(yán)賀禹笑了下，隔著手機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她那個壞勁兒，“睡了, 睡得不怎么深。”
    溫笛：“那幸虧我打電話，你再重新入睡，睡得深一點。淺眠對身體不好。”
    “謝謝。”
    “不客氣, 這是身為房東的義務(wù)。”
    “溫笛。”嚴(yán)賀禹坐起來，倚靠在床頭, 接著說：“你要睡不著，我們找個地方聊天。”
    “我現(xiàn)在有點困了。”
    “那晚安。”
    溫笛掛了電話，打個哈欠，再不睡天快亮了。
    她睡著，換成嚴(yán)賀禹沒有困意，她終于肯對他任性一點。這通三更半夜的電話，是她邁過了很多心里的坎，突然想他的一個電話。
    溫笛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鐘，起來洗漱過，阿姨給她準(zhǔn)備好早飯，阿姨說嚴(yán)賀禹半小時前去了公司。
    溫笛脫口而出：“他今天不休息？”問完自己又笑笑，阿姨怎么會知道。今天周六，她以為他歇一天。
    她一邊吃早飯一邊翻看熱搜，跟梁雨和尹子于相關(guān)的話題詞條只剩兩個，在熱搜榜尾。
    她給尹子于發(fā)消息：【在家嗎？】
    過了幾分鐘，尹子于給她發(fā)來活動現(xiàn)場的照片，【溫老板，快夸我敬業(yè)。】
    溫笛很確定，這幾天沒給她安排任何工作，【什么時候接的工作？】
    【昨天半夜，主辦方想抓住我被渣男渣后首露面這個宣傳點，半夜聯(lián)系莉姐，出場費是我以前的好幾倍，莉姐本來不想接，我一聽錢這么多，我傻啊不接。】
    莉姐是尹子于經(jīng)紀(jì)人，昨晚那事她心疼尹子于，一直陪著尹子于，當(dāng)時主辦方給她打電話，尹子于就在邊上，想都沒想，說必須接。為渣男浪費了感情，不能再浪費錢。
    溫笛擔(dān)心：【你眼不腫啊？】
    尹子于：【有點。】發(fā)了一張自拍給溫笛看，【主辦方說，就要這個效果。】
    溫笛：【......】
    尹子于笑說：【我是不是又美又颯？】她不忘拍個馬屁：【沒辦法，員工隨老板。】
    尹子于又告訴溫笛，她下午要去試戲《人間不及你》，周明謙那邊通知她下午三點過去。
    溫笛：【我開車送你，給你拍馬屁的福利待遇。】尹子于被逗笑。
    溫笛事先給她打個預(yù)防針，她去試戲不一定能爭取到。
    《人間不及你》的男主角定下來，談莫行飾演，他是為數(shù)不多的，能在大熒幕和小熒幕都獲得獎項且成績不俗的男演員之一。
    周明謙并不是很看好尹子于跟談莫行能演出情侶間細膩的那種感情。他們倆的氣場更適合《欲望背后》里相愛相殺式的相處，每個眼神都有張力和殺傷力，要是演一對煙火氣息的情侶，看著違和，很容易讓觀眾出戲。
    周明謙心里更傾向于另一個女演員。
    尹子于讓溫笛放心，能不能拿到角色，她看得很開，去試戲只是挑戰(zhàn)一下自己。她不能被一個渣男打敗。
    她一直記得溫笛在《欲望背后》招商會的那句話，往前走一步都是成功的。
    吃過午飯，溫笛驅(qū)車前往公司，路過花店，她特意下車買了一束花。
    尹子于上午的活動結(jié)束直接去了公司，在公司蹭頓飯，這會兒造型師在給她化妝，為下午試戲準(zhǔn)備。
    尹子于從鏡子里看到溫笛捧著鮮花進來，她以為是嚴(yán)賀禹送給老板的花，“溫老板，不帶這樣虐狗的。”
    溫笛說：“我虐我自己。”
    她把鮮花放化妝臺上，“送你的。”
    她自己失戀那段時間，每天都能看到鮮花，有時幾朵，有時一小束，雖然治愈不了傷痛，但看著鮮花能讓心情不那么沉悶。
    她不知道這個法子對尹子于管不管用。
    尹子于放下手機，把那束花抱懷里，什么花都有，很雜，但搭配在一起令人賞心悅目。
    “溫老板，商量個事兒。”
    “說。”
    “以后每天都送一束唄，我盡心盡職拍馬屁。”
    “行啊，但過節(jié)不送。”
    “為啥？”
    “那幾天花漲價漲得厲害。”
    “哈哈。你摳門哦。”
    溫笛不逗她，讓她快去試衣服，她轉(zhuǎn)了一筆錢給園園，讓園園負責(zé)每天訂一束鮮花送給尹子于。
    園園知道她來了公司，過來還書給她，那本英文版《重返普羅旺斯》她花了八個月終于啃完，有一半看不懂，買了中文版對照著看。
    “溫笛姐，你平時都在哪淘書啊？我也去淘。”
    溫笛告訴她二手書店的名字和地址，“我發(fā)給你。”她編輯好了發(fā)過去。
    園園問：“《重返普羅旺斯》也是在那淘的？”
    溫笛笑了，“你自己買的你忘了？”
    園園疑疑惑惑：“這書是我買的？你在秦總書柜上找到的？”
    “是啊，我給了你錢，你淘了幾十本，我挑中兩本。”
    園園還以為是她第一次淘來的書里有這本，原來是第二次，“溫笛姐，那肯定不是我買的，我第一次買是胡亂挑的，但專門給你淘書那次，我是認認真真翻看，我自己挑沒挑英文小說，我自己還不知道？”
    溫笛喊來秦醒，問怎么回事。
    現(xiàn)在也沒瞞著的必要，反正溫笛不會不要這本，秦醒說：“嚴(yán)哥給你買的書，沒想到你看中。”
    溫笛今天給嚴(yán)賀禹零花錢時，多加五毛。
    尹子于換好衣服，準(zhǔn)備出發(fā)去試戲，她最終沒讓溫笛送，有種家長送考的感覺，會緊張，她帶上溫笛送她的那束花，“有這個，肯定好運。”
    見溫笛手上拿著書，她說借去看看，最近苦學(xué)英語，試著讀一本英文原著。
    在公司待了會兒，今天天氣晴朗，溫笛忽然想四處開車溜達溜達，從秦醒辦公室出來，她遇到談合作回來的沈棠。
    沈棠勾著她肩膀，“先別急著走，跟你商量去哪旅游。”
    “我們倆？”
    “四個人吧，不然我們吃喝沒人照顧，要是走累了，到底是你背我還是我背你？”
    “......”
    上次四人出游還是六年前，夏天，他們出海釣魚。
    溫笛不知道嚴(yán)賀禹最近忙不忙，能不能抽出旅游的時間。
    沈棠說：“那就是蔣城聿跟他的事了，讓他們自己商量。”
    --
    他們最終決定去海棠村玩幾天，嚴(yán)賀禹跟蔣城聿商量好了哪天出發(fā)，開始著手安排工作。
    蔣城聿言語間透著嫌棄：【你盡量別掉鏈子，到時拖累我。】
    嚴(yán)賀禹：【我比你年輕兩歲，要拖累也是你拖累我。】
    正在看著郵件，辦公室來了不速之客，關(guān)向牧來找他。
    兩人快小半年沒見面，平時都忙，時間湊不到一起去，關(guān)向牧這段時間正好在北京，過來坐坐。
    “梁雨的經(jīng)紀(jì)人和經(jīng)紀(jì)公司安排妥當(dāng)。”
    嚴(yán)賀禹謝過，關(guān)心起：“你跟二姑媽怎么樣？”
    關(guān)向牧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江城，但見到溫其蓁的機會有限，除非在她公司門口特意等她下班。
    “還能怎么樣，有進展我還能憋得住不跟你說？”
    嚴(yán)賀禹叉掉郵件頁面，親自去給他倒杯熱水。
    關(guān)向牧現(xiàn)在格外自律，不抽煙不喝酒，每天堅持鍛煉保持體型，盡量少熬夜早睡覺，他從來沒有那么討厭過過生日，意味著他又要老一歲。
    “我跟其蓁吃過一次飯，她跟我說，不打算三婚，要是找男朋友，可能考慮找個四十出頭的。”
    嚴(yán)賀禹：“你今年四十七吧？”
    “四十六周歲。”
    “......有區(qū)別？”
    關(guān)向牧喝著水，兀自笑出來。
    自欺欺人的本事，他現(xiàn)在一流。
    他自我調(diào)侃，“我發(fā)現(xiàn)自己挺旺情侶復(fù)合，你看蔣城聿跟沈棠復(fù)合，連孩子都有了，你跟溫笛也差不多有希望，我怎么就不旺旺我自己。”
    他不再說自己，問嚴(yán)賀禹跟溫笛年底有沒有希望見家長，他催嚴(yán)賀禹：“你盡量快點，別把我熬到五十。”
    關(guān)向牧放下空杯子，“你忙吧。”
    他統(tǒng)共坐了不到十分鐘就離開。有些話他對旁人沒法說，只能到嚴(yán)賀禹這里說道兩句。
    送走關(guān)向牧，嚴(yán)賀禹關(guān)了電腦，跟溫笛說一聲，他晚上先回趟老宅，差不多十點鐘到家。
    下周要去旅游，他回去看看母親和妹妹。
    當(dāng)然，炫耀的成分居多。
    嚴(yán)賀禹給妹妹發(fā)消息：【你幾點到家？】
    嚴(yán)賀言：【在路上，你干嘛？到家啦？是不是帶溫溫回去了？】
    【溫溫連我們自己家都沒怎么適應(yīng)，過段時間再說。】
    【等你跟溫笛關(guān)系緩和，我?guī)е覂鹤幼哂H戚，去找你閨女玩。】
    嚴(yán)賀言也有只貓，比溫溫大幾個月。
    二十分鐘后，嚴(yán)賀禹手機響了，是嚴(yán)賀言打給他，他的車子已經(jīng)拐進老宅的院子，他直接掛斷。
    嚴(yán)賀言不死心，再次打進來。
    “哥，你先別回來。”
    “怎么了？”
    “姜昀星爸媽在我們家。”
    “我車子都停好了。”
    嚴(yán)賀禹掛斷電話。
    葉敏瓊聽到院子里又有汽車進來，問阿姨是誰，阿姨說是賀禹。
    兒子突然回家，是她沒料到的，之前還問他這周回不回來吃飯，他說忙，哪知道又回來。
    嚴(yán)賀禹不用問就知道姜昀星父母為什么在他家，為了姜正乾。
    姜昀星父親放下架子主動來談和，應(yīng)該是姜昀星的意思。他之前沒接姜昀星電話，她知道這事沒得談，只好麻煩她父親做和事佬，盡快結(jié)束他跟她小叔之間的種種矛盾。
    簡單招呼一聲，嚴(yán)賀禹在姜父對過坐下，雙腿交疊靠在沙發(fā)里。
    姜父知道嚴(yán)賀禹脾氣，直接找他未必好說話，于是他先到嚴(yán)家坐坐。巧了，遇到他回來。
    他一直看好嚴(yán)賀禹，他欣賞嚴(yán)賀禹的擔(dān)當(dāng)、能力跟手段，全完符合他對未來女婿的要求。
    當(dāng)年嚴(yán)賀禹跟女兒談戀愛時，他暗自欣喜，沒想到兩個孩子鬧到分手，他也勸過女兒，嚴(yán)賀禹只是脾氣不怎么好，有點高姿態(tài)，等再成熟一些，會有收斂，但女兒說她忍不了。
    后來女兒不是沒后悔過，也無濟于事。
    姜父先數(shù)落了幾句自家弟弟的不是，“你們現(xiàn)在這個情況，已經(jīng)不算是商業(yè)競爭了，是互相拆臺，損人還不利己，這不是讓其他人漁翁得利么，你說你們算得什么賬。我拉個彎子，這事就到這，生意上的事我不饞和，弱肉強食，你們誰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
    他表態(tài)：“昀星她小叔查你行蹤，又給溫小姐那邊帶來那么多麻煩，期間所有損失算我們家的。你看你那邊需要什么補償，讓你助理聯(lián)系昀星。”
    嚴(yán)賀禹：“補償就算了，我也不差那點錢。一般都是我補償給別人。”
    葉敏瓊：“......”
    她就知道兒子會很狂。
    嚴(yán)賀禹看向姜父，語氣平淡：“您跟伯母這么有誠意，那我也讓一步，讓姜正乾跟我道個歉，這事翻篇。”
    這哪是讓步，是殺人誅心，讓姜正乾跟誰道歉，不如給他一刀來的痛快。
    姜父面不改色，笑笑說：“回頭我跟他說說。”
    姜母放下茶杯，適時告辭，“不耽誤你們一家吃飯了，我們也回去吃飯。”
    葉敏瓊送他們到門口，回到屋里，人家兄妹倆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等開飯。
    “媽，他們過來干什么？”賀言好奇道，剛才她在樓上，不知道他們聊了什么。
    “你哥和姜正乾的事。”
    “不容易啊，姜昀星她爸居然主動找上門。”
    “你以為他愿意來，他拿他弟弟沒辦法，再不放放架子，姜家要亂成一鍋粥，損失的還是姜家的利益。”葉敏瓊不管兒子怎么處理，不摻和。今天要不是兒子自己回來，姜昀星父母過來這事她都沒打算跟兒子提。
    她問兒子，“你不是說不回來？”
    嚴(yán)賀禹：“回來陪你們吃飯，下周沒時間。”
    也沒人問他下周要忙什么，他自顧自說：“我跟溫笛要去旅游。”
    “喲，我說呢。”
    葉敏瓊調(diào)侃兒子：“比度蜜月還高興吧。”
    “沒有。度蜜月會更高興。”
    --
    嚴(yán)賀禹回到溫笛的別墅才九點半，比預(yù)計的時間早半小時。他倒了半杯紅酒，拿著酒杯上樓。
    溫笛在書房正忙著，門沒關(guān)，嚴(yán)賀禹敲了下。
    有身影靠近桌邊，她抬眸，嚴(yán)賀禹指間的酒杯靠近她嘴邊，“開了另一瓶，嘗嘗。”
    他無名指的戒指在寶石紅的紅酒映襯下，似是鑲了一層質(zhì)感，也可能是他修長的手指加持了質(zhì)感。
    溫笛嘬了一小口。
    嚴(yán)賀禹轉(zhuǎn)動酒杯，將她的唇壓過的杯沿轉(zhuǎn)到自己這邊，順著她喝過的地方抿了一口。
    “《人間不及你》今天開始試戲。”
    他今天聽康波提了句，“尹子于也去試戲了？”
    “嗯。我是她老板，只要我覺得不錯的劇本都會讓她爭取。能不能拿到角色，看她最終適不適合，但夠嗆，她現(xiàn)在狀態(tài)受張喬預(yù)影響，我本來還期望她能突破一下自己，演出不一樣的感覺。”
    現(xiàn)在懸了。
    “你既然交給周明謙選角，就不要過多干涉。”
    嚴(yán)賀禹：“不會干涉，要是干涉我就不會讓他公開選角。交給他，我就會尊重他專業(yè)的決定。”
    “還喝不喝？”他把杯子再次送到她嘴邊。
    還不等她張嘴，他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看看你能不能喝。”他記得她生理期就在這兩天。
    溫笛一頭霧水，只見他點開手機。
    嚴(yán)賀禹問她：“你生理期大概什么時候？這個小程序里記錄的不一定準(zhǔn)。這三年，我每個月都是按照比上月延遲三天記錄，不過有時你推遲三天，有時也推遲兩天，跟你的實際日期應(yīng)該有出入。”
    溫笛望向電腦屏幕，眼前空空一片，“你記錄這個干什么？”
    “習(xí)慣了。”頓了下，嚴(yán)賀禹又道：“當(dāng)時抱著一個念頭，萬一哪天跟你復(fù)合，你突然鬧情緒，我心里能有數(shù)是為什么。”
    他問她上個月生理期是哪天。
    溫笛也不太記得，點開手機備忘錄，告訴他具體日期。
    嚴(yán)賀禹說：“跟我這個程序里記錄的出入十幾天。”
    他重新輸入日期計算，然后把酒杯遞給她，“可以喝。”
    溫笛喝了一口，已經(jīng)嘗不出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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