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挽第二天回的學校,回來也沒告訴徐奕南，昏昏沉沉在宿舍躺了兩天。</br>　　她一回來就顯得心事重重，悶悶不樂,宿舍幾個女孩大抵能猜到發(fā)生了啥。</br>　　想來是在漂亮哥哥那里碰了壁，受了情傷回來的。</br>　　他們什么也不敢說,什么也不敢問，只心照不宣地沒再問過顧挽有關漂亮哥哥的事情。</br>　　為了哄顧挽開心,幫她轉移注意力,幾個姑娘拉著她一起參加了許多雜七雜八的社團，接觸了一些形形色色的學長學姐。</br>　　顧挽對那些五花八門的社團沒興趣,但室友一個個熱情洋溢，又良苦用心，一番好意她也不好辜負。</br>　　假期一過，季言初似乎又陷入了繁忙之中,偶爾會給她發(fā)微信,問問學習,問問學校生活之類的日常問題。</br>　　放完假,顧挽的課程也開始緊張，每周除了周六日，平時課程基本排滿。</br>　　日子充實了,到沒了太多時間胡思亂想。</br>　　十月中旬,季言初又接了個外地的案子,跟顧挽說要出差大半個月,等他回來,會來學校看她。</br>　　顧挽回說好。</br>　　十月底，北方已經開始進入冬季氣候。</br>　　宿舍里貼了通知，說要到十一月初全市才統一送暖。</br>　　顧挽一到冬天就容易感冒,又不抗凍，十月中睡覺就開始套了兩雙襪子，一直等到十一月初開暖，人已經凍得差不多了。</br>　　月中，他們社團有個戶外的公益活動，顧挽本來已經咳嗽了好幾天，打算請個假不去，結果那個社長學姐直接瞪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大家都能去，怎么就你嬌氣？”</br>　　轉身，又在社團群里出了通知：周六的公益活動全體社員必須都到，誰都不許請假！</br>　　顧挽無奈，只好多穿了件毛衣，硬著頭皮跟去了。</br>　　活動當天，在外面吹了一整天的冷風。</br>　　顧挽只覺整個天靈蓋吹得都麻木了，太陽穴那里突突抽筋似的疼。</br>　　當晚回來，趴下就起不來了，晚飯都沒吃，裹著被子一會冷一會熱，出了一身的汗。</br>　　第二天系里有個挺重要的講座，顧挽去不了，讓沈佳妮幫她請了假，捂著腦袋又是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上午。</br>　　中午林霄給她帶了感冒藥和午飯，她吃了藥，依舊沒有胃口吃飯。</br>　　她整個嗓子都啞得說不出話來，艱難的對林霄說：“下午可能還要請假。”</br>　　林霄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道：“光吃藥行不行啊，要不去校診所看看吧？”</br>　　顧挽懶得動，只想睡覺，以前在迎江的時候，冬天也常病，都是吃點藥悶頭睡一兩天就好了的。</br>　　她都病出經驗了。</br>　　下午照例還是請假，她繼續(xù)睡覺。</br>　　睡到傍晚，被手機里不斷傳來的微信提示音吵醒。</br>　　她從被子里探出個手，在枕頭底下摸索到手機，按開屏幕看了眼。熱鬧得很，季言初和徐奕南都發(fā)了微信過來。</br>　　她下意識先點開季言初的。</br>　　哥哥出差回來了，下午剛到暨安，有空嗎，晚上過去看看你，順便一起吃個飯？</br>　　顧挽此刻正頭重腳輕著呢，哪還有力氣吃飯，但又不好說實話惹他擔心，想想，便撒了個謊回：今天可能不行，晚上我們系有個很重要的講座，要去聽。</br>　　然而她并不知道，季言初發(fā)微信過來的時候，其實人已經到了學校。</br>　　恰逢傍晚下課時分。</br>　　他身形高大而清瘦，站在烏泱一片的人潮里，本就鶴立雞群，再加上他過分精致的長相，走到哪兒，身邊總有繞不開的擁擠。</br>　　等發(fā)現圍著他的大多都是女生時，似乎才意識到什么，萬分汗顏。</br>　　正步履維艱之際，忽然聽到人群里有人叫：“哥哥。”</br>　　“哥哥哥哥……”</br>　　他以為是顧挽，抬起視線去找，發(fā)現并不是她，而是她的那三個室友。</br>　　幾個女孩子在人群里跳躍著招手，一見到他，小麻雀似的往這邊涌，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將他身邊那層莫名其妙的包圍圈給沖散了。</br>　　季言初摸了下鼻尖，沖他們無奈又感激地笑了笑。</br>　　幾個姑娘相繼叫了人，又嘰嘰喳喳的問：“哥哥你是來看顧挽的嗎？”</br>　　季言初不知道他們話里的另一層意思，只笑著點頭說是。</br>　　剛想問怎么沒看到顧挽跟你們一起，林霄就義憤填膺吐槽開了：“本來昨天那個社團活動她就要請假的，結果那個什么社長，拿著雞毛當令箭，還不允許她請假。”</br>　　一旁的厲文靜接話：“哎呀，你不知道，那個社長和徐奕南學長是一個班的，聽說學長在追挽挽，這就開始針對上了，為了什么，你們懂吧？”</br>　　沈佳妮性子嬌弱，但也忍不住義憤填膺：“這人太惡心了吧？她要喜歡就光明磊落地去競爭，背后耍什么陰招啊？”</br>　　“可憐挽挽前幾天就開始咳嗽了，昨天又吹了一整天的冷風，回來躺下就起不來了……”</br>　　聽到這里，季言初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顧挽病了？”</br>　　林霄啊了聲，傻乎乎的說：“你不是聽說她病了才來的啊？人都躺一天了，粒米未進。”</br>　　季言初擰眉，直接問：“你們女生宿舍，允許男家長進去嗎？”</br>　　……家長？</br>　　林霄被他這個自稱震得眨眨眼。</br>　　人家一心想當你女朋友，你卻還想著給人當家長，這下，她更覺得顧挽可憐了。</br>　　沈佳妮沒有那么多心思，主動舉手道：“男生不讓進，如果是家長，把身份證押宿管阿姨那就可以進。”</br>　　幾個人把樓號和寢室號都報給了季言初，然后異口同聲地表示，他們要去吃晚飯，暫時先不回宿舍了。</br>　　他們能幫顧挽的，也就這么多了。</br>　　季言初對美院并不陌生，以前大學時候，他們宿舍有個室友的女朋友就是美院的，他陪那個室友來過幾次。</br>　　他目標明確地找到顧挽那棟宿舍樓，此時正值晚飯時分，宿舍門口來來往往都是人，有男有女，一個個都很年輕。</br>　　季言初夾雜在人群里，看上去并未比他們老成多少，說是大三大四的學生，完全可信。</br>　　他剛準備進樓，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生停在門口，自行車前還掛著兩個透明色的袋子，一個里面裝著顏色各異的藥盒，一個是打包的皮蛋粥。</br>　　像是有某種直覺，季言初下意識猜測這個男生或許就是徐奕南。</br>　　男生停好車，開始打電話，等了數秒，電話似乎接通，他眉眼一松，不自覺帶上笑，叫了對面一聲：“顧挽。”</br>　　果然沒錯，季言初無聲挑眉。</br>　　男生還未發(fā)現旁邊有暗戳戳偷聽的人，關切的問：“你感冒好點了沒？”</br>　　“我給你買了藥，你現在方便下來拿嗎？不方便的話，我跟宿管阿姨說一聲，給你送上去？”</br>　　顧挽似乎拒絕了。</br>　　他微微蹙眉，依舊不放棄：“那你吃飯了嗎，生病胃口不好，但是也不能不吃啊，你這樣躺著只會越來越嚴重，我給你買了皮蛋粥，你多少吃一點？”</br>　　那邊不知說了句什么。</br>　　只見他身形僵了僵，臉色難堪地一紅，沉默了數秒，才尷尬一笑：“顧挽，你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你有喜歡的人，我知道，但……”</br>　　他嗓音慢慢落寞下來：“咱們做朋友……都不可以么？”</br>　　顧挽態(tài)度堅決。</br>　　徐奕南眼里那點希冀的光最終暗淡下去，掛了電話，垂頭喪氣地推著自行車離開，走到一個垃圾桶旁，他愣了會神，最后將車子前面掛著的藥和粥都扔了進去。</br>　　季言初心情有點復雜，莫名其妙的，油然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同情，他不確定自己同情的是不是這個被拒絕的男孩子，有點沒頭沒腦，理不出頭緒。</br>　　但他唯一確定的是，顧挽的做法沒有錯。</br>　　把身份證押在宿管那里，他上了樓。顧挽的宿舍在二樓，上去一拐彎的第一間就是。</br>　　他站在門口敲門，里面的人早被剛才的電話吵清醒了，正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發(fā)呆。</br>　　聽到敲門聲，她本能地當做是室友回來了，正準備下床開門，忽地想起來，室友們都有鑰匙，她還病著，不可能還讓她起來開門的。</br>　　因為徐奕南才鬧著要上來，她自然而然把敲門的人當成了他。</br>　　她裹了個薄毯在身上，走到門后，卻并未開門，而是隔著那道門，啞著嗓子道：“學長，你回去吧，我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br>　　外面的人沒回應，卻依舊執(zhí)著地叩了兩下門。不輕不重，不驕不躁，還挺有紳士風度的感覺。</br>　　顧挽氣結，見他不罷休，索性把話說得更加明白一些。</br>　　“學長，我都告訴你了，我有喜歡的人，實話跟你說，我喜歡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我這個人，做什么事都比較固執(zhí)有毅力，喜歡一個人也一樣，喜歡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這輩子心里就只能裝下這么一個人，哪怕別人再好再優(yōu)秀，我也不會多看一眼，你明白嗎？”</br>　　也不知道這些話有沒有效果，她一口氣說話，盯著冷寂寂的那扇門，屏氣凝神地等著。</br>　　死一般沉寂了十幾秒，門外那人，才終于開口。</br>　　帶著戲謔與調侃，忍俊不禁道</br>　　“嗯，哥哥明白了，能給哥哥開下門嗎？”</br>　　“！！！”</br>　　怎、么、是、他？</br>　　顧挽眼睛一下瞪得溜圓，眼里仿佛十級風暴席卷而過……</br>　　啊啊啊啊啊啊！！！</br>　　這人，是什么時候冒出來的？？？</br>　　顧挽內心抓狂得恨不得去撓門板，她揉揉臉，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一臉若無其事，冷著臉色去開門。</br>　　一開門，迎上門外那雙自帶深情的眉眼，眼里流光熠熠，似笑非笑地盯著她。</br>　　上次見面還是夏季的著裝，這次來，他已經穿上了深咖色的大衣。大衣筆挺而熨帖，將他的身形襯托得更加修長勻稱。</br>　　站在門口，一副風流楚楚，倜儻周正的模樣。</br>　　顧挽心內怦然，距上次見面，中間差不多隔了一個月，他人又清瘦了些，看著卻更加帥氣，精神抖擻。</br>　　下意識咽了咽嗓子，顧挽不著痕跡地垂眸，斂盡眼里的驚艷，沒好氣地埋怨他：“你怎么偷聽別人講話？”</br>　　季言初一臉無辜：“你都快用吼的了，我這哪叫偷聽？”</br>　　“你還強詞奪理？”</br>　　顧挽氣呼呼斜瞪著他：“要不是你不吭聲，我也不會把你當成徐奕南，那我就不會說那些有的沒的。”</br>　　“……也不會白白被你看笑話。”</br>　　明明她話里的那個主角是他，他反倒一副置身事外還揶揄取笑的姿態(tài)，即便清楚他其實什么也不知道，顧挽還是忍不住覺得委屈，覺得不公平。</br>　　或許人一旦生病，心思就要比平時敏感脆弱得多。</br>　　就因為她是暗戀者，很多話不能宣之于口，所以，就活該處處卑微，處處被他拿捏么？</br>　　顧挽憤憤不平的想，又氣又傷心，眼里不受控制地漫上一層熱霧，眼角立刻也紅了。</br>　　“……你來真的？”</br>　　季言初僵住，他只是想逗一逗小姑娘，怎么就一下把人給惹哭了？</br>　　這下玩脫了。</br>　　他一副闖了大禍，手足無措地給她擦眼淚：“別別別，哥哥逗你的，跟你開個玩笑而已。”</br>　　“別哭啊……”</br>　　他又緊張又心疼的樣子，蹙著眉，彎腰低頭地湊到她面前，擦掉眼淚又揉揉她的臉，沉著嗓音低聲問：“小書呆，你是怎么了，從前的小刺猬怎么變成小哭包了？”</br>　　明明以前是那么倔強堅韌的小姑娘，遇到流氓壞人都不會掉一滴淚的。</br>　　是誰讓你有了沉重悵然的煩惱，和少女解不開的愁緒心結呢？</br>　　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嗎？</br>　　這個人……</br>　　怎么那么讓人討厭？</br>　　作者有話要說：嗯，是的，那個人可太討厭了！</br>　　晚九點，二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