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美國往事》
陳玉鳳為什么不起疑, 除了她反應(yīng)慢,還因為齊彩鈴是她打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齊彩鈴是喜歡發(fā)財,但當(dāng)間諜有風(fēng)險, 在陳玉鳳看來, 她不敢的。
現(xiàn)在只能希望于齊彩鈴去港沒有給部隊造成損失吧。
可那些醫(yī)用器械了都是領(lǐng)導(dǎo)們用的,會不會間諜在里面裝了竊聽器。
還有大娃媽媽的書,她該不會真拿走了吧?
齊彩鈴也挺辛苦的,別鬧到最后跟馬金芳一樣吃花生米。
所以于結(jié)果到底怎么樣,陳玉鳳挺急的。
不過她生氣, 就把門給反鎖了,半夜男人回來了推了一把, 就推不開了。
但他有辦法, 先嘆了口氣:“唉,問題大了!”
陳玉鳳一聽就急了, 跳起來拉開門:“是不是軍醫(yī)院的儀器真有問題?”
狗男人進門就脫衣服:“沒有。”檢查過了, 儀器里沒有任何竊聽設(shè)備。
“她拿走大娃媽的書了?”陳玉鳳再問。
“也沒有。”韓超說著, 已經(jīng)躺床上了:“好累,我骨頭酸痛。”
這臭不要臉的, 一聽就是齊彩鈴沒事,他是為了上床才故意嚇唬她的。
陳玉鳳怎么可能讓他得逞?
抱起枕頭默默下床, 她去了小臥室。
韓超也抱起枕頭跟進小臥室:“是真的麻煩,彩鈴還沒從紅港回來,但據(jù)張松濤說,因為她送來的醫(yī)療器械價格低, 又還先進, 總軍區(qū)的303醫(yī)院也準(zhǔn)備采購一批, 總軍區(qū)后勤部最近正好準(zhǔn)備采購一批電腦微機, 她從紅港寄了投標(biāo)書,價格比別人都低,我傾向于她已經(jīng)被策反了,險不險,間諜差點就要滲透到總軍區(qū)了。”
陳玉鳳一聽,又害怕了:“是不是她一回來你們就要抓她,給她判刑?”
韓超伸手把媳婦兒摟過來了:“你不想吧,不想看彩鈴被判刑?”
一起長大的姐妹,誰喜歡對方鋃鐺入獄?
“她還有救嗎?”陳玉鳳怯怯的問,兩只眼睛里只有男人。
“那得看我的。”韓超再把媳婦兒摟緊一點:“你不想,你哥就不讓她入獄。”
“哥你不會犯罪吧,她不會牽連你吧?”陳玉鳳說著,替男人捶背捏肩。
韓超舒服的簡直想搖尾巴:“當(dāng)然不會,你哥是誰,誰也牽連不到我。”
輕輕捶著丈夫的背,陳玉鳳希望這回齊彩鈴好好配合韓超,不要再犯錯了。
當(dāng)然,在她心目中,自家男人可厲害了,簡直天下無敵。
是得給他好好捶捶背,捏捏肩。
黑暗中,韓大營長笑的像只狗子。
這就是他媳婦兒,太乖,太好哄了,什么黑絲比基尼,她全忘了。
他只要多說幾句就能把她哄成乖寶寶。
目前這樁間諜案是,就好比在戰(zhàn)場上,本來陳方遠憑借齊彩鈴悄悄繞到了韓超的身后,要在背后放冷槍,但現(xiàn)在韓超又繞到了陳方遠后方,占據(jù)了主動權(quán)。
齊彩鈴就是陳方遠給自己找的新下線。
而要韓超猜得沒錯,他應(yīng)該會利用醫(yī)療器械公司老總的身份前來。
因為目前正值改革開放,醫(yī)療器械屬于國際合作引進項目,這種合作型項目,其負(fù)責(zé)人來大陸,是享有國際豁免權(quán)的,他們的出行工具、住宿地點,以及公文,往來信件,除非觸犯刑事,否則軍方是無權(quán)查看的。
那種身份,不恰合陳方遠使用?
但韓超這次不會讓他得逞的,只要盯緊齊彩鈴,等他下飛機,他要捉在當(dāng)場。
給妻子捶捶捏捏,天都快亮了,韓大營長的火給惹起來了,不過他才伸手,就給陳玉鳳阻止了。
“哥,我還生氣呢,你不要碰我。”她說。
韓超心說剛才不是已經(jīng)很好了嗎,怎么她又翻臉了,他再問:“你想要啥,真想我穿黑絲?”
“呸,你不嫌惡心,我還嫌呢,自己去想吧。”說完,她松手,抱起枕頭又回大臥室了,這回又把門給反鎖了。
韓超目瞪口呆:她到底想要啥?
……
再說這趟匯報表演的后續(xù)。
因為陳玉鳳不敢上臺,張松濤被領(lǐng)導(dǎo)們拉上去合照了。
然后,他跟甜甜一起,作為當(dāng)天表演的一等獎,登上了《軍報》。
雖說本軍區(qū)的領(lǐng)導(dǎo)都知道功勞是陳玉鳳的。
但總軍區(qū)給了張松濤一系列的嘉獎,那于他的升職是有莫大的幫助的。
張松濤自己也特別抱歉,專門買了奶粉、蜂皇漿一類的禮品上門,要給陳玉鳳賠個罪,畢竟他無功不受祿,自我感覺對不起陳玉鳳。
看著報紙上站在甜甜身邊的是張松濤,不說倆媽怨陳玉鳳膽小,軍嫂們也覺得她傻,苦頭全是她吃,風(fēng)頭卻是別人的。
“你要膽子稍微大點,今天登報的就是你。”王果果說。
周雅芳也說:“鳳兒,你總怨媽膽小,可你看看你自己,干的這叫啥事?”
陳玉鳳送走張松濤,給自己沖了一杯蜂皇漿,邊喝也是直后悔。
如果當(dāng)時她能克服恐懼上臺,軍報放她的照片,對小軍嫂的銷售會有莫大的好處,勝過她現(xiàn)在這樣辛辛苦苦四處跑業(yè)務(wù)的。
這回是個教訓(xùn),下回要再有這樣的機會,她就算咬牙,墊尿布也得上。
她不后悔沒搶到風(fēng)頭,只后悔自己太膽小,于她的生意沒幫助。
好在轉(zhuǎn)眼就是年底,天一冷,油辣椒的銷量就起來了。
同時她還得配合馬琳,催著百世公司趕緊做預(yù)算,拿今年肯德基的分紅款。
今年果然有14萬,再加上別的軍嫂們的6萬,馬琳整體拿走了。
這還不夠,還有10萬空缺,面向團級以下軍嫂摹資,因為肯德基賺了錢,軍嫂們信心大漲,這趟摹款時,軍嫂們在軍務(wù)處為了搶名額還打起來了呢。
而這天,灌氣站終于承租下來了。
正好韓超休息,徐磊也一直沒工作,閑的發(fā)慌,一拿到鑰匙,陳玉鳳就喊上他倆,要先去看看小學(xué)旁邊的灌氣站。
灌氣站跟加油站一樣,因為是地下鋪設(shè)管道,在城區(qū)屬于絕不允許再設(shè),但有一個就能躺著發(fā)財?shù)拇笊猓@要別人,能得到這么一門生意,得要樂瘋了。
但陳玉鳳全程都緊張的不行。
畢竟這玩藝兒要炸了,進監(jiān)獄的得是她。
地方并不大,總共一個五十來平米的小院子,露天設(shè)著兩個加氣泵。
徐磊一進門就說:“這磚墻和地面都不行,必須要拆了重建,墻體要達到三米高,要改成鋼筋混凝土墻面,里面還要加裝鋼板,這樣才能達到防爆程度。”
于這方面陳玉鳳特別虔誠:“裝,畢竟我閨女就在隔壁讀書。”
側(cè)耳就能聽見朗朗書聲,要墻達不到防爆標(biāo)準(zhǔn),確實不行。
韓超于這些東西不太懂,而轉(zhuǎn)眼兩個月了,他為了討好陳玉鳳,經(jīng)常陪甜甜下笨棋,因為甜甜手慢,性子慢,他經(jīng)常給孩子逼到發(fā)狂。
而陳玉鳳,自打上回被他兇了一回,一直不冷不熱的,正好冬天了,晚上她也住在酒樓,這就叫韓超很頭大,青梅竹馬的妻子,他向來覺得自己了解她的。
可這回,他是真不知道她想要啥。
他畢竟沒有學(xué)習(xí)過系統(tǒng)的安全知識,于煤氣沒有徐磊那樣的警惕性,此時一邊問陳玉鳳:“鳳兒,你跟哥好好說,你到底想要啥?”一邊伸手去抓加氣槍。
徐磊一把摁住他的手:“你除靜電了嗎就敢碰這個,找死吧。”
“你嫂子給我買的衣服全是純棉的,老子身上不起靜電!”韓超要犟。
“那你也不要動,你又不是專業(yè)人員,動它干嘛?”徐磊說著,先搓手,在除靜電按紐上釋放了靜電,抓起加氣槍一看,說:“嫂子,這個也不行,我看了一下,這些氣泵氣槍全都老化嚴(yán)重,得去燃?xì)夤举I新的。”
“那得多少錢?”陳玉鳳問。
“十來萬吧。”徐磊說。
“有沒有便宜點的辦法,咱們邊賺錢,邊搞它?”韓超說。
他知道的,小軍嫂油辣椒今年賺了兩萬多,甜蜜酒樓三千。
陳玉鳳手里總共兩萬三的現(xiàn)金。
徐磊把氣槍放了回去,側(cè)眸掃一眼韓超:“你想要來錢快,就搞塑料袋。”
“你會不會好好說話?”韓超一般不生氣,但徐磊說話太直,總?cè)堑盟匣稹?br/>
“要想我來管理這地方,可以,但裝修必須由我監(jiān)理,而且必須達到國際標(biāo)準(zhǔn),否則,我不可能幫你們經(jīng)營的,要想達標(biāo),至少得30萬。”徐磊攤手說。
“行行行,錢我來想辦法,從今天起,市內(nèi)五個軍用灌氣站就歸咱們了,你先拿著鑰匙,每天替我巡查一遍,可以吧?”陳玉鳳說著,掏出了鑰匙:“從今天起我給你發(fā)工資,一月200,但現(xiàn)在這個重如泰山的責(zé)任我交給你。”
徐磊接過了鑰匙:“嫂子,只要鑰匙在我手里,它不會出任何危險!”
這人是真挺好,責(zé)任心重,人踏實。
目前陳玉鳳還想不到錢從何來。
但先把鑰匙交給徐磊,有他幫她盯著,錢她就可以慢慢想辦法。
灌氣站是能賺大錢,但俗話說得好,好事多磨,人得能耐得住寂寞。
忍一忍,搞到錢,裝修好了再圖賺大錢。
徐磊接過鑰匙搖了搖,轉(zhuǎn)頭看韓超:“這是我的灌氣站了,韓大營長,以后你這種亂摸亂動的危險分子不準(zhǔn)入內(nèi)。”
韓超則扭頭看妻子,眼神仿佛在說:看看吧,不是我故意找茬,徐磊只要有機會,也隨時都在打擊報復(fù)我。
陳玉鳳當(dāng)然看得出來,徐磊也有脾氣,而且總喜歡故意欺負(fù)韓超。
但誰叫韓超要兇她,她故意裝作看不見。
轉(zhuǎn)了一圈,徐磊提議,說要逛逛周邊的幾家商鋪,看看周邊商鋪有沒有搞明火,會不會危及到灌氣站的安全,得,仨人鎖了灌氣站,得去周圍逛逛。
右邊并排三家,一家小文具店,一家小賣鋪,還有一家糧油店。
徐磊一家家看完,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于是又看右邊,右邊離得最近的,是一家圖書音象租賃店。
陳玉鳳是給門口一張海報吸引的,那是一張《圍城》的海報,上面有她最喜歡的電影演員陳道明,她于是跟著徐磊一起走了進去,要去看看。
目前這種圖書音象租賃店特別火的。
進門,一邊架子上全是書,整套的金庸,梁羽生和衛(wèi)斯理,還有很多席絹、瓊瑤和各種各樣的愛情小說,陳玉鳳還是頭一回進這種地方,她還從來沒看過愛情小說,看到《上錯花轎嫁對郎》一類的小說封面,立刻就給迷住了。
“你想看這個?”韓超問。
陳玉鳳翻了翻,猶豫了:“算了吧,我沒時間看。”
倆人轉(zhuǎn)到另一邊,墻上是錄像帶,有《亂世佳人》、《羅馬假日》、《窈窕淑女》啥的。
“你想看錄像帶吧,我手頭現(xiàn)在有兩千塊,能買個錄像機,等著,我給你找?guī)妆P好看的電影,這個,特別好看。”韓超說著,掰出一盒錄像帶來。
陳玉鳳一看錄像帶上是個老頭,立刻就不喜歡了,說:“不用了,我不想看。”
“可我看你挺喜歡的呀。”韓超再挑一盤,把錄像帶抽了出來,說:“這都是原音的,你可能聽不懂,但我可以陪你看,給你講這些故事。”
“不用,我不看,算了吧,咱們走吧。”陳玉鳳煩了。
她想看愛情片,可他挑的錄像帶上全是些老頭了,看起來就討厭。
店里還有個人在挑錄像帶,他側(cè)首說:“《教父》,《美國往事》都是史詩級的好電影,中譯的在雖然講得明白,但意境只浮于表面,英文原音的更加原汁原味,這錄像目前原音的國內(nèi)很少,小伙子是個軍人,懂英文嗎,就看敢原文不配音的電影?”
韓超笑了一下。
像《教父》,《美國往事》這些電影,他在越國的時候看過不下百回。
當(dāng)然,于他有莫大的幫助。
現(xiàn)在,他想讓陳玉鳳看看這些電影,其實也是想在看的途中跟她講講自己在越國的經(jīng)歷,有些東西礙于政策他無法表達,可通過電影,他能讓妻子更精準(zhǔn)的想象一下外面的世界。
“還行,看得懂。”韓超禮貌的說。
那人手摸上錄像帶,指著《亂世佳人》說:“男人天生是具有攻擊性的,像獅子一樣勇于進取,向外的,所以我們喜歡看《教父》,看《美國往事》,但女人天生都是感性的,向心的,她們更愿意追求感官的刺激,短暫的歡愉,假想的愛情,所以她們喜歡這種電影。”
拍拍韓超的肩,這人說:“想哄愛人開心,就陪她看這個。”
韓超夫妻同時頓住。
這人挑了一盒《圍城》,遞到老板面前,回頭對韓超說:“但真實的婚姻和人生,是這個。”
陳玉鳳其實也想租那盒《圍城》的,看給對方租走了,挺遺憾的。
而韓超,則在仔細(xì)打量那個人。
他大概五十出頭的年紀(jì),戴一副圓形老花鏡,穿的是這年頭很少有人穿的立領(lǐng),麻質(zhì)棉衣,一雙棉布鞋,看起來既樸素又普通,可周身又有一股書卷氣,右手食指處有老繭,一看就是個平常很喜歡寫字的人。
他眉弓很高,鼻梁很挺,墨鏡遮著看不清眼睛,但這人,韓超越看越熟悉。
他欲走,韓超脫口而出:“您貴姓?”
“免貴姓陳。”這人啟唇,說。
就在這時,陳玉鳳的傳呼機響了,她接起來一看,是馬琳辦公室的電話。
就把傳呼機遞給了韓超:“哥,馬處長的電話。”
傳呼機持續(xù)響著,這位陳先生體貼的說:“這兒有公話,2毛一分鐘,要不要回電話?”
話說,雖然從齊彩鈴供給軍醫(yī)院的醫(yī)療器械上沒有檢查到任何竊聽設(shè)備。
而且齊彩鈴走的時候,并沒有從張松濤家?guī)ё呷魏斡杏玫臇|西。
但一家醫(yī)療公司,拐彎抹角的把齊彩鈴喊去紅港,而且在醫(yī)療器械和電腦方面,是以國際成本最低價來投標(biāo),這明顯不正常。
當(dāng)時韓超跟領(lǐng)導(dǎo)們匯報過,要求領(lǐng)導(dǎo)們盯緊齊彩鈴。
等她回國時去機場一趟。
馬琳聽說這件事后提了個要求,說自己要去機場接人,當(dāng)然不是因為齊彩鈴。
而是為了去迎接陳方遠。
那是她年青時代的戀人,倆人曾縮在地冷天寒的宿舍里吃著一塊紅薯同讀過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坐在一起看《死魂靈》,談?wù)摗堆蛑颉泛汀都t與黑》。
他們談?wù)撜軐W(xué),歷史,東西方的文化差別,以及國際gc主義的光明。
在他跳崖后,她負(fù)罪半生,以未亡人的身份活著。
而如今,她終于有了一個機會,可以做全軍唯一的女副司令員。
那個意義有多大,除了她,沒人知道。
因為幾乎沒有女性可以在男性主導(dǎo)的軍區(qū),走到她如今的高度。
她的檔案無可挑剔,她即將能實現(xiàn)自己畢生的理想。
但因為他,她折戟半途。
作為一個女性,即使她再堅強,從不沒有認(rèn)為自己比任何一個男性差過。
可馬琳免不了要問一句:為什么?
為什么他要那么殘忍的對待她?
他愛過她嗎?
如果愛過,他的愛是要置她于萬劫不覆嗎?
馬琳打傳呼來,當(dāng)然是因為齊彩鈴從紅港回來了。
她準(zhǔn)備去機場,所以要韓超也一起去。
韓超本來也卯足了勁兒,準(zhǔn)備去接那位傳說中的‘陳老先生’的。
但在此刻他發(fā)現(xiàn),繼上回反間處被陳方遠耍了一回之后,他們再度判斷失誤。
人家早就來了,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差一點,韓超就給這王八蛋也當(dāng)成猴耍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