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歷八月,迎來了秋獵，這也是趙淵登基以來頭次秋獵，地點選在塞外圍場。</br>　　隨行文武官員眾多,加上隨從侍衛(wèi)足有萬人,官道之上看著就像是盤旋的巨龍,幾日后御駕到達了圍場。</br>　　這五年來，趙淵整頓吏治輕徭薄賦,朝堂開明，處處以民為先，不縱容權(quán)貴士族,選用賢能之輩為官，北趙國力越發(fā)昌盛，國庫充盈這才有更多的空余南巡秋獵。</br>　　雖還未到千古流芳,卻也是百姓心中不可多得的好皇帝。</br>　　塞外行宮不如宮內(nèi)華貴,趙淵不擔(dān)心沈如年,但怕兩個孩子從小嬌養(yǎng)會住不習(xí)慣,路上就先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br>　　可沒想到的是，到了圍場，看著帶有明顯草原特色的建筑,兩個孩子反而是最興奮的。</br>　　“爹爹，我們晚上是要住這個嗎？”</br>　　小月亮指著圍場附近的木房子和蒙古包很是驚奇,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這就是最有趣的東西。</br>　　趙淵抱著她笑,“月月要是喜歡，過幾日爹爹陪你們住一晚,不過先說好,有小蟲子也不許哭。”</br>　　小月亮聽到蟲子馬上就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有些猶豫,有趣的房子和蟲子選哪個呢？</br>　　趙瑾瑜看她害怕立刻道：“妹妹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br>　　小月亮從小性格就像個小男孩似的，跑跳打鬧起來比趙瑾瑜小的時候還要野，唯一像女孩子的地方就是怕蟲子。</br>　　連小小的蚊蟲都能把她嚇哭，每到這個時候，哥哥的用處就派上了，別看他白白嫩嫩玉人似的，卻不怕這些。</br>　　沈如年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瑾瑜真懂事，會保護妹妹了。”</br>　　小月亮也拍著肉乎乎的小手，滿臉興奮的拍哥哥馬屁，“哥哥好厲害。”</br>　　娘親和妹妹一人一句夸得他小臉紅紅的，他越長大就越容易害羞，動不動就臉紅，這點和沈如年簡直一模一樣。</br>　　趙淵偶爾都會擔(dān)心，他將來可是要當(dāng)皇帝的人，總這么臉紅怎么能行。</br>　　還好他的臉紅害羞只有在家人面前，等對著外人，他又會板著臉很嚴肅認真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小趙淵，倒也很能唬人，叫那些大臣們沒一個敢小瞧他的。</br>　　兩兄妹不停地往外看，指著外面從未見過的東西說個沒完。</br>　　這也是趙淵堅持要帶他們出來的原因，他們是皇子，也該是翱翔的鷹，而不是被關(guān)在籠中的鳥。</br>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們需要知道這世界有多大，大到他們無法用想象丈量，只有眼界開闊了，才能看的更遠才能胸懷天下。</br>　　趙淵捏著沈如年的手掌，笑著看兩個小的在嘰嘰喳喳的說話，目光很是柔和。</br>　　沈如年也在看新鮮，她也是頭次來塞外，看什么都覺得有趣的很，這會拉著趙淵的手問他遠處的是什么。</br>　　“那邊高高的像山包，還有好多彩旗的是什么？好漂亮別致啊，以前從未見過。”</br>　　“那是敖包，聽過敖包相會嗎？”</br>　　沈如年好奇的搖頭，就纏著趙淵問他是什么意思，趙淵聽著她嬌軟的聲音，像是有無數(shù)根羽毛在他的心尖上撓。</br>　　忍不住的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草原上的少男少女們喜歡在敖包后談情說愛，年年若是喜歡，我夜里帶你來瞧瞧。”</br>　　便見沈如年原本還在眨巴著大眼睛，聽到后面的話，瞬間就紅了眼。</br>　　他特意強調(diào)了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又說夜里帶她來，是什么心思一聽便知。</br>　　兩人剛成親那會他還會悠著些，不暴露本性，等成親久了就會哄騙她，她藏起來的那幾本小冊子都被他翻遍了，里面稍微簡單些的動作都被他學(xué)了個十乘十。</br>　　她一點都不懷疑趙淵真的想做點什么壞事，此刻羞的連話都說不出，用手肘在趙淵的小腹上推了下。</br>　　“你好不正經(jīng)啊，不和你說了。”</br>　　“我可什么都沒說，是年年想歪了，還是說年年想做什么……為夫樂意奉陪。”</br>　　沈如年嬌嗔的哼了一聲，偏過頭去不理他，露出的耳朵卻也是嫣紅的。</br>　　很快御駕在行宮門外停下，此次同行的還有很多大臣的家眷，余氏說是腿腳不好沒有來，而陳詩雨陪著林晉源一道來了。</br>　　想要巴結(jié)奉承皇后的人自然很多，但沈如年喜歡的卻很少，她特意的讓陳詩雨住在離行宮最近的別院，就是為了方便走動。</br>　　陳詩雨起初總躲著林晉源，怕陳家會拖累他的仕途，后來是林晉源以辭官表明自己的決心，才打動了陳詩雨，迎娶了美嬌娘。</br>　　太皇太后一場大病后，人變得有些不記事，時常會忘了自己是誰，陳家落敗之后也就老實安分了，沒人添亂兩人終成眷屬，也不枉費這些年的相思意。</br>　　兩人是在小金魚周歲那年成的親，第二年生下了長子林澤亦。</br>　　沈如年與陳詩雨交好，趙淵又重用欣賞林晉源，平時陳詩雨也會偶爾帶著兒子進宮找他們兄妹玩，他們都很喜歡文靜的林澤亦，甚至趙淵還想等林澤亦再大些，讓他進宮給趙瑾瑜做伴讀。</br>　　難得有機會出門，行宮也不像宮中那般的規(guī)矩森嚴，趙淵去接見草原部族的首領(lǐng)，沈如年就在行宮招待好姐妹。</br>　　而那邊兩個小哥哥帶著小月亮投壺抽陀螺，簡直是玩瘋了。</br>　　等趙淵晚宴結(jié)束回來的時候，三個小家伙已經(jīng)玩累，滾在一張大床上睡著了。</br>　　小月亮大刺刺的睡在中間，趙瑾瑜睡在最外面，牢牢的護著妹妹。</br>　　而小可憐林澤亦則是緊緊的靠在床內(nèi)側(cè)，肚子上還掛著小月亮肉乎乎的小腳，就算是這樣被壓迫著睡，他的臉上依舊是掛著笑，可見兩人有多讓寵這個小妹妹。</br>　　看的趙淵忍不住發(fā)笑，“月月就是被寵的這般無法無天的。”</br>　　聽著這話是在說女兒驕縱，和聲音里卻是濃濃的寵溺，要說寵，他肯定也要算一個，趙淵怕她睡得不舒服，小心翼翼的將熟睡的小月亮抱到了自己的房里。</br>　　再回到帳內(nèi)時，已經(jīng)重新梳洗換了衣袍，沈如年則坐在銅鏡前邊梳著頭邊看信箋。</br>　　是余恒逸寄來的書信，他接管了原先趙暉燁的越地。</br>　　起初趙淵還怕他不能勝任，畢竟他是個一團和氣的讀書人，瞧著還傻乎乎的，見誰都覺得是好人，和沈如年這個妹妹簡直是一脈相承。</br>　　可沒想到他在為官之道上很有一手，真的將一團亂的越地慢慢恢復(fù)了平靜。</br>　　余恒逸也從什么都不懂的書呆子到執(zhí)掌封地的諸侯，給了趙淵一個意外的驚喜。</br>　　其余的一切都不必擔(dān)心了，唯一讓沈如年和余氏擔(dān)憂的是，他這么多年了還不娶妻，想要嫁予他的女子滿城都是，可他就是沒有喜歡的。</br>　　若不是沈如年這接連的生寶寶，余氏早就跑去越地催著他娶妻了，妹妹第二個孩子都能走路了，他居然還孑然一身，這像話嗎！</br>　　再這么下去，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了。</br>　　“信里都說了些什么？”趙淵知道是余恒逸寄來的信箋，就隨口問了一句。</br>　　沈如年簡單的給他概括了一下，大致就是萬事安好，然后給外甥和寶貝外甥女寄了好玩的好吃的。</br>　　“你說恒哥為何還不成親，真是沒喜歡的人嗎？還是有喜歡的人，卻怕娘親不同意？”</br>　　趙淵沒興趣管別的男子為何不成親，但這個是大舅子，不得不分出心神來應(yīng)和兩句。</br>　　“過幾日我讓人挑幾個美人，給他送過去試試便知道了。”</br>　　趙淵就坐在離她幾步遠的錦凳上，說話的時候就一直目光灼然的看著她，讓沈如年的心跳忍不住的加速。</br>　　即便成親這么多年，每每看著他時，依舊會覺得他俊美非凡，讓她不由自主的情潮涌動。</br>　　相處的默契讓沈如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欲/念，或許是出宮到了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讓她有些害羞，就連梳頭的手都有些發(fā)燙。</br>　　也沒聽清趙淵說了什么，就胡亂的點了點頭。</br>　　燭光閃爍間，趙淵已經(jīng)起身向她走來，奪過她手里的梳子丟到旁邊，將她打橫抱起，一路朝著床榻走去。</br>　　趙淵今夜也格外的熱火，挑開她的肚兜時眼睛都在冒火。</br>　　“趙淵，你晚上喝了多少酒？”</br>　　口齒交融間，沈如年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連帶著她也有些醉了，難怪他今夜看她的眼神都帶著些兇狠，像是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br>　　而回答她的是趙淵更加猛烈的攻勢。</br>　　“年年，回京之前，我們?nèi)グ桨囋嚢伞！?lt;/br>　　沈如年被他的火點的渾身發(fā)軟，就連腦袋都是暈乎乎的，但聽到這句瞬間就清醒了。</br>　　“不行！我不同意。”</br>　　“我想要，你就當(dāng)是陪我，乖。”</br>　　“流氓！！！”</br>　　*</br>　　第二日，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孩子們已經(jīng)吃過草原上特色的早膳，跑出去學(xué)騎馬了。</br>　　既然起晚了，沈如年也就不去湊熱鬧了，賴了好久的床才慢吞吞的爬起來，沒過多久孩子們就滿頭大汗的從外面回來了。</br>　　“娘親羞羞羞，太陽公公曬屁股了還睡懶覺，爹爹可是帶著月月和哥哥騎了大馬。”</br>　　“你們娘親是路上勞累了，有些身體不適，月月去親親娘親，她就好了。”</br>　　小月亮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跑過去在沈如年的臉頰上響亮的親了一口，“娘親病病飛走了。”</br>　　沈如年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懷好意的趙淵，昨夜不管她怎么求饒，這人就是不肯停，最可氣的是，累的人應(yīng)該是他，怎么起不來床的成了她呢！</br>　　接下去便故意的冷著他，聽女兒小嘴不停地說著騎馬有多好玩，雖然她還小是由爹爹抱著騎的，但不妨礙她向沒去過的娘親炫耀。</br>　　趙淵趕緊去哄生氣的嬌妻，“我給你也準備了馬，等午膳后休息會再帶你去瞧瞧，棗紅色的很漂亮。”</br>　　聽到給她準備了馬，沈如年這才沒那么生氣，勉強的原諒了他。</br>　　午休之后，趙淵沒有食言，帶著她和孩子們到了圍場上，馬奴將一匹棗紅色的大馬牽了過來。</br>　　果然像趙淵所說的那般，就算她不懂馬也能看出這是匹難得的好馬。</br>　　上午他已經(jīng)教過兩個孩子如何騎馬，這會就讓騎馬太監(jiān)帶著兩個小家伙去學(xué)。</br>　　他們的馬兒是小馬駒，一紅一黑，小小的一匹還沒沈如年高，他們兩坐在上面可愛極了。</br>　　而趙淵則是親自教沈如年騎馬，她是頭次上馬背，也有些興奮。</br>　　馬兒也沒她想象中的那么兇，她的這匹棗紅馬又溫柔又漂亮，她喜歡的不得了。</br>　　趙淵坐在她的身后，帶著她繞場走了兩圈，沈如年就不滿足于這么慢悠悠的閑逛了，“趙淵，讓它跑的快一點吧，我不怕了。”</br>　　“那可要抓緊了。”</br>　　趙淵勾著唇露了個壞笑，雙腿一夾馬腹，加快了速度，跑起來的馬兒和方才的感覺完全不同，讓沈如年不得不驚慌的縮在了他的懷里。</br>　　等再停下來時，她的小臉都是白的。</br>　　“喜不喜歡？”</br>　　雖然有些刺激，但不得不說，騎馬還是很有意思的，她尤其的喜歡這匹漂亮的棗紅馬。</br>　　便誠實的點了點腦袋，沒想到趙淵不要臉的湊到她耳邊道：“年年若是不想去敖包夜會，我們騎馬來一回也不錯。”</br>　　沈如年瞪大了眼，狠狠的踩了他一腳，羞紅著臉跑開了。</br>　　后頭坐著小馬跟上來的兄妹兩瞧見了覺得奇怪，“爹爹，娘親的臉怎么這么紅呀，是不是又生病了啊？”</br>　　趙淵笑著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噓，這話不能在你娘親面前說，說了小屁股要挨打的。”</br>　　小月亮動作迅速的捂住了小嘴巴，撥浪鼓似的搖起了腦袋，“月月不說，月月什么都不知道。”</br>　　惹得趙淵又是一陣哄笑，而后心情很好的帶著他們繼續(xù)去騎馬。</br>　　三日后，秋獵正式開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