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棣棠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包袱，里頭全是形形色色的龍鳳曜變建盞——贗品。
    “你瞧瞧，這些人做贗品也不走心，龍鳳紋竟然用油漆來涂抹……好歹上個釉彩！”
    “還有你看看這個，它連形狀都不合格……”
    孟庸一一掃過，問：“王爺之前用以替代的贗品在何處買的？”
    萬棣棠道：“匯寶齋啊，可花了我五百兩呢！不過也就他們家的贗品做得最逼真。”
    “龍鳳曜變建盞，自燒制成功后，便被敬獻給皇室，數(shù)百年來，不曾流落在外。許多人只是聽了個傳說，自然燒制不出什么像樣的來。”
    孟庸神色平淡，卻叫萬棣棠瞳孔驟然一縮。
    “你的意思是，匯寶齋做贗品的人，見過真正的建盞？”
    他說話起身，摸著下巴在屋子里踱步。
    “據(jù)我觀測，匯寶齋那對贗品燒制時間不超過五年。而這數(shù)十年間，那對建盞一直在母后手上……難道是母后身邊的人和匯寶齋有所勾連？”
    孟庸道：“燒制陶瓷，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除了燒制人的手藝外，地利最為關(guān)鍵。建盞只出建窯，而歷史上的建窯在建陽州，是如今陽州的前身。”
    ‘陽州’兩個字，好似一個神奇的開關(guān)，令萬棣棠滿身玩世的氣息斂了干凈。
    分明是一張娃娃臉，正經(jīng)起來，卻也有令人無法忽視的嚴(yán)肅。
    陽州，當(dāng)朝太師的練兵之地，是那條帶毒巨蟒的棲息地。
    “當(dāng)今市場，古玩價值連城，一件上了年頭的真品，可賣出上百萬的價錢。”
    孟庸從包袱里拾起一只盞，唇畔笑意若有若無。
    “若贗品仿制得當(dāng)，無人辨出，其中暴利難以估算。”
    萬棣棠面色沉重，“售賣古玩贗品，向來難以分界，官府也不好管。”
    稍頓，他咬牙道：“更何況，那老王八連私礦都敢開，還有別的是他干不出的嗎？”
    孟庸將盞擲在桌上，看著那青黑的瓷器旋轉(zhuǎn)。
    “王爺猜猜，匯寶齋掌柜的如今身家?guī)自S？”
    萬棣棠想了想，道：“如果匯寶齋背后是王蟒，只怕他們的身家，要比鐵家還厚實。”
    孟庸搖頭，“匯寶齋的身家還不如我孟府厚。”
    “怎么可能！”萬棣棠驚道，“他一個生意人，能比你窮？”
    孟庸道：“匯寶齋那些贗品，都是按照真品的價格買進。”
    他說罷，拉開抽屜，取出一本賬簿遞到萬棣棠跟前。
    “匯寶齋每件古玩的進價與賣價，差價不超過百兩。”
    萬棣棠翻看著賬簿，漸覺觸目驚心。
    匯寶齋每月的流水，從數(shù)十萬到上百萬，盈利卻只有幾千兩。
    “贗品出窯的成本價只需要數(shù)兩，賣出后價格成千上萬地往上翻……從這些流水來看，陽州這個瓷窯，應(yīng)當(dāng)富得流油。”
    萬棣棠終于明白，打一開始，孟庸便是沖著陽州這個私窯去的。
    因為以贗品替換真品的主意，正是他出的。
    “可就算知道又怎樣？”
    他無比沉重地嘆了一聲。
    “陽州不是盛州，雖然王焉死了，王蟒底下那些武將可不是吃素的。你我還能再去炸了那個私窯不成？”
    “更何況，私窯不比私礦，私礦炸了便沒了，私窯炸了卻可再開，杜絕不了的。”
    孟庸笑了笑，問：“王爺可收過禮？”
    萬棣棠白了他一眼。
    就算是在前朝，他大小也是個郡王，上趕著巴結(jié)的不少。如今貴為親王，阿諛奉承的更多。
    “那些巴結(jié)王爺?shù)娜耍啥际翘еy子揣著銀票登門的？”
    萬棣棠把白眼翻上了天。
    這個問題真是太蠢了。
    “那些人又不是傻子，真金白銀地送，不是給人捏住把柄嗎？多是送些古玩珍品、山珍……”
    話到這里，戛然而止。
    顯然，他反應(yīng)過來了。
    匯寶齋那么多贗品，不可能每一個購買的都是外行，這么多年來，一起爭議都沒有。
    除非，那些購買的人，知道那是贗品，還心甘情愿地以真品的價格購買。
    以買賣古玩為名，行賄賂之實！
    孟庸又問：“王爺還記得和光客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