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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靈洲起身,陪著陸皇后離開了房月溪靈前,去了側(cè)殿。
一至側(cè)殿,陸皇后便遣散了身側(cè)婢女,對姜靈洲道:“攝政王妃,本宮有些話,想要在私底下與你說。可否讓蒹葭姑娘去一旁吃茶?”
姜靈洲扶著她在圓凳上坐下,道:“皇后娘娘還信不過我么?蒹葭是自己人,有什么話,直說無妨。”
陸皇后的笑容滯了一下。她攥起手帕,假作拭了下額間汗水,道:“只是此事……著實不便與外人聽見,還是攝政王妃與本宮單獨留下來的好。”
姜靈洲聽了,心下微有些疑慮,愈不肯應(yīng)了。
她就不信,這由蕭駿馳親手捧起來的陸皇后,還能強求她做些什么。
“皇后娘娘這話,我就有些不懂了。”姜靈洲笑了笑,“皇后這是信不過我么?”
“自然不敢。”陸皇后垂下了頭,低聲道,“但蒹葭姑娘,無論如何都要請出去的。”
這話一出,姜靈洲便覺得不對勁。不容多想,她轉(zhuǎn)身便走。只是這偏殿的大門卻已在不知不覺間合上,似還在外落了鎖。兩個身強力壯的中年女官上來按了蒹葭,就往旁拖拽。
“王妃!”蒹葭大驚失色,立時便想掙扎,只是那兩個姑姑力氣大得很,一下便悶住了她的嘴巴,讓她發(fā)不出聲來。
姜靈洲靜靜地立了一會兒,問:“皇后,你這是何意?”
“本宮并不欲做些什么,王妃娘娘大可放心。”陸皇后的聲音緩緩響起,“只是有個人一直想要見王妃娘娘,本宮只是應(yīng)人所托而為之罷了。”
“皇后娘娘,你可知你這樣做,后果會如何?”姜靈洲側(cè)過頭,問。
陸皇后被她瞥了一眼,心里一虛。眼前這女子真是美極,同是身著縞衫,她便如披雪素荷,看著便讓人自慚形穢。
“本宮自然是知道的。”她穩(wěn)住了心神,道,“這事兒,王妃娘娘便不用操心了。”
說罷,姜靈洲身后便傳來一陣衣料窸窣之聲,原是陸皇后走遠了。
陸皇后退出偏殿后,便正了下衣衫,對如意道:“回太后靈前去。”
“可是,娘娘……”如意滿心憂意,她望著自家主子,急匆匆道,“若是真得罪了攝政王,那娘娘日后可怎么辦?”——那攝政王有能耐將娘娘送入宮中為后,便也有能耐將她重新送回膠州那等鄉(xiāng)下地方去。
“莫慌,此事本宮自有打算。”陸皇后揚眉,如此道。
她根本不曾有身孕只是說來哄一哄姜靈洲罷了。
那日在含章殿里,蕭武川與她點明了前路,令陸皇后茅塞頓開,這才答應(yīng)助蕭武川放手一搏。
她雖是蕭駿馳選來送入宮中的皇后,可這“皇后”二字,也需要是帝王之妻,方才算有意義。若是蕭武川不再坐在那龍椅上,那她又算是什么皇后?
如今蕭武川已無法再有子嗣,此事若是讓蕭駿馳知道了,怕是這大魏江山第二日便會易主。與其等待東窗事發(fā),倒不如提前出手,好保住蕭武川的皇位。
她妙眸一轉(zhuǎn),想到從前詩宴時,姜靈洲所說的話來——高僧為姜靈洲批命,說她“鳳翼攀龍鱗”,那豈不就是皇后之象?若蕭駿馳真取蕭武川而代之,可不就是應(yīng)了這句話?
想到此處,陸皇后心底涌出一股冷意來。
姜靈洲待著的這偏殿里極是清凈,似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太后靈前的慟哭之聲。聽著這模糊朦朧的哭聲,人便仿佛如墜陰泉一般。
她一個人站了會兒,便覺得身子冷得厲害。
她仔細(xì)一想,還是不明白那陸皇后哪兒來的底氣對她做這等事。得罪了她,便是在太延沒了攝政王府這個背后大樹,那日后這陸皇后,又怎么在西宮里繼續(xù)過下去?保不準(zhǔn)哪一日,她便被摘了后冠、打入冷宮。
明明是捏在手心里的提線傀儡,卻生出了什么別樣心思。
這宮里,是出了什么事罷?才至于讓陸皇后膽敢背叛她。
忽而間,屏風(fēng)后響起了一道怪異聲,原來是一只鸚鵡,在嘰嘰喳喳地嚷著“傾國傾城、傾國傾城”。姜靈洲轉(zhuǎn)過身來,卻見蕭武川提著小金籠,慢悠悠從紗屏后踱了出來。他發(fā)上冠玉皎晶,一身姿儀彰煌。若非面上浮著輕薄的笑,也可謂是霞姿月韻、清風(fēng)霽月了。
“早先就和三嬸嬸說好,要三嬸嬸到朕這頭來看鸚鵡。只是三嬸嬸總不來,朕也只能懇請皇后幫忙了。”蕭武川逗了一下那鸚鵡,將這金籠掛在一旁。那鸚鵡蹲在金澄澄的籠子里,披一身綠,額頂一撮紅黃相間,烏溜溜的眼珠子轉(zhuǎn)悠著。不一會兒,便張嘴吐出一句“傾國傾城”來。
“原來是看鸚鵡,”姜靈洲笑了一下,“早說不就好了?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除了看鸚鵡,確還有些旁的事兒。”蕭武川笑了笑,一撩衣擺,坐了下來,“三嬸嬸可知道,原本你應(yīng)嫁的人是朕?”
見蕭武川忽而提起了這句話,姜靈洲不動聲色地答道:“噢?還有這事?”
“可不是,”蕭武川托著面頰,那唇角的笑意里忽然有了一分恣意,“朕聽皇后說,你從前獲批一命,說你有‘鳳翼攀龍鱗’之象。此句甚好,你本就應(yīng)當(dāng)嫁予帝王。”
“皇后娘娘只說了前半句,還未曾說后半句,”姜靈洲不疾不徐,緩緩道,“那高僧批完命,聽聞臣妾是一國公主,便說‘姜氏又另當(dāng)別論,此句不作數(shù)’。如此一來,臣妾便是嫁不得帝王的了。”
姜靈洲說罷,又在心里默默念了句“祈蒙見恕”。
這句“鳳翼攀龍鱗”原本是春官替她占出的卦詞,本就不是什么高僧批命,也自然不曾說過“不作數(shù)”。當(dāng)初在皇后面前,為防引來皇后猜忌,這才又加了后面的半句話上去。誰曾料,陸皇后卻還是記到心里去了。
身在深宮,“說謊”一事,實乃不得已而為之。
蕭武川聽著,笑了一下,道:“原來如此。”
他不說話了,那籠里的鸚鵡卻又嚷了起來,像是在乞食。
“你說這鸚鵡成日被關(guān)在籠子里,悶不悶?”蕭武川瞥一眼那鸚鵡,懶懶開了口,“這鳥兒若是有靈性,應(yīng)當(dāng)覺得朕惹人煩吧?”
“鸚鵡只是鸚鵡,當(dāng)然與人不同。”她答道。
“那你呢?”蕭武川抬起眼來,那聲調(diào)依舊懶洋洋的,“三叔迫你嫁了過來,你可怨他?”
不知為何,他面上漸漸顯露了笑意。他本就生的好模樣,這一笑,竟如花明露生、春光漸裊,又如那萬枝紅絲輕拂,叫人心里都不由癢動了起來。若非姜靈洲早知他是個陰晴難測的人,只怕是也要被這皮囊迷惑了去。
“陛下何必問?”姜靈洲低垂了頭,聲音清淡,“怨又如何?不怨又如何?這不過是臣妾與王爺之間的事,與陛下無甚干系。”
她低頭的時候,鬢邊簪著的一朵綴流蘇白絹花不小心便落了下來,啪嗒墜在鞋履旁。那豆大的珍珠滾落了一地,著實有些可惜。
蕭武川見了,便起了身。
他一起身,姜靈洲便倒退了一步,可那少年帝王卻并不迫近她,只是在離她數(shù)步處,彎腰撿拾起了那朵絹花,又試著將珍珠串了回去。
“看來你一點兒也不怨朕三叔了。”他拿起這絹花,在姜靈洲發(fā)髻上比了比,慢悠悠道,“也是,他雖是攝政王,卻比朕這個皇帝更像皇帝。跟著他,當(dāng)然是自在如意的。”
說罷,他便將那絹花慢慢插回姜靈洲墨鴉似的鬢發(fā)間。
少年的面龐離得極近,讓姜靈洲顫了下眼睫,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步。
“……謝過陛下。”她躬了身,沉穩(wěn)道,“王爺只是代君攝政,終有一日,會還政于陛下。”
“怕是沒那樣的一日了。”蕭武川手間一空,他有些掃興地搓了搓自己的指尖,如玉面龐上一副興致闌珊模樣,“倘若三叔真要將這江山還給朕,早就還了,何必等到如今。更何況,他苦心孤詣謀劃至今,借祆教、姚家除去我父皇,可不是為了將這江山再交還到朕手上的。”
他這話說得雖快,卻極是清楚。一字一句,似是丟下了數(shù)個驚雷,姜靈洲險些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她猛然抬起頭,壓住愕意,道,“請陛下慎言。”
聽聞這句話,蕭武川無聲地笑了一下。
不知怎的,姜靈洲忽而覺得他這笑起來的模樣,與蕭駿馳有幾分相似了——這兩人雖相貌大有不同,卻都是蕭家人,骨子里有些相似,自是應(yīng)該的。
“我少時就跟隨在三叔身旁,同他學(xué)騎馬射獵、軍策謀略。朕有兩個玩伴,十歲左右的年紀(jì)罷了,只不過是同朕說了句‘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三叔便斬了他們。”
蕭武川憶起了往事,面上那笑意便愈發(fā)讓人琢磨不透了:“可朕至今仍覺得這句話是對的——‘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天下本當(dāng)是朕的,三叔所佩的劍是朕的,這太延是朕的,乃至于你——”
“河陽公主,原本也當(dāng)是嫁給朕的。”
這句話一出,姜靈洲的心底便微微一顫。她不動聲色地露出個輕婉笑容來,說,“只是臣妾如今已嫁為人婦,怕是對不住陛下如此厚愛了。”
蕭武川看著她的面容,眼底似彌散開了一片黯壓云霧。
“……北有梁妃,南有河陽。”他喃喃地念了一句,以手托起姜靈洲的面頰,低聲道,“所謂‘驚鴻瞥過游龍去,漫惱陳王一事無’,說的大抵便是嬸嬸了。雖令朕耿耿不寐,沾霜至曙,只是不知,三嬸嬸可愿長寄心于君王,悵神宵而蔽光?”
姜靈洲側(cè)過臉,避開了他的手掌,道:“王爺先前還同妾身說,陛下不愛讀書,為此極是煩惱。現(xiàn)在看來,陛下也是看書的。這一首洛神賦背的好,陛下何不把這功夫花在正經(jīng)書文上?”
她說著,便又向后退了一步。只是她身后乃是一道紗屏,被她鞋履一撞,便轟然倒落。姜靈洲絆了一下,踉踉蹌蹌地摔落在地。
姜靈洲心里立覺不妙。
果然,蕭武川欺了上來,一手已落在了她的衣領(lǐng)處。
就在此時,那殿門被人陡然踹開。力道之大,竟令那紅檀雕花的門扇直直飛了出去,斷作兩截,帶著簌簌木屑撲落在地。
蕭駿馳沉著臉,大步跨了進來。
他本就渾身滿是兇殺之氣,渾如破軍落凡。一見到姜靈洲狼狽姿態(tài),他的眉宇間更添一分兇戾之氣,似是骨子里的野性都被挑了出來。
他似是忘了君臣之別,竟狠狠拽起了蕭武川的衣領(lǐng),將他朝旁擲去。
蕭武川養(yǎng)尊處優(yōu),又怎是他的對手?竟被生生丟到了一旁,撞在一道紅漆抱柱上。這少年帝王咳了兩聲,漫笑了起來:“三叔來的……有些遲啊。再晚一些,三嬸嬸便是朕的人了。”
姜靈洲這才回過神來,驚叫了一聲:“王爺住手!”
再怎么說,蕭武川也是一國之君。蕭駿馳這樣傷他,已是大逆不道。
“一墻之隔,太后尚在停靈。陛下這又是在做什么?”蕭駿馳眉心一皺,面上薄戾未減,渾身上下都迸發(fā)出驚人的肅殺之氣來。他大概是想壓一壓自己的怒意,因而便伸手去袖里摸索。摸了好一陣,他才記起那串佛珠已被他自己丟到王府內(nèi)的池塘里去了。
“朕做什么?”蕭武川撣了撣衣上灰塵,又露出了笑嘻嘻的臉,“率土之濱,四海之內(nèi),普天之下,皆為王土。朕想做什么,自然便是做什么。”
頓了頓,他低笑了起來,問:“難道在這西宮里,朕還做不得主嗎?!”
“為君王者,更應(yīng)守禮循法。”蕭駿馳將姜靈洲推至身后,道,“若是令陛下失足毀譽,那便是臣千古之失了。”
蕭武川覺地口中有些咸腥,便用手背擦了擦唇角;垂下眸光,便看到手背上一條蜿蜒血痕。他冷笑了一聲,道:“競陵王,莫非你強娶了靈洲,她本當(dāng)是朕之皇后。……她本當(dāng)是朕之皇后!”
這幅模樣,倒像是個無理取鬧、索求點心的孩子了。
不等蕭駿馳回答,蕭武川便扶著那紅漆大柱,輕佻地說起話來:“待三叔死了,朕便封她做個貴妃,日日寵愛,也好一解這相思之苦。對了,三叔與靈洲還未有孩兒罷?待靈洲有了皇嗣,朕便封他做太子,再讓他來三叔面前拜一拜……”
蕭武川字字句句,甚是誅心。蕭駿馳面色越來越沉,手上青筋臌脹,幾能聽見骨骼作響之聲。沒那佛珠幫他靜心,現(xiàn)下他已到了瀕越雷池之時,滿身孤戾之氣,令人心驚。
姜靈洲心驚膽顫地注視著這一幕,忍不住牽了蕭駿馳的手,小聲道:“王爺!王爺!切莫做出傻事來!”
只是那競陵王卻將手從她的掌心里抽了出來。
“三叔,為何不說話?”蕭武川揚眉,挑釁道,“你謀害父皇、害他慘死馬蹄之下的氣魄,又去了何處?”
姜靈洲已看出來了,蕭武川這是在故意激怒蕭駿馳。
只可惜,無論她怎么焦急勸說,蕭駿馳都沉著臉不發(fā)一言。
“三叔,你拿走了朕那么多東西,父皇、兒伴、河陽、月溪、孩子,”蕭武川忽而收斂起那滿身的輕浮來,言語之間,鋒芒盡顯,眸中銳意讓人只覺得不曾認(rèn)識過他,“朕只是取走一件本當(dāng)是屬于朕的東西,三叔便受不了了?!”
弦繃至極限,倏然斷裂。
蕭駿馳攥起他衣領(lǐng),將蕭武川陡然提離地面。
“本王從未謀害過大哥。”蕭駿馳一字一句地說著,那字句似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待他說完這句話,一雙手便忍不住想要朝這少年的頸上移。但他終究記得此人乃是大魏天子,兄長的唯一后嗣,只能堪堪壓下了滿心殺意,忍住顫抖不停、五指繃張的手,改為將蕭武川狠狠朝前擲去。
轟然一聲鈍響,蕭武川的身軀砸裂用于隔開正殿與偏殿的門板。帶著簌簌塵煙,蕭武川滾落在地上,周圍便是替房太后守靈的朝臣命婦。
原本正在哭喪的命婦、女眷,陡然見到陛下摔落在地,而對面則是滿身殺意的攝政王,頓時尖叫起來。
蕭武川咳著血,勉強支起身來,指著蕭駿馳的身影,強撐著力氣,道:“攝、攝政王意圖弒君……此乃謀逆之大罪也……”
陸皇后忙過來攙扶起了蕭武川,口中焦急呼道:“陛下!陛下傷得可重?”
雖聲音焦急,可她的面頰上卻不知為何帶著一縷扭曲的淺笑,根本藏不住。
蕭武川此言一出,周圍哭靈者面面相覷。繼而,嘩然議論之聲便如潮水,轟然響起,紛紛不絕。四周人皆垂頭側(cè)目,不敢直視這一對蕭家叔侄。
“攝政王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謀害陛下?!”
“可我等親眼所見,方才陛下都咳了血……”
“雖我早知攝政王有狼子野心,可這也未免太……”
此時,殿外忽然響起了兵戈之聲。數(shù)隊外侍劍履上殿,不顧此處乃太后靈前,竟將靈堂環(huán)得水泄不通。連串鏗鏘銳響,寶劍盡數(shù)出鞘,直指站在一團狼藉里的蕭駿馳。
能在蕭駿馳威壓之下,于太延調(diào)動兵力的,也唯有毫州王蕭飛骕了。
“三弟,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陛下出手。”
蕭飛骕自外跨入,話語里滿是扼腕嘆息之意。他那與蕭駿馳肖似的面龐上,盛著痛惜與憾然,旁人不知,定會以為他與蕭駿馳兄弟情深。
嘆過之后,蕭飛骕揚起臉來,滿面剛肅:“我雖是你兄長,可這‘君為臣綱’之理,為兄還是懂的。你竟敢對陛下出手,實乃謀逆之罪也!在場諸位,皆親眼所見;便是愚兄,也不可對你網(wǎng)開一面;否則,便是我這個老二,愧對大哥在天之靈!”
此話說的擲地有聲,極是鏗鏘。
蕭駿馳沉著眉目,望著眼前一切,冷冷道:“原來二哥也是早有打算,倒是競陵失策了。也罷,我自己做了的事,自是要承擔(dān)。競陵愿還回攝政之權(quán),也愿隨二哥走這一趟。只是,此事與競陵王妃無關(guān),須得先讓她平安歸家方可。”
姜靈洲聽聞此言,面色一陣蒼白。她輕輕搖了搖頭,便去拽蕭駿馳的衣袖,道:“王爺,妾身同你一道……”
此事乃是蕭武川失德在先,蕭駿馳雖犯下大罪,但若憑她言語,也許還能有幾分回轉(zhuǎn)余地。可如果她只顧著保全己身,退而求全,那蕭駿馳便是真真正正地回不來了。
誰料,蕭駿馳卻摟了一下她的肩膀,在她耳旁低聲道:“無妨,我早就料到有這樣一日,自是已做好打算,王妃安心回家等我音訊便是。”
雖面前境況于他不利,可他這一句話卻說得信誓旦旦。
而姜靈洲聽了,原本懸著的心竟也有了落地的跡象。
不知為何,他總能叫人心安。
眼看著蕭駿馳要朝蕭飛骕走去,姜靈洲仍是有些不忍,眼里不由盈出了水意。
“……王爺!”她喊了一聲,那聲音極是凄楚。
蕭駿馳回過身來,摩挲著指上白玉扳指,道:“王妃聽話。”
只一句話,便止住了姜靈洲的眼淚。
他還有余裕說這等情人私話,想來,心中也是有幾分底的。
朝堂驚變,太延城里家家閉戶,憂心忡忡地等著將至風(fēng)雨。姜靈洲不安地回到了攝政王府,卻見傅徽在王妃門口等她。
“末將拜見王妃。”
傅徽躬身,對她道,“王妃這幾日,還請待在王府之中。末將等自會護王妃周全。”
姜靈洲雖心有不安,也不至于失了理智。她說道:“謝過傅將軍了。”
傅徽與她一道穿過王府內(nèi)垂花游廊,口中低聲道:“王爺早猜到這一日遲早要來,以是已做好了準(zhǔn)備,王妃不必憂慮。只是……”
“只是什么?”
“王爺雖受困,至多也只是去了攝政之權(quán)。只要競陵王麾下玄甲軍尚在,這大魏便無人動的了王爺。毫州王與圣上也意在此處,想要借機奪走玄甲軍權(quán)。若要號令玄甲軍,須有魚符在手;接下來那毫州王必然會想盡辦法,從這攝政王府里奪走那魚符,還請王妃……謹(jǐn)記此言。”
傅徽末尾幾句話,壓得極輕。可姜靈洲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魚符如此重要,憑借蕭武川與蕭飛骕必然是找不著的。
因而,如今是蕭飛骕與蕭武川,有求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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