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第 126 章
早朝,封煜沉著臉看向底下跪著的沈父,他似是一夜未睡,渾身透著疲乏,求著他替沈檜曜作主。
他如今已經(jīng)得到了沈貴嬪小產(chǎn)的消息,對其三番四次不顧皇嗣安危的行為早已生了厭煩,連帶著對下方的沈父也有些不滿。
待沈父哭訴結(jié)束,封煜將他遞上來的折子看完,直接扔在御案上。
不等他開口,就立刻又有人站出來:“皇上,沈檜曜出入伶人坊,更是仗著朝廷命官的身份迫協(xié)他人不許與他爭搶,仗勢欺人,為品行有虧,此人何以為官?請皇上治罪!”
沈父看向說話的人,又是御史臺的人,臉色微僵硬。
話落,不斷有人上前:“臣附議。”
樹倒猢猻散,之前沈檜曜頗得皇上看重,其余人也樂于捧著,如今沈檜曜落了殘,宮中也傳來沈貴嬪不好的消息,這些人自然要趁著機會將沈檜曜拉下來。
沈父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封煜才終于舍得抬頭,似動了怒,卻只沉著臉:
“既然沈兆尹受了傷,那就好生在府中休養(yǎng),京兆尹事務繁忙,不可無人擔任,陸愛卿——”
陸宗立刻出列,恭敬躬身:“皇上,微臣在。”
封煜淡淡斂眸:“自今日起,你接管京兆府,沈檜曜一事,也交由你來處理,必要查出兇手是何人!”
“微臣領旨!”
沈父臉色微白,他如何也沒想到,原是打算求皇上作主,竟是將耀兒的官位直接弄丟了。
雙腿皆斷,要休養(yǎng)至何時?
更何況,陸宗和他沈家素來不親不近,指望他給耀兒查出兇手?
至此,沈父自然知曉,皇上是不耐煩多管此事,縱心底不甘憤恨,終還是泄氣地垂頭,跪地領旨。
散朝后,乾坤宮。
殿內(nèi)寂靜異常,楊德端著茶水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覷了眼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皇上,時間不早了,您先用膳吧?”
昨兒忙碌了一日,原本嫻韻宮侍寢,可好好休息休息,但小公主和沈貴嬪的事一鬧,莫說鈺修儀侍寢了,連飯都沒來得及用。
封煜從奏折中抬起身,眸色沉暗,頓了好久,他才問:
“沈貴嬪如何了?”
楊德低了低頭:“聽說,至今未醒。”
封煜閉了閉眼,又冷淡睜開,漠然地說:“沈貴嬪保護皇嗣不力,自今日起,降為才人,叫她好生反省,無旨不得出宮。”
他不想看見她,也想知道,如今沒了依仗,她還如何敢抗旨不遵?
楊德連忙應聲,復又想起沈貴嬪進宮至今的恩寵,唏噓不已。
世事無常,這才多久?前些日子還和鈺修儀叫板的人,日后怕是在鈺修儀面前無法再無法抬起頭。
稍頓后,楊德小心翼翼地問:“那皇上,關于鈺修儀一事,還要繼續(xù)嗎?”
前些日子,京城中傳的流言蜚語,皇上自然早就得知了。
不過鈺修儀和韓侍郎的關系,在紹州城時,皇上就已經(jīng)知曉,最初沒將這流言放在心底,直到見這流言久久不消停,頓時猜到這是針對誰而來。
至于是誰將這流言傳出來的,他們心底都一清二楚。
只不過都在等著那人將此事提到明面上來,如今那人直接被人打折了腿,恐怕是顧及不了此事了。
聞言,封煜撂下手中的筆,朝后靠了靠,淡聲說:
“把韓侍郎曾是江家養(yǎng)子的消息放出去。”
原等到那人將此事提到明面上,才是解決此事最好的時機,可如今既然等不了,自然要盡早澄清。
而且,堵不如疏,思及此,他又淡淡添上一句:
“告訴陸宗,沈檜曜一事叫他細查。”
細查,自然要慢下來,有了別的談資,鈺修儀的事自然會被漸漸忘記。Xιèωèи.CoM
楊德了然:“奴才知道了。”
圣旨傳進后宮時,阿妤剛用了午膳,正逗弄著佑兒,得知消息時,眉稍輕動。
這沈貴嬪被降為才人,之后的日子恐要難過些了,比當初許御女要更甚。
誰叫她往日性情高傲,惹了不知多少人不喜,如今她落了難,必然會有人對其冷嘲熱諷。
但阿妤沒想到的是,沈貴嬪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找皇上求情,而是要見她。
阿妤看向周琪,瞪圓了眸子,納悶道:
“她要見我作甚?”
周琪搖頭:“奴婢也不知曉,只是沈才人一醒來,就鬧著要見您。”
阿妤愣了下,她和沈才人何時交情這般好了?值得她這么惦記著?
不過,她輕撇嘴,嬌哼了聲:“她當她是誰,想見本宮,本宮就得去見她?”
周琪失笑,給她又添了杯茶水,附和道:“主子說得是,她如今被皇上禁足,主子還是不要和她牽扯過多得好。”
午后,嫻韻宮就迎來一人,阿妤倚在軟榻上,叫宮人上了茶水,頗有郁悶:
“你不在宮中照料小公主,來我這兒作甚?”
周修容端正地做在圓凳上,手邊案桌上擺著不少糕點茶水,她瞥了眼,就看向阿妤:
“沈才人,你當真不去見見?”
她來時,見阿妤不緊不慢地倚在軟榻上,就猜到她不會去了。
阿妤攏了下凌亂的青絲,坐起身子,細眉微蹙,道:“你為這事來?”
見周修容點頭后,阿妤頓了下,才說:“她剛失了孩子,指不定什么狀況,我此時過去,太惹眼了些,更何況,我也不知,和她有甚好說的。”
說起來,她和沈貴嬪頗有些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對立面。
至今,她都不知曉沈貴嬪為何三番四次針對她,懷著佑兒時,和沈貴嬪不過是井水不犯河水,后來生下佑兒再次侍寢,沈貴嬪就要截她的寵,可沒成功。
也就是從那次開始,兩人結(jié)下了恩怨。
可要她說,沈貴嬪這人恩寵不少,何必為了那次侍寢和她過不去?
周修容見她似鬧起小性子,微失笑,輕聲細語道:“她這時要見你,必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若得空,不妨去一趟。”
頓了頓,她擰眉叮囑:“不過,你得帶待些宮人。”
阿妤啞然,半晌才揶揄道:“你這是叫我去見她,還是去耀武揚威?”
帶著多人去雎婷軒,她怕沈貴嬪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氣死了。
周修容淡笑不語,阿妤驚訝地看著她,她還真的懷著這心思?
阿妤頗有些納悶:“你怎么這般厭惡她?”
周修容做出這么多事,許是有她的原因,但絕不可能都是因為她,阿妤這人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稍頓后,周修容將那日御花園沈才人威脅她的話說了出來,然后淺淺淡淡地說:
“縱使他不成器,但我只有這一個弟弟。”
所以,她見不得旁人拿此事威脅她。
更何況,什么叫成器?必要身居高位、光宗耀祖嗎?
她二房自來被大房打壓,可她弟弟性情溫和,素來乖巧機靈,她對他的要求,也就只有健康平安。
阿妤萬萬沒想到,當初周修容替周琪說話,這里面還有此事。
她擰起眉,心底對沈才人真心生了絲厭惡,她最不喜被人拿親近的人威脅,沈才人還真是自作自受。
待周修容離開后,周琪看向她,輕聲問:
“那主子,您去還是不去?”
阿妤揉了揉眉,有些猶豫,長吁了口氣:“周修容說得沒錯,沈才人必然有事要說,才會鬧著見我。”
說著,她輕癟唇:“可我不想見她。”
周琪素來支持她,立刻就道:“那就不去。”
阿妤失笑,手撐臉頰,眸似點星般笑盈盈地看向她:“周修容為此事親自來了一趟,而且我也的確想知道她為何針對我。”
所以,還是去一趟為好。
周琪癟唇,酸溜溜地說:“主子和周修容關系真是越來越好了。”
阿妤愣了下,隨后笑著去點她的鼻尖,輕柔道:“你啊!”
周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那、那奴婢去準備一下。”
阿妤攔住她:“去雎婷軒之前,我們先去另一個地方。”
一炷香后,阿妤坐著儀仗出現(xiàn)在乾坤宮前,小劉子忙上前迎她,恭敬問:“鈺修儀怎么親自過來了?”
他問得小心,也透出一個消息,今日皇上心情算不得好。
阿妤輕聲問:“皇上忙?”
她步子遲疑了下,可沈才人被禁足,她想去見沈才人,最好還是和皇上說一聲。
小劉子苦著臉搖頭,也不知是不忙還是不清楚,很快地,他就說:“皇上請您進去。”
殿內(nèi)頗為安靜,封煜還在批著奏折,阿妤進來時,他才放下筆,招手讓她走近,才啞聲問:“怎么過來了?”
阿妤聽得直擰眉,掃了眼殿內(nèi),視線落在御案放涼的茶水上,不虞地說:
“皇上,您究竟忙了多久?”
不待封煜回答,她就扭頭去問楊德:“皇上今日可有用膳?”
楊德覷了皇上眼,越發(fā)底下頭,不敢回答。
阿妤了然,輕瞪向封煜,她讓楊德去傳膳,又打發(fā)走了其他宮人,封煜乏累地揉眉,任由她動作。
待殿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時,她如同曾經(jīng)那般,跪坐在他膝邊,臉頰蹭著他的腿,輕聲細語道:
“皇上,您別難受……”
封煜稍頓,抬手落在她青絲上輕撫,低聲道:“朕沒事。”
阿妤仰起臉,輕癟唇:“您騙人,您一不高興,就拼命地處理政事,仿佛不會累一般。”
她說:“妾身知道您看重皇嗣,可您別這樣,妾身看著心疼。”
封煜啞了聲,指腹撫過她泛紅的眼角,心尖似微動,他沒說什么,只是扶著她站起來,似淡然低聲:
“過來陪朕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