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商商被這聲音嚇得緊緊縮在其承旁邊。
她悄悄的:“她怎么了,好嚇鬼。”
其承上前替他們開了院門,里面的房門沒關(guān),站在院子口就可看到一個小丫鬟跪在地上,額頭上流出汩汩的鮮血,地上碎著瓷塊。
她不住的磕頭求饒。
而此時閔藍又開口道:“你跪著一路磕頭到我面前,我就原諒你?!?br /> 丫鬟前面正是瓷塊。
述顯終于忍不住邁步進去:“你在干嘛?”
閔藍窩在小榻上明顯被他嚇了一跳,她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上面惶恐畢現(xiàn),眼淚立馬成串的流淌下來
她連忙起身,慌張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阿述你聽我說……不是我,是她,是她看不起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她緊緊抱住述顯的腰身,可她的解釋任誰聽了都不會相信。
丫鬟立馬又篤篤磕頭:“大人不是的,奴婢沒有,奴婢沒有看不起夫人?!?br /> 述顯閉眼深吸一口氣:“好了,你先下去。”
丫鬟立馬邊哭邊起身跑了出去:“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你為什么要放她走,給我回來小賤蹄子!我要殺了她!”
述顯拉住她:“夠了,閔藍!”
其承和商商隨后進來,述顯放開她的手向后退一步:“你根本不是當(dāng)初我初遇到的人,你假扮了這么多年,你到底是誰?”
閔藍撫著臉哭泣:“我就是閔藍啊,阿述你看我這半張臉都是為了你才這樣的,我太疼了,所以我才性情大變?!?br /> “真的是嗎?你一直拿這半張臉在渴求他的憐憫嗎?”其承幽幽開口。
閔藍看到其承,一瞬間近乎崩潰,大叫著往墻角躲,再顧不上述顯了。
“不要,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火好燙啊啊……”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轉(zhuǎn)頭又看到商商,“……你不是死了嗎,?鬼最怕絳毒,你被喂了那么多絳毒……你怎么還活著……”
“她為什么還活著?躲了幾百年,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嗎?我只是沒工夫去弄死你?!逼涑斜粴庑α?,直接施法將她臉上的面具硬扯下來。
那半邊臉灼燒的已經(jīng)不成樣子,眼珠子都詭異的嚇人。
述顯被下的幻術(shù)也解了開來,他看見她原本的容顏,那半邊完好的臉眉細細,臉尖尖。
對他來說太陌生了,他根本不認識這張臉。他轉(zhuǎn)頭看向商商,心里的驚異根本顧不得事情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發(fā)展。
“你知道含翡現(xiàn)在在哪兒嗎?”其承輕輕走進幾步。
閔藍驚恐搖頭。
“那你猜一猜?”
閔藍想向述顯求救,卻發(fā)現(xiàn)述顯早已離她遠遠的。
“我不知道……啊……阿述你救救我,我才是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啊!”
雖然早有猜測,但此刻驗證了述顯還是沒能緩過神來。
“你是什么東西變的,一直騙我到如今?”
“我……我……”
“我好像認識你?!?br /> 商商忽然輕輕開口。
她一直站在門口那里,自打第一眼見到閔藍心神忽然就一震。
那細眉尖臉眼兒彎彎,是那么多的熟悉,她肯定見過她,但在哪里呢。
商商認真想著,眼眶忽然紅了,淚珠盈在眶里,頭陣陣發(fā)疼。
她虛弱的向其承靠近:“其承,我頭疼,好難過,我們回去好不好?”
話音方落,她身子忽然就沉了下來,述顯在她旁邊急忙伸出手,但一瞬就被其承搶過橫抱進懷里。
“吾妻,就不勞煩你了?!?br /> 離開之前,他對著閔藍留下了一句話。
“她現(xiàn)在在陰曹寒獄里,三百年了,寒噬獸才啃了她半邊身子。你也不差,十八層巖漿的滋味不好受吧,不過你也不必擔(dān)心,再過幾日你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屋內(nèi)傳來女人尖叫,其承平靜抱著商商跨出了院門。
商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后了。他們還在榆城的家里。
屋外飄進來一陣陣香味,商商覺得自己就是被這味道勾醒的。
她跳下床走到外面,其承正在擺桌。
滿滿一桌子的好菜,香噴噴的。
他的袖子挽起來,廚間還冒著香味。
商商撲上去親他一口:“好香,都是其承做的?”
“嗯,正想去叫你呢,你就醒了。來,坐下吃飯?!逼涑薪o她盛飯,細細將肉從骨頭上剔下來給她。
商商吃了好多,感覺怎么吃都不吃不夠。
最后撫著肚子終于放下了筷子。
“其承,你摸摸我頭,我覺得我生病了,渾身都很燙?!?br /> 其承側(cè)身將她半抱進懷里,頭輕輕抵著她的:“沒事,商商不要怕,睡一覺醒來肯定就好了?!?br /> 商商直起身子望著他悶聲道:“像夫人和阿榮走的那次一樣嗎?”
其承點頭:“商商沒有生病,只是商商以前丟掉的一些東西回來了?!?br /> “那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想回我的小墳包?!?br /> 其承蹲下身子,叫商商好趴上來:”好,我們回榆郊?!?br /> 一路樹林蔭翳,道上又新長了許多野草小花,呼一口都是明媚的氣息,商商有點懶洋洋的。
她被其承背著,小手拽過路邊的樹葉摘了一片葉子玩。
正當(dāng)好時節(jié),葉子翠綠,葉兒尖尖抵在其承的鼻頭,其承被劃的癢癢,商商就逗趣的把葉子收回。
陽光照在葉子上,紋路被照的清清楚楚,商商看著看著,就好似透過葉子看到了其他。
“其承,你會永遠陪著我吧?!?br /> 其承背著她腳下步子無異,微風(fēng)吹過,掀起兩人的衣袍。這樣的靜謐,連翠鳥都不再啼叫,生怕破壞了林間的敘話,兀自銜著樹枝。
“會,只要商商愿意。”
商商鼓鼓小嘴,放下葉子頭埋在他肩上。
“丟掉又回來的東西太難受了,其承,我好不舒服。”
她的小臉蹭著他,軟嫩嫩的。
樹葉噗噗聲響,商商聲音漸漸低下去。
其承眼眶酸澀,她身子很輕,輕到他害怕一個眨眼人就不見了。他使勁顛了顛,走過榆郊長長小道。
到家時,商商已經(jīng)睡熟了。
其承輕輕將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商商,好好睡吧?!?br /> 半夜,商商燒的迷迷糊糊難受的哼唧著。
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她渾身的滾燙。
其承喂她吃了寒珠依然不管用,她在自己融合抗衡體內(nèi)的兩股神力。
其承只能為她護法,一遍遍換著浸過極獄潭水的鮫紗,希望她能好受一點。
隔天清晨不久,商商就醒了。
其承疲憊的靠在床上,她倚在他懷里
商商動了動身子,其承被驚醒:“商商,有沒有好受一點?!?br /> 商商點點頭,過了會兒又搖搖頭,手捂著肚子:“頭不疼了,肚子空空的,其承,我想吃花糕。”
其承看著她,將她弄亂的發(fā)絲掖到耳后。
“現(xiàn)在就要吃?”
“嗯,我想吃?!?br /> “好,那我去買給商商吃?!逼涑袕呐赃呄聛恚躺坛怖镆粷L,裹著被子縮在了角落。
其承穿鞋披衣,屋內(nèi)一切如常。
“商商,我走了?!?br /> 他最后看一眼商商,扶著門框的手指用力。
商商在被窩里揪著小手,想伸出又收回,最后糾結(jié)的扣著身下的床單。
“其承,要吃熱的。”
“好,你等我,我很快回來。”其承不再猶豫,轉(zhuǎn)過身子出門遠去。
今天天氣也很好,商商隔著小窗能看到外面綠草如茵,光芒點點。
她坐起身,思忖了良久。
其承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感知到屋里沒有人在了,但他還是屈著手指扣門。
“商商,我回來了?!?br /> 商商帶走了她的小寶庫,被子椅子都整整齊齊的,她喜歡的玲瓏小玉梳還在鏡子前,架子上還放著給他做了一半的衣服。
其承將花糕放到桌上,輕輕拉開一個椅子坐下。
他一邊打開紙包,一邊輕輕揚起唇角:“商商,還是熱的?!?br /> 他等了許久,最后自己拿了一塊花糕。
屋里只他獨自一人坐著,花糕再甜,都甜不了身心。
一陣風(fēng)兒自窗口掠過。
其承周身忽然明光四起,再看他,廣袖深袍,荷帶束起頭發(fā),其余散散披下,腰間綴著兩寬玉玨,起身行踏一步,足下神力便不經(jīng)意擴了整個榆郊。
此后,人間一過數(shù)十年。
榆城里也漸漸遺忘曾有一個住在云安巷的其大夫。
述顯在此地任了十三年,功績斐然。當(dāng)年閔藍死狀可怕,到最后渾身都被烈火烤炙著,然后成一具黑漆漆的尸體,魂魄早已被地獄之火折磨消散殆盡。
述顯親眼目睹,那焦黑的尸首散發(fā)著汩汩地惡臭,他一直未再娶妻,直到回京述職后被皇帝賜了一門婚。
紅燈籠,大紅燭,花綢高高掛,到處都是喜氣洋洋。
新娘子和他拜了天地,皇帝為表看重,還派人送了圣旨賜了一大堆東西。
他喝的熏熏然被扶進新房時,眼前模糊一陣,畫面一閃而過。
“阿述,你以后想娶什么樣的新娘子呢?你一定不能找個兇的,那你肯定打不過她,哈哈!”
她手里拿著小刀在做機關(guān),霓虹的衣擺不加規(guī)整的癱在地上。
“商商,我……”
幽澤的迷霧漫上天,漸漸籠蓋這層畫面。
述顯一瞬驚醒,他已坐在喜床上,新娘子蓋頭都被他挑了開來。
“郎君怎么喝這么多酒,郎君頭疼嗎,妾給郎君揉揉?!毙履镒訙販厝崛?,輕言慢語。
“無礙,方才……我好像做了一個夢?!?br /> 新娘子看著他滿眼笑意:“妾愛慕郎君許久,十三年前我尚年幼,五年前偶然又遇君,未想我現(xiàn)在竟能嫁給郎君,妾才覺這是妾做的一個夢?!?br /> 述顯抵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五年前,我好像不記得了?!?br /> “郎君當(dāng)然不記得,妾躲在馬車里悄悄看你嘞?!?br /> 新娘子說著依偎進他懷里,丫鬟端來醒酒湯,述顯一口飲下。
紅簾逶迤垂下,他抱著新娘子慢慢躺倒,終究再有了春宵。
冬去春來,榆郊的楓葉紅了又青。
直到有一天,一片楓葉纏纏繞繞飛到其承身前。
他伸手接過,上面依舊是歪歪扭扭的字。
“這里是我的小墳包,你把我的地方還給我!我現(xiàn)在不和你好了!”
其承一字一字看著,明明已經(jīng)笑了,只是笑的眼眶酸澀,手指摩挲著那小字卻還故作嚴肅:“一點長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