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偽裝
天亮的時候,云禎終于退了燒,清醒過來,一眼就看到姬冰原正坐在自己床邊,喊了聲:“皇上!”眼圈一熱,拼命忍住了。樂文小說網(wǎng)
姬冰原看他委屈得眼圈都紅了還拼命忍著,但好歹神智清明神情生動,倒是放心了許多,伸手捉了他手腕來一邊把脈一邊道:“怎么了?可是哪里疼?”
云禎搖頭:“不疼。”他滿心苦澀:“涅槃珠沒了。”
姬冰原:“多大點事,沒了就沒了,早知道那珠子這么古怪就不給你了,倒把朕嚇了一跳。”
云禎心酸:“早知道他不屬于我,就還是留給陛下您了,我錯了,應(yīng)該讓您戴在身上的。”
姬冰原:……
“你意思是讓朕戴一個隨時起火的珠子在身上?”他忍不住逗他。
云禎卻睜大眼睛,非常認(rèn)真道:“此珠必有神異之處!它大概只是不屬于我了……陛下天佑之人,真龍之子,天命所歸,若是戴著必然沒事的!”
姬冰原啼笑皆非,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他發(fā)尾都被燒卷焦枯了一些:“行了,說得煞有介事的,不要為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懊悔了,以后朕再找好的給你。”
云禎悔青了腸子了,完全陷在了自怨自艾的情緒里,低聲嘀嘀咕咕:“不會再有了——我就知道我做不成什么大事,我真沒用。”
姬冰原又換了他一只手診了下:“脈搏很穩(wěn)定,怎的都在說胡話?咱們的小吉祥兒才多大就做了多少旁人做不到的事呢,不要妄自菲薄。”
云禎有些赧然,低聲道:“皇上您怎么也會診脈?您會醫(yī)術(shù)嗎?”
姬冰原道:“以前從軍之時,和一位名醫(yī)學(xué)過一點粗淺診脈以及急救止血的方法,行軍方便些。”
云禎長長吐了一口氣,罷了,不是自己始終不是自己的,說不準(zhǔn)那東西還得真龍?zhí)熳硬拍苡媚亍K醇П劬Я搜z,越發(fā)愧疚,做出笑容:“皇上您真英明……皇上您沒休息好吧?您先去休息吧,我覺得全身都沒事了,您放心!”
姬冰原看他明明方才還喪眉搭眼傷心得像耷拉著耳朵的小狗,現(xiàn)在還強打精神寬慰自己,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發(fā):“行了,朕來這邊本來也是消閑,陪陪你挺好的——你傷口確實不疼了?可別瞞著朕。”
云禎搖頭:“好得很。”他拉開自己衣襟露出白皙胸膛:“您看,連紅都不紅了。”
姬冰原莞爾一笑,低頭果然仔細(xì)看了看之前發(fā)紅的肌膚,又按了按,果然完全恢復(fù)如初了,便替他攏好衣襟,轉(zhuǎn)頭看到丁岱已帶著御醫(yī)來了:“皇上,那邊懷素公子和朱五公子都醒了,脈象正常,皮膚也都恢復(fù)如初,雖然還有些恍惚,但也都能和人對答,神志清醒,問題不大,只說是做了些噩夢而已。”
云禎問:“他們兩人怎么了?”
姬冰原道:“和你一樣,被那珠子的邪火燒了,晚上就發(fā)熱昏迷了,如今看來似乎都沒事了,還是讓御醫(yī)仔細(xì)診一診,這些日子我讓姬懷素也遷進(jìn)云龍閣這里來住,以便一起集中觀察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
云禎全身不自在,卻也知道這是皇上在擔(dān)心自己,這等小事上也不好和皇命過不去,低聲道:“哦。”
姬冰原笑道:“只有他們二人不顧自身,上前替你撲滅火,合該賞的。”
云禎強打精神:“好啊,遲些我送些禮物給他們。”
姬冰原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吩咐:“既然都醒了,御醫(yī)診過無事的話,擺膳吧,叫姬懷素和朱五公子一塊過來,朕和他們一起用膳。”
和姬懷素用膳!云禎整個人都蔫了。一旁宮人上來伺候他洗漱寬衣,姬冰原起了身出去了。
云禎一番洗漱后,走到偏廳用膳的地方,朱絳和姬懷素已坐在那兒了,看到他進(jìn)來都轉(zhuǎn)頭看他,頗為關(guān)切,顯然礙于這里是皇上用膳的地方,規(guī)矩森嚴(yán),沒敢造次,但目光炯炯,看上去幾乎像是要撲上來一般。
云禎有些受不了,走過去坐下,朱絳壓低聲音問他:“你身子如何?沒有被燒傷吧?”
云禎搖頭:“不妨事。”
朱絳卻伸手握著他的手,上下又看了看:“真的沒事?”
云禎有些不自在,將手收回來:“沒事的。”
丁岱看他們?nèi)巳胱耍氵B忙進(jìn)去請了姬冰原出來。
三人連忙起身恭迎,姬冰原坐下道:“坐著吧,這幾日你們都和吉祥兒一起在朕這里起居,昨日之事,你們知道解困救急,互助友愛,朕心甚慰,將來也多多照應(yīng)吉祥兒才好。”
姬懷素和朱絳都恭聲應(yīng)了是。
姬冰原便向丁岱點頭示意用膳。
一時殿內(nèi)頗為安靜,連杯碟聲都不聞,只有姬冰原偶爾會給云禎說幾句:“這個乳餅不錯,你嘗嘗。”
一頓膳用完,姬冰原看三人很是拘謹(jǐn),云禎又剛大受打擊,整個人也不復(fù)之前的活潑淘氣,心里知道自己在這里,他們是無法自在的,便道:“今日就不安排你們功課了,你們且散散心,不必太拘謹(jǐn),和在家里一樣就行,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只管交代內(nèi)侍們,身體有什么不舒服,也立刻和內(nèi)侍們交代。”
三人又起身應(yīng)了,姬冰原又叫丁岱來給三人賞了些東西,才回去理政不提。
云禎朱絳和姬懷素走了出來,朱絳長長松了一口氣:“還好陛下沒有繼續(xù)還要我們留在殿里。”他又伸手去握著云禎的手臂:“好容易松下來一天,我們今天去哪里玩?”
云禎煩悶道:“別招我了,我正心情不好呢,你自己愛去哪玩去哪玩吧。”他轉(zhuǎn)眼一眼看到姬懷素正盯著朱絳握著他的手,目光幽深,不由心頭一跳,姬懷素這人蔫兒壞,這樣盯著人,從前往往就是不高興的時候。
他下意識甩開朱絳的手,揮手打發(fā)他:“你找姬懷盛玩兒去吧,我自己一個人散散心。”
他轉(zhuǎn)頭,將兩個人甩在一側(cè),快步離開。
朱絳凝視著他的背影,之前那少年人生機勃勃無拘無束的笑容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陰郁,他轉(zhuǎn)過頭,卻看到姬懷素看著他的目光,那是一種居高臨下審示的目光。
朱絳迅速浮起笑容:“懷素公子?那和我一同去懷盛公子那邊嗎?”
姬懷素微微一笑:“不必了,朱五公子請自便,這些日子還要勞您關(guān)照了。”
朱絳敷衍地點了點頭,迅速離開了。
姬懷素看著他的背影,皺起了眉頭,朱絳,也被那珠子燒了,他也會做那奇怪的仿佛前世一般的夢嗎?
夢中,云禎很早就和朱絳絕交鬧翻了,鬧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他厭惡定國公府的朱五公子,老油條的定國公早早就把朱絳給打發(fā)到了地方去做個小小的守備官去了,所以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讓云禎對他深惡痛絕?
如今唯一確認(rèn)的是,吉祥兒,一定早就夢到過這個前世,關(guān)鍵在那顆無故自燃的詭異珠子上。他是什么時候拿到那顆珠子的?
他皺起了眉頭,那究竟是夢,還是真的是經(jīng)歷過的一世?關(guān)鍵是云禎對自己那種莫名其妙的厭惡,如今找到了源頭。
那真的是自己做過的事嗎?
他握緊了手掌,無法否認(rèn),那確實會是自己做的,夢里每一步,都完全符合他的心境,符合他的心情,完全出于自己的心。
他無法坦然地說,自己被奸人蒙騙,他知道自己就是自私,自己就是卑劣,自己本來就是那樣的人。
他的心微微顫抖著,知道自己如今唯一的辦法,仍然是裝作不知道。
裝作自己沒有做過那樣的事,裝作自己沒經(jīng)過那樣痛苦和懊悔的一輩子,裝作一切傷害都不是自己施予的,裝作一切都能回到開始。
不錯,這是最好的開始,但也是最糟糕的,他苦笑,云禎也有那段記憶。
但,事在人為,不是嗎?
遠(yuǎn)處朱絳已走遠(yuǎn),那也會是一個后悔的人而重生想要補償?shù)娜藛幔?br/>
無論如何,誰擋在自己和吉祥兒中間,他必斬除。
這一世,皇位他要,吉祥兒,他也要。
他會給他舉世尊榮,他會給他權(quán)傾朝野,他會給他獨一無二的君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