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一陣寒暄過后,墨老班主示意小春去向墨里匯報戲班的事務(wù)。</br> 他現(xiàn)在不只是父親和魯伯魯嬸一眾戲班老人的掌上明珠,更是擔(dān)負(fù)起整個墨家班的一班之主。</br> 墨里賺來的錢都交給了墨老班主支配,墨老班主先給回到戲班繼續(xù)唱戲的弟子們包了一個大紅包。戲班的日常演出收入太過微薄,墨老班主感覺很對不起在戲班重開后陸續(xù)回來的弟子們。</br> 這一部分就用去了很大一筆錢。</br> “光靠演出收入,你師弟們別說養(yǎng)家糊口,養(yǎng)活自己都困難。”墨老班主嘆道,“所以明年我準(zhǔn)備給大家伙提一提薪水。別的不說,就是你師弟李霖,之前在外面打工,給別人裝空調(diào),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賺一萬多呢。其他孩子們不說能賺到這個數(shù),也都不差。如今他們回來了,我不能讓他們比在外頭掙得多,至少也不能讓他們過年回家抬不起頭來。”</br> 小春道:“現(xiàn)在陸續(xù)回來的師兄弟們有三十多個,因為師哥上電視名氣大了,還有好些師兄弟們準(zhǔn)備回來呢。”</br> 墨里在心里算了算,有點發(fā)愁。</br> 本來他還覺得自己賺得滿多的,但是算算整個戲班的開銷,也支撐不了幾個年頭。</br> 難道他這個班主要一直在外頭賺錢,再來貼補景氣不起來的戲班?比起以前他在戲班里作為招牌和小貓三兩只的門下弟子一起不溫不火地支撐,那又變成了另一個奇怪的循環(huán)。</br> 墨老班主也很發(fā)愁,說實話,一個大弟子已經(jīng)進了娛樂圈一去不回頭,他不希望兒子也當(dāng)什么明星。</br> 當(dāng)明星,賺得是多了,名氣也大了,人前看著光鮮亮麗,可是偶爾小春給他念網(wǎng)上的新聞,還有鄉(xiāng)親們的議論,總能聽到一些居心不良的傳言。</br> 他一開始還十分生氣,想著怎么澄清那些莫須有的事情。但是墨老班主很是失望地發(fā)現(xiàn),他說的話在網(wǎng)絡(luò)這個巨大的海洋里面,就像一滴水滴一樣微小,無足輕重,無人理會。</br> 比起那時候給李少天澄清謠言時的轟動,現(xiàn)在無論他說什么,最多也只能引起一道微小的浪花,之后就徹底湮滅在網(wǎng)絡(luò)的文字洪流之中,無人問津。</br> 墨老班主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只是莫名覺得□□,深不可測。他不希望墨里為了這個勉力支撐的戲班陷入那一汪深潭之中。</br> 墨老班主說了自己的擔(dān)憂,魯伯魯嬸都是完全不懂網(wǎng)絡(luò)和娛樂圈的老人,一聽墨老班主的說法也覺得十分可怕。</br> “咱不當(dāng)什么明星了,阿貍還是回家來吧,有阿貍在,咱們戲班怎么也能賺錢。多少小姑娘喜歡我們阿貍呢,阿貍不在家還有些小姑娘見天來戲班聽?wèi)颉!濒攱痍P(guān)切地道。</br> 魯伯也嚴(yán)肅地點頭:“阿貍回來唱戲挺好。大不了以后唱煩了再去當(dāng)那個明星。”</br> 墨里汗顏,當(dāng)明星是啥呢,想當(dāng)就當(dāng)了。魯伯也太自信了。</br> “沒有爸爸說的那么可怕啦,再說我也沒那么紅,大師哥那樣才叫紅。”墨里破天荒地謙虛了起來。</br> 魯伯一聽皺起眉頭:“李少天比你紅?那咱不回來了,好好當(dāng)明星,把那個沒良心的家伙比下去。”</br> 看來魯伯對大師哥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大啊……</br> 墨里這邊聽完小春的匯報,點了點頭。</br> “反正錢的事暫時沒有問題,就讓回來的師弟們都留下來,先把功夫都練起來。”墨里道,“爸爸,我們封箱定在什么時候?”</br> “臘月二十吧。”墨班主拄著手杖道。</br> “行,讓大家先排練起來,賣票的事不用擔(dān)心,有我在,一定不讓臺下有空座。”</br> 其實不用等到封箱,這天晚上的票在墨里回來之后就流水一樣地賣了出去。本來一場演出能賣出三分之一的票就算多的了,還跟擠牙膏似的一個一個賣,結(jié)果墨里回來的消息剛傳出去,已經(jīng)賣不動的票幾乎是秒空。</br> “要是天天都這么好賣就好了。”小竇捧著票夾子蕩漾。</br> “都是來看師哥的。”小春捧著臉,看墨里在院子里和新近回來的師兄弟們打招呼。</br> “阿貍真是長大了。”墨老班主說的那個出去打工安裝空調(diào)的弟子李霖握著墨里的手感慨。</br> “沒大沒小的,我才是師哥。”墨里哼了一聲。</br> 從小到大也沒人拿他當(dāng)師哥,一群人圍著他好奇地嘰嘰喳喳。</br> “阿貍,你真的當(dāng)起大明星了?我看手機上經(jīng)常蹦出來你的新聞。”</br> “阿貍有人找你拍電視演電影嗎?”</br> “阿貍,你帶帶我唄,我也想當(dāng)明星!能唱能演還能打,怎么樣,是不是個優(yōu)質(zhì)小生的料,幫我薦一個大導(dǎo)演唄。”</br> “你快滾一邊去,也不瞅瞅你那個德性,在戲班里師傅都沒讓你唱過生角,你還想當(dāng)小生哪。”</br> 一群人吵吵嚷嚷,墨里只是微笑地看著,負(fù)在身后的雙手交握著,顯出一番班主的鎮(zhèn)定來。</br> 李霖站在他身旁,看著他臉色瑩白,長眉鳳目。墨里長大了,不像當(dāng)初一團孩子氣的漂亮,現(xiàn)在他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能勾魂攝魄。</br> 他心里一動,扯著墨里道:“阿貍,網(wǎng)上到處傳你和大師哥……你們倆真的?”</br> 他欲言又止,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被他牽住。</br> “李霖,你惡心不惡心?那些媒體小報亂寫的,你來當(dāng)真的來問?!阿貍和大師哥?虧他們想得出來。”</br> “現(xiàn)在的人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以前都傳男女緋聞,現(xiàn)在是個人形生物就能傳緋聞。”</br> 墨里瞪了李霖一眼,李霖心虛地放開手轉(zhuǎn)移視線。</br> 八卦都八卦到家里來了,真是討厭。墨里維持了大半天的大氣班主的形象,這會脾氣上來,懶得理會這幫吵吵鬧鬧的大齡師弟們。</br> “你們好好練功,封箱那天好好演,演不好今年沒獎金了。”墨里吩咐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了。</br> 晚上墨里捧著手機在被窩里和燕凜視頻。</br> “阿貍在哪里,怎么這么黑?”</br> “被窩里啊,我怕被人發(fā)現(xiàn)你。”</br> “……”他有這么見不得人么。</br> 墨里繼續(xù)道:“燕凜,我們戲班再過幾天有封箱演出,我想搞個直播什么的,你看怎么樣。”</br> 燕凜皺了皺眉頭:“直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你又沒有專業(yè)的團隊來做。你可以拍幾個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直播就不用了。”</br> 墨里想了想,覺得燕凜說得很有道理。</br> 別的不說,萬一到時候魯伯對著鏡頭罵起李少天來,大師哥的粉絲得炸成什么樣。</br> “聽你的,就拍視頻。”</br> 燕凜笑了笑,他就喜歡墨里這樣,看上去任性,實際上特別乖巧特別能聽人勸。</br> 就像那天他提起周飛的事,其實他的要求很無理,墨里嘴上和他爭論,行動上卻十分注意起來。</br> 一個自我中心的家伙愿意照顧他的心情去遷就一些無理的要求,這是墨里的溫柔。</br> “阿貍大半夜的找我視頻,就是為了公事?”燕凜低聲道。</br> 墨里捧著手機翻了個身,裹得嚴(yán)實的被子露出縫隙,從外面撒進來的光照亮了墨里的眼睛。</br> 燦若星子,春水含情。</br> “大半夜的不為公事,我們還能有什么事。”墨里眨著發(fā)亮的眼睛,也低笑了兩聲。</br> 燕凜挑了挑眉頭。無論看得多久,墨里的一顰一笑永遠(yuǎn)讓他如初見時驚艷。</br> 到底是墨里太可口還是他太好色?他對墨里的著迷又有幾分是色迷心竅?燕凜不希望自己的愛如此淺薄,但是在美色面前,他難以理智計算自己。</br> 如果不是墨里美得太有沖擊力,就算他當(dāng)年接住掉下屋檐的少年,也當(dāng)只是一件普通的見義勇為。不像如今,成了他心里永遠(yuǎn)看不破的魔障,如果他能一步跨過,他就可以立地成佛了。</br> 燕凜舉著手機走到陽臺,吹一吹清新的冷風(fēng)。</br> “大半夜里能做的事,可不只有公事。”</br> “阿貍不懂,你教教我啊。”墨里咬著纖白的手指頭笑著,對著鏡頭肆無忌憚。</br> 他就仗著燕凜不能順著wifi爬到他跟前來。</br> 要是在燕凜家里,他可不能保證一個薄薄的門板能擋住色授魂與的男人。</br> 對了,告白至今,燕少連美人的床都還沒能沾上過。</br> 燕凜咬牙切齒:“阿貍,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開飛機去你家。”</br> 墨里頓時不敢浪了。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誰知道有錢人是不是那么變態(tài),聽說他有個堂哥失戀了居然開飛機出去散心。</br> 萬一燕凜真的開飛機來和他月下私會,他放不放人進他的臥房?</br> 墨里馬上正色:“信號不太好,剛才說了什么?哦對,直播。”</br> 燕凜冷笑一聲,叼了一根煙在嘴里。</br> “阿貍,這次回來,就搬到我房間來吧。”</br> 墨里頓時一陣驚慌,他準(zhǔn)備好了和燕凜談戀愛,可還沒準(zhǔn)備好別的事。</br> “那多不好,周飛還在……”</br> “那就讓他滾出去住。我是你的金主,不是他的。阿貍,聽話。”</br> 墨里:“……”突然霸道起來的燕凜——這么讓人臉紅心跳呢?難道他就喜歡這個feel?</br> 燕凜的聲音帶上一絲低沉沙啞:“或者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一起探討一下,半夜除了公事,還能做些什么舒服的事……”</br> 叮——屏幕突然黑了,燕凜一愣,才發(fā)覺是對面掛了通話。</br> “阿、貍——”今夜,燕少依舊是一個欲求不滿的男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