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 28 章
    段述民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問他們:“滬市冷不冷?”</br>  段語澈說:“還可以。”</br>  “晚上吃的什么?”</br>  “隨便吃的。”順便看了夜景,散了會兒步,路過電玩城進去玩了一會兒,曹烽給他抓了個娃娃,就打車回來了。</br>  “晚上出門要記得加衣服,不然會感冒。”</br>  “好。”</br>  “早點睡覺,不要熬夜。”</br>  “好……”</br>  曹烽在一旁聽著段語澈講電話,察覺到他的敷衍,好像就是最近的事,父子倆的關(guān)系似乎變差了。</br>  在上-床睡覺前,曹烽還特意沖了個很仔細的澡,他洗得很干凈,用了酒店的身體乳,抹得身上香香的才穿上睡衣出來。</br>  他覺得自己身上應(yīng)該是不臭的,畢竟他愛干凈,每天洗澡,但香一點總歸是更討人喜歡一些。</br>  他靠在床頭,打開電視機,等段語澈出來。</br>  曹烽平時不看電視劇,喜歡新聞和法制節(jié)目,但曹烽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電視上,他扭頭看著浴室,本來是個透明的玻璃隔斷,拉上了簾子后,只透出一道縫隙,水聲淅瀝瀝地傳到耳朵里。</br>  房間里空調(diào)溫度很高,曹烽腦子里控制不住地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那些,越想越覺得全身發(fā)熱,只好下床,打開陽臺的窗戶透氣。</br>  外面那接近零度的冷空氣吹了進來,他們住的房間很高,但還不是這個城市最高的建筑,曹烽眺望著燈紅酒綠的城市夜景,目光露出迷茫。</br>  他翻出下午拍的照片,拿出來看了一會兒,聽見浴室里水聲停了,又立刻把照片塞回原位藏起來。</br>  段語澈濕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說:“早餐十點停止供應(yīng),所以我們九點起床就行了,”</br>  他坐在床上擦頭發(fā):“遙控器呢?”</br>  曹烽找給他:“你要看什么?”</br>  段語澈開始一個一個地換臺,似乎沒有一個滿意的,毛巾搭在他的頭頂,微微敞開的薄睡衣衣領(lǐng),能看見少年在柔軟的燈光下呈現(xiàn)半透明的皮膚。曹烽站在旁邊,良久不動,久到段語澈都注意到了,覺得奇怪:“曹烽,你在站軍姿?”</br>  “不是……”曹烽喉結(jié)動了一下,“小澈,你跟別人睡過一張床嗎?”</br>  “有啊,跟vic,還有周澤亮。”段語澈就看他:“要不然我去睡沙發(fā)?”</br>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床夠大,我們倆睡合適,我就是怕自己打鼾吵到你。”</br>  “你還打鼾?”段語澈看他站在窗簾旁邊,身體筆直得像個標桿,身材那么高,眉眼鋒利又帶著溫柔。</br>  “我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如果我……吵到你,你就叫醒我,我去外面睡。”</br>  “好,你上來吧,別站著感冒了。”</br>  沒有一個讓段語澈滿意的頻道,他調(diào)了一個小品,百無聊賴地看了一遍,講的是女人懷疑男人出軌,最后發(fā)現(xiàn)就是一場誤會,男人偷偷在背地里資助醫(yī)院里的小孩子,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人是女護士。</br>  段語澈若有所思:“曹烽,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我爸工作有點太忙了,他怎么老是不回家呢?”</br>  曹烽:“……”</br>  “我、我沒注意到。”他有點緊張了。</br>  電視機忽明忽暗的光芒照在段語澈的臉上,他的眼神看起來是空洞的,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曹烽聽:“我爸媽那樣的關(guān)系,我爸要是喜歡上了誰不愛回家了,我都不能指責他,如果他愛上了別人,和她有了小孩,是不是以后就不會愛我了?”</br>  “不會的。”曹烽只能機械地這樣回答。</br>  “你不能這么武斷,你得承認,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段語澈目光顯得黯淡無光,“他要是不愛我了,我怎么辦?”</br>  曹烽凝視著他的表情變化,似乎完全體會到了他的心情,感覺心臟倏地一痛,他不想看見弟弟這樣,想看他笑。</br>  “……小澈。”曹烽把手伸過去,抓住他握著遙控器的手掌,“哥哥愛你。”</br>  段語澈看向他,曹烽表情認真,目光專注,像是在表達一個承諾。他忽地一笑,盡管不是很在意,可曹烽的話還是讓他有所慰藉:“謝謝哥哥。”</br>  這句話的殺傷力,無異于“利奇馬”臺風席卷沿海,曹烽的臉一下就紅了,重重的心跳聲根本壓不住:“不用謝。”</br>  沒一會兒,頭發(fā)干了,段語澈躺下睡覺,他認床這個毛病,讓他很難在家以外的地方睡著,一般會扛到扛不住的時候才會閉眼。</br>  而曹烽呢,因為枕頭底下沒有放腰刀,似乎也缺了點什么,那是他的護身符。</br>  兩人各躺一邊,各自不動。</br>  睡著的時候,段語澈無意識地搶被子,曹烽冷醒了,往大床中央挪了一寸,鉆進了被窩里。</br>  不到一分鐘,就感覺到段語澈的腿掛在他的身上。</br>  曹烽一動不動。</br>  緊跟著,段語澈的胳膊也上來了,他呼吸屏住,渾身僵硬。</br>  段語澈抱著他的姿勢就這么保持著,曹烽不敢動彈,在心里亂想,弟弟喜歡男孩子,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br>  不,不對,他是小澈的兄長,哪怕不是親的,也是兄長,親人之間摟抱,是完全正常的。</br>  曹烽是抱過他的,知道這小孩抱在懷里很舒服,因為他身上很好聞,他也不抗拒你,你抱他,他就賴在你身上,好像全身心地依賴著一般。</br>  -</br>  早上,鬧鈴響了,曹烽直接伸手按掉,他坐起身來,弟弟已經(jīng)滾到床的另一邊去了。</br>  他進了衛(wèi)生間,脫下臟掉的短褲,糾結(jié)了幾秒是丟掉還是洗了。</br>  好歹買一條也要幾塊錢的。</br>  但曹烽自己有點受不了那味道,特別特別濃,他昨晚抱著小澈睡覺,好像做了不該做的夢,這也是常事,來段家后,就經(jīng)常做那樣的夢了。m.</br>  他洗干凈內(nèi)褲,掛在浴缸上面的欄桿上。</br>  段語澈這時候揉著眼睛進來了,示意他讓讓,要漱口。</br>  曹烽讓開洗手臺,段語澈忽然說:“這衛(wèi)生間有股奇怪的味道,你覺不覺得?”</br>  曹烽:“……”</br>  段語澈閉著眼睛形容:“不是臭味,就是怪怪的。”他叼著牙刷出去了。</br>  曹烽抬頭看了眼自己掛著的褲子,打開換氣,跟著出去:“小澈。”</br>  “嗯。”</br>  “你以后……不要跟其他男人睡一張床了。”曹烽說完,覺得這個要求有點不可理喻,“我是說,不要跟普通的朋友,可以跟你的……”男朋友。</br>  那三個字,他都說不出口。</br>  段語澈還沒睡醒,也沒聽懂他幾個意思,就“哦”了一聲。</br>  曹烽笑了起來,覺得湯米好聽話。</br>  吃過早飯,兩人打車出去逛了一圈,司機推薦了幾個游玩的地方,他們就都去了,原本段語澈還想去機場接小姨,但小姨給他回了信息,說主辦方安排了車子統(tǒng)一接他們過來,就不用他跑那一趟了。</br>  晚上。</br>  主辦方的車把樂團送到了,整個樂團帶替補幾十個人,還有各種珍貴的樂器,一群人下車的時候,段語澈很輕易地就看見了那個他要見的人,立馬從大堂的沙發(fā)站起來,他不顧身旁的曹烽,直接就跑了過去:“小姨!小姨!”</br>  他小姨喜歡教他中文和中國文化,認為人不能忘本,要不是她有先見之明,段語澈剛回國估計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外國人。</br>  段語澈沖過去抱住她,曹烽遠遠地看見,也走了過去,他看見了那個女人,和他之前在網(wǎng)上搜到了,小澈的母親vivian有幾分相似,但風格是完全不同的類型,皮膚白皙而五官明艷,她燙一頭浪漫的短卷發(fā),穿著一件形容不出來的粉色大衣,里面是棗紅色的裙子,戴一頂更暗紅的禮帽。</br>  曹烽從來沒見人這么穿過,但不可否認地覺得非常好看,好像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br>  他看著這個女人側(cè)頭吻了弟弟的臉頰,然后捧著他的臉看,似乎在說什么長高了,長得更帥了之類的。</br>  曹烽穿過人群過去,有幾分緊張,他準備了一段英文的自我介紹,但感覺派不上用場,實在是太傻缺了。</br>  “你就是小烽吧,你好啊。”和她的穿著一樣,她的笑像個少女一樣溫柔,“tommy和他爸爸都跟我說過你,謝謝你照顧tommy。”</br>  “沒、沒關(guān)系。”他窘迫地撓撓頭。</br>  這個小姨的中文也太好了。</br>  “對了tommy,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我這次回國,也不是為了演出,是為了邀請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br>  “robbie。”她喊了一聲。</br>  段語澈愣了下,抬頭望去。</br>  是個比小姨大不少的白人男性,高大帥氣,但目測最少有四十歲,按照白人顯老的定律,就算他三十五,但配上他那模樣和十八歲少女差不多小姨,他心里卻覺得很不合適。</br>  “robbie,這是tom,你可以叫他tommy。”她介紹起來,“robbie是樂團總監(jiān)……tommy,我們決定明年結(jié)婚,到時候你要來。”</br>  樂團總監(jiān)。</br>  這個職位,三十五歲可辦不到,段語澈在心里想,那可能有五十了吧。</br>  他郁郁不樂地點頭:“我會來的。”</br>  robbie跟段語澈打招呼,然后又問了句曹烽:“這也是你侄子嗎?”</br>  小姨說:“他是tommy的……哥哥,他們一起住在他父親家,你可以叫他……”</br>  曹烽連英文名都沒有,到緊張的時候,平時課文里的那些名字全都想不出來了,心里一慌,脫口而出:“我……我叫路易斯。”</br>  段語澈看著他,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把人外教的名字給偷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