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郎艷獨絕
生日宴上的賓客反應(yīng)過來不勁時, 沈姒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完全把人撂下確不像話,沈姒交代了安排一切流程的負責(zé)人,讓繼續(xù)好吃好喝地供著這群人, 去留隨意。但是沒有主角的生日宴在怪異,會場上的人交流了視線,沒人挑到明面上, 但私底下的議論和猜測暗流涌動。
“什么情況啊,出事了嗎?哪有人生日宴把所有人扔下來的啊?”
“會不會是因為最近的傳言啊……”
“少說兩句,別上趕著招惹人家,你還真不怕禍從口出啊。”
先前在洗手間議論過一波的兩個女人視了一眼, 隱隱不安,陪著干笑了,虛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啊, 說不定是處理什么事情,我們再等等吧。”
天色將沉未沉,青灰色的云團垂得很低,有一風(fēng)雨欲來的壓抑感。
沈姒的手機里未接和未讀的消息成災(zāi),大量的電話和消息涌過來,密密麻麻的全是紅點, 探究的、的、看戲的, 詢問的人各懷事。
估計這會兒齊晟該知道了, 不過沈姒把跟的所有聯(lián)系式都刪了。
什么反應(yīng), 跟她沒系了。
沈姒不在乎大部分人怎么, 懶得理會,只接了周衿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姒姒,你沒事吧?”周衿焦急的音從聽筒里擠出來, “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突然走掉了?”
“去機場。”沈姒言簡意賅。
她垂了下眼瞼,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緒,“情不好,我找個地散散。”
周衿有點懵,“啊”了一,“這么突然啊,不是,你怎么會到——”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答應(yīng)過來,磕磕巴巴地問道,“姒姒,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原來你們都知道啊。”沈姒很輕地笑了一,說不出什么意味。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姒姒,”周衿怕她誤會,也急了,話都說得語無倫次了,“我真的,今天是你生日,我真的怕你難受,而且我沒確認……”
“我明白。”沈姒打斷她,語氣很平靜,“又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
她今天稍微捋捋明白了:
昨晚周衿猶豫著不敢問,還旁敲側(cè)擊地試探過她的情。周衿大半夜給自己發(fā)消息,發(fā)了又撤,琢磨半天敲不出消息,估計是怕自己難過。
本來不周衿的事兒,她還不至于因為自己的感情問題遷怒別人。
可笑她昨晚為了一份屬于別人的戒指設(shè)計圖,期待和雀躍昏了頭。
“那你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好嗎?”周衿突然不知道問什么了,哄她,又覺得束手無策,“姒姒,你……你先別難受,這還是沒準兒的事,只是外面那么傳,反,反你可別哭啊。”
“我哭什么?”沈姒扯了下唇角,“怎么說呢,你當(dāng)我癡妄之后,終于幡然醒悟了吧。
“你別這樣說,你在我里是最好的,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
周衿小翼翼地出主意,“會不會是誤會啊?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說不定是們瞎傳的。”
電話?
從昨晚到現(xiàn)在,她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給打了一通電話。
她小翼翼維持的自尊和不愿打破的假象,被那通電話毀得一干二凈。
沈姒不愿提及,也不愿再,“沒必要了,我跟沒什么好說的了。”
“你——”
“我跟分手了。”沈姒淡淡道。
通話另一端陷入了沉默。
沈姒面上的笑意很輕地浮了一下,她看著后視鏡里的自己,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有些東西強求不來,我們本來不合適,主動離開至少不會難看。”
周衿了解她的脾氣,決定了一件事誰也勸不動,但總覺得可惜,本再勸勸,又聽到沈姒疲倦的音。
“我累了,青青,我真的不這樣。”
很難形容這感覺,大約在感情的你來我往中,一切都是有時限的。
曾糾纏如毒蛇,執(zhí)著如艷鬼。
可激烈得快的,也平和得快,甚至于也頹廢得快。
剛認識齊晟時,她什么思都顯在面上,要的說得干脆,不喜歡的撒個嬌,最大不了掉兩滴眼淚,反她吃軟不吃硬,幾乎千依百順。
可她現(xiàn)在,越來越不愿意通過這樣的式,從那里得到什么了。
尤其是愛。
“姒姒。”周衿喉頭一哽。
“我不生氣,我也不恨,”沈姒音異常地冷靜,沒什么起伏,“戀愛時的情話又不是白頭的誓言,是我較真了。這三年沒什么不起我,只是沒那么愛我,也沒理由必須愛我。”
她輕嘲,“我是不再這么在意一個人了,真的累了。”
平而論,齊晟這些年沒薄待過她。
她的手段和能力是教的,身家和地位是給的,她搞垮了家還能全身而退,她不是不清楚因為誰。
只是人大概是最難滿足的東西,明明最開始,她要的只是的權(quán)勢,大仇得報時該收手了。可在一次次親近相處中,她開始貪戀那點溫情,自己剖白事的同時,開始妄的應(yīng)。
可她很難再向前一步了。
煊赫的家世讓齊晟一路順風(fēng)順水到今天,從來都是別人賠著笑臉捧著,又是個有手段的主兒,手攬生殺大權(quán)慣了,自然不會主動遷別人。
她在作繭自縛,她一步一步將自己囿于牢籠,因為愛變得不像自己。
不如到此為止。
周衿知道自己沒辦法插手兩人的事兒,是擔(dān)她的狀態(tài),沉默了很久,微嘆道,“姒姒,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但你千萬別——”
“我知道,我沒什么事兒,”沈姒笑笑,“落地后我給你打電話。”
車停在了機場附近。
疏闊的天色陰云沉沉,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機場附近的人潮瞬間被沖散了,所有人著急找地避雨,從喧鬧嘈雜到冷清,在那么短短的半分鐘里。
秋初的第一場雨,讓她趕上了。
南城相遇那一晚,齊晟帶她家,也下了這樣一場雨。下車時,她遲疑要不要跟上,撐過傘,一把攬過她的肩膀,擁著她走過雨幕。
人生當(dāng)真荒誕如戲,從哪里開始,從哪里結(jié)束。
嘭——
沈姒手中的黑傘一轉(zhuǎn),撐開傘骨的音清脆,她走進雨幕里。
沈姒訂了張最快出國的機票,目的地是奧地利的哈爾施塔特鎮(zhèn)。離開學(xué)還有十天左右,她可以挨著幾個國家轉(zhuǎn)一轉(zhuǎn),倒沒在隱藏行程上下功夫。
她十分了解齊晟,如果查一件事,誰也瞞不住,沒必要做無用功。
沈姒是沒到周衿跟著來了。
秋日的哈爾施塔特鎮(zhèn)層林盡染,兩人漫游冰洞的時候,小船搖曳,沈姒安安靜靜地削蘋果,聽周衿戲精上身嘀嘀叭叭地開始了一番演講。
“我是不放你嘛,工作在我們姒姒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周衿摸了摸自己的小臟,真情感地為自己感動,“有沒有被我的姐妹情打動到?”
“不放什么?”沈姒纖眉一挑,水果刀在手一轉(zhuǎn),尖銳的鋒刃抵在了自己脖頸處,“怕我不開?”
周衿被她嚇了一跳,差點從船上翻下去,“你別沖動。”
“你什么呢?”沈姒輕笑了,“我又不傻,怎么會往自己身上劃?”
她半垂著視線,指尖貼著鈍刃一寸寸摩-挲而過,眼尾漸濃的顏色十分妖冶,“我只會一刀一刀往別人身上刮。”
周衿看著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沈姒她的思門清兒,“是不是問,有沒有聯(lián)系我?沒有。”
她了下,眨了眨眼,“不過我也把拉黑了,真到此結(jié)束了。”
周衿最怕她難過,安慰道,“找不到你肯定會著急的,算打不通電話,也能直接過來吧。”
“不會的。”沈姒輕笑出。
齊晟絕不會追過來的。
像養(yǎng)了一只寵物。
平時它討主人歡,主人好吃好喝地供著,如果哪天它反撓了主人一下,或忽然鬧脾氣,主人也許會順順它的毛,但不會再付出更多耐了。
誰會在意一只寵物的死活?
那么傲的一個人,怎么可能為她低頭,又怎么可能放下身段解釋,大老遠兒趕過來哄她開?
三年來她跟鬧過的脾氣著不少,也不是沒離家出走過。有耐的時候還會哄哄她,不過絕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她一個人折騰夠了,先讓步。
這次也一定覺得她在耍脾氣,冷上兩天,沒勁兒了自己乖乖來了。
一切也如沈姒料的差不多。
齊晟這幾天一直處在低氣壓狀態(tài),渾身帶著一股勁兒,殺伐氣濃重,看著挺不耐煩,隨時要爆發(fā)一樣。什么都處理完了,是沒主動聯(lián)系她。
——“沈小姐突然不見了。”
這話一傳到耳邊,知道這事兒有貓膩,離京返滬前讓人著手查了。
藍核的秘書團隊業(yè)務(wù)能力驚人,在各個面,尤其是總助,調(diào)了全部監(jiān)控,挨著排查完,拿捏了幾條把柄,在齊晟下飛機前把事兒掰扯清楚了。
“您來之前,有兩個人議論了幾句您和陶小姐的婚事,被沈小姐聽到了,”總助緊繃著一根弦,觀察著的臉色,繼續(xù)道,“沈小姐恐怕是誤會了。”
“我還沒訂婚。”齊晟很不耐煩,咬字清晰地蹦出一句,“那兩個嘴碎的是誰?”
“盛集團的小于總帶來的人,一直找個機會,讓沈小姐牽橋搭線,”總助簡單地說明了下,“是帶來的女伴不懂事,跟同伴酸了幾句。”
齊晟掀了掀眼皮,眸色漆黑、冰冷,“們好過,你的日不用好過了。”
“是,我這去處理。”總助一瞬間領(lǐng)會齊晟的意思。
其被遷怒得有點冤,但以的驗來看,如果不辦法把沈姒哄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老板都這個狀態(tài),那大家都沒好日過了。
所以一改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殷勤出主意,“可是沈小姐不知道,她肯定很難過很委屈,您要不要跟她解釋一下?”
齊晟沒有說話,眉眼間攢動著的都是濃濃的戾氣,陰刻到骨里。
這幾天處在多事之秋,除了沈姒的事兒,那幾個叔伯最近沒少折騰,齊家沒有一個慈手軟的人物,燕京那邊又出了點事兒,不痛快的都堆一塊了。
的脾氣快到頭了。
良久,總助在面前站得發(fā)麻,有點摸不透什么意思了。遲疑自己該不該走時,才聽到齊晟開口。
“這些年我她不好嗎?”
齊晟忽然問了句,低啞的嗓音微冷帶沉,帶著點倦怠感。
“當(dāng)然不是。”總助怎么敢順著的話胡說八道,都沒直接否認。
“很好,”齊晟語氣沉冷而平淡地評價了句,“那是她沒良。”
這媽是道送命題,還突然變成了“選擇送命題”。
哪有下屬給老板提意見的?是老板娘也不能隨便給議論啊。
總助眼觀鼻鼻觀,識趣地轉(zhuǎn)移了話茬,“女孩都是很嬌貴的,平時很容易沒有安全感,都得哄的。沈小姐可能是你哄哄她,不一定是真生氣。”
齊晟沒搭腔,五官冷峻又凌厲,眉睫如漆,目光陰沉如刀割,又冷又利。拇指一下一下?lián)軇又箝g的佛珠,緩慢摩-挲過上面的梵文紋路。
隔了兩分鐘,還是聽了建議發(fā)消息,不過打了幾個字:
[來吧,我可以跟你解釋。]
求和的意思藏在慣有的冷漠里。
總助在旁邊偷瞟了一眼,幫老板修改的蠢蠢欲動,說“這媽也不叫服軟示弱,更不像哄小姑娘啊,這強硬的語氣跟下達命令沒什么區(qū)別啊”。
但沒敢。
總助在里腦補了“老板被老板娘拒絕的一千可能性”,然而齊晟的消息壓根沒發(fā)出去,一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后,緊跟著一句刺眼的:
[您還不是(她)的好友,請先發(fā)送朋友驗證請求。]
沈姒把刪了。
齊晟微蹙了下眉,眼底的情緒很重,冷著臉繼續(xù)試了試短信、電話、其聊天工具甚至支付工具等十余個軟件。
無一例外,全被沈姒拉黑了。
她到底在鬧什么?
不是沒訂婚嗎?
一不吭走,通訊工具不是刪除是拉黑,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嘭——”
手機以一慘烈姿態(tài)砸上墻壁,四分五裂。很明顯齊晟脾氣也上來了,眸色里透著陰冷的戾氣,淡淡的,卻格外洶涌。的語氣毫無溫度:
“她愛去哪兒去哪兒。”
沈姒突然不辭而別,跟齊晟分手的事兒很快在圈里里傳開了。
主要是這一兒的行事作風(fēng)和相處模式引人注目了:平時一會兒郎情妾意像剛共赴過云雨,一會兒互相算計像相愛相殺的宿敵。倆怎么看都像上一秒極盡歡情“要”的命,下一秒也能手起刀落“要”的命,式不一樣罷了。
反三年前所有人都不看好,結(jié)果齊晟是不膩,三年后終于分了,但怎么看都像齊晟被甩了。
這畢竟是衙內(nèi)里的衙內(nèi),祖宗里的祖宗,壞起來六親不認,手段陰狠得出了名,讓燕京一眾二世祖都繞著走的主兒,居然在一個女人身上翻船了。
誰聽到了不說一句真稀奇。
那一票哥們沒見過有人能給添堵,可算逮到了好戲看,當(dāng)然興致勃勃個沒完。但大多不敢開玩笑,一聽到動靜,消停下來了。
兩天的功夫,這話題快聊爛了,也剛從南城趕來的趙東陽一臉懵。
“分了?”趙東陽愣了幾秒,難以置信地罵了句,“我操,怎么能分了呢!”
“陽,我怎么看你比三哥還激動?”有人打趣兒道。
“廢話,我媽能不激動嗎?”趙東陽一肚苦水急著往外倒,“因為我在墓地逗了沈姒幾句,三哥把我發(fā)配到華南那個破公司大半個月啊,老吃苦受罪都是因為這個紅顏禍水!她人走了,我不是白倒霉了嗎?”
趙東陽還是覺得晦氣,罵罵咧咧地自問自答,“知道古代五大禍國妖妃是誰嗎?妺喜,妲己,褒姒,西施。”
“這是四大。”旁邊有人笑著戲謔了句,“你丫還會不會數(shù)數(shù)?”
“還有沈姒。”趙東陽咬牙切齒。
“那你可以找地慶祝慶祝,這妞兒路數(shù)野了,平時鬧鬧脾氣也算了,偏挑這時候。”有人嘖了,“三哥恐怕沒思哄她了,我看真要掰了。”
“拉倒吧,以我的驗來看——”趙東陽不信,要跟們說道說道,聽到外面的腳步,利落地改了口,“以我的驗來看,這家店沒幾個能吃的菜。”
話音一落,包廂的門被推開,齊晟進來后包廂瞬間靜了。
最近還真沒人敢觸的霉頭。
齊晟平時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脾性,性本陰冷、狠厲,離叛道,喜怒無常,所以還真沒人能看出來,沈姒走了之后,有沒有什么反常。
一整場的氛圍都有些微妙。
去的路上,總助像早鍛煉出滾刀肉的本事似的,跟匯報沈姒的行程。
雖然上次齊晟說“她愛去哪兒去哪兒”,但是總助和秘書團卻不敢當(dāng)真,生怕待久了說錯話,疾風(fēng)驟雨會殃及自己。所以從沈姒離開開始,她全部的行程和照片每天都會被送過來。
“8.17鋼琴演奏會、冰川漫步、酒莊摘葡萄釀酒、篝火晚會
8.18畫展、沖浪、海釣、古堡探險
……
今天上午在米蘭看秀,跟著周小姐進了后臺,調(diào)——”
總助的音卡帶了半秒,音依舊公式化,像個沒感情的機器,“調(diào)戲了一個剛出道不久的男模特。”
“她過得還挺逍遙快活。”齊晟淡嗤,不冷不熱地點評了一句。
總助識相地閉了嘴。
齊晟面上攏了層薄薄戾氣,按著領(lǐng)帶一扯,視線卻被其中一張照片吸引。
是第一天夜里拍下的照片,沈姒坐在海邊,笑容明媚而清艷,一襲紅裙迎風(fēng)搖曳,圍著篝火喝酒,身側(cè)倒了好幾個酒瓶,看著挺野性難馴。
齊晟虛瞇了下眼。
她沒醉?
齊晟很少見她喝酒,也不準她貪杯,因為她說自己喝不得酒——
沈姒十七歲那年,第一次帶她參加酒會。去之前因為點兒小事,沈姒跟鬧了點兒情緒,當(dāng)晚齊晟沒怎么管她。有人來敬酒,沈姒不會推拒,也是跟賭氣,接連灌了好幾杯。
出了宴會廳,沈姒蹲在了地上。
她也顧不得來往的人的視線,有氣無力地喊了一“疼”。
“兩杯酒,你這么嬌氣?”齊晟垂眼,眉間積壓的皆是陰郁之氣。
的身影遮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我,我來那個了……”沈姒咬了下唇,磕巴了好半天才磨出幾個字,音細弱蚊蠅,“肚疼。”
齊晟身形一頓,“什么?”
不是沒聽清,是沒反應(yīng)過來。
沈姒將小腦袋慢慢埋進臂彎里,長發(fā)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我生理期。”
她的音越來越低,“而且平時我也不喝酒的,我一喝酒難受。”
“你怎么不早說?”齊晟微皺了下眉,單膝蹲在她面前。緊張的時候還是疾言厲色的樣,語氣聽上去有些不耐,“不能喝酒,你不會不喝?”
沈姒仰起臉頰看著,悶悶地說了句,“我怕你生氣。”
她的音是軟的,纖長彎翹的睫毛上掛了水汽,因緊張而發(fā)白的面容像溫潤白皙的羊脂玉,怯弱的、柔媚的、嬌軟的,撩得人里發(fā)癢。
齊晟身形微微一頓。
漆黑的眼睛凝視著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長發(fā),平靜得語氣里摻雜了一點無可奈,“我生什么氣?”
沈姒眨了下眼,眼底還泛著霧氣,朝伸手,“那你背我走嗎?”
齊晟輕笑,低緩的嗓音在夜色浸潤下格外勾耳。捏住她的耳垂,輕輕碾了下,“你還挺會得寸進尺。”
沈姒扯了扯的袖口,也不說話,直勾勾的盯著瞧。
她生了一雙極漂亮的眼睛,眼底藏了星河,微微上挑的眼尾工筆畫一般泛著紅,艷色四起,漂亮得像是會說話,漂亮到,讓人絕不了。
鬼使神差地,齊晟朝她傾身。
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手勾住她腿彎,將人打橫抱起,“抱你走。”
沈姒輕呼了,勾住的脖頸。
凜冽的氣息覆蓋了滿身,沈姒抬眸,看漆黑沉靜的眼,輪廓分明的五官,流暢的下頜線,稍稍怔住。
很奇怪的感覺,見慣了陰刻乖戾的樣,她還是會被吸引。
“看什么?”
齊晟立在昏暗里,嗓音又低又沉。
“沒事。”沈姒埋進懷里,一寸一寸地收緊了摟脖頸的手,輕笑了,“我是突然到了一句話。”
她蹭了蹭的下巴,輕吟:“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你在恭維我?”齊晟嗓音沉沉地嗤笑了。
沈姒吻了下的臉頰,“給個機會。”
齊晟腳步頓住,垂眸凝視了她幾秒,漆黑的瞳仁里擦亮了一簇暗火,初初燃起,便讓人驚肉跳。在她一“干嘛”問出口時,低頭和她糾纏在一起。
她微涼的發(fā)絲和肩頸交纏。
她跟說自己喝不了酒,后來所有酒局的酒都是擋或替的。沒人敢灌,自然也沒人敢不識趣為難她。
她說自己兩三杯會醉,而且每次貪杯,都拉著的衣角不松手,最后都是一路抱或背去的。
裝了三年的乖巧和柔弱,齊晟還真沒看出她千杯不醉。
她的風(fēng)情,她的乖順,她的嬌軟姿態(tài),很多時候都是一手段,為權(quán)為勢為私仇。只是沒到,她耍的小思,也有過只為一個人的時候。
齊晟到這里,底的燥意更甚。
“小騙。”
齊晟按了按眉骨,舌尖抵了下牙齒,忽然輕笑了,身上的戾氣似乎一瞬間松散了下來。
給她打電話。
齊晟從不是一個會遲疑不決的人,要什么從來的清楚。念頭一冒出來,直接了當(dāng):“給她打電話。”
總助頓了兩秒,整顆突突地跳。都不敢多問,直接拿出手機翻沈姒的號碼,只是還沒翻到,聽到齊晟微沉著嗓音,背出一串手機號。
不過很不幸,跟著齊晟被拉黑了。
齊晟眼都沒抬,淡道,“給周衿打,讓她清楚能不能掛。”
事證明,可能手段狠厲慣了,比起哄人更擅長威脅人,專挑別人命門拿捏,只是沈姒軟,下不了狠絕的手段,也做不來溫柔這一套。
總助悻悻地摸了摸鼻,頭皮有點發(fā)麻,接著打電話,充當(dāng)了個惡人。
沈姒這三天確過得很自在,主要是篤定了齊晟不會追過來,她也沒什么顧忌,從鹿特丹、林茨、哥本哈根,到帕爾馬、培林、馬賽,能到的她都計劃去玩一遍,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至于其的,等假期結(jié)束了在考慮也不遲。
直到周衿苦著一張臉給她遞手機。
沈姒看周衿一臉被綁架的樣,在慫得要死和視死如歸之間拼命掙扎,莫名其妙地晃了一眼,“誰啊?”
陌生號碼,她根本沒印象。
沈姒從埃爾茲城堡的臺階上往下走,遠處成片的杉樹如火如荼,茂密的林蔭遮蔽,林中光線昏暗,像是加了一層舊照片的青灰色濾鏡,朦朦朧朧的,有一說不出來的頹靡美感。
“三哥的助理。”周衿無地做了個口型,滿臉寫著被脅迫的痛苦,“要不你給掛了吧,反你掛沒后果。”
沈姒頓了下,睫毛輕輕一顫,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來。
通話兩邊都沒說話。
兩人都知道在聽,因為彼此的呼吸在聽筒內(nèi)互換、交纏。
良久,久到隔了哥德巴赫猜1+1到1+2的時間,沈姒都把電話掛了的時候,她終于聽到沉冷低啞的音。
“還沒鬧夠嗎?”
分開三天,這是跟她的第一句話。沈姒突然覺得很可笑。
她還真不能期待能說出什么好話來,事證明,不辭而別是最好的選擇,按齊晟的強盜邏輯,她要是當(dāng)面跟說分手,指不定還能干出什么畜牲事來。
“你什么時候家?”
風(fēng)一吹,火紅的樹葉簌簌地往下落。齊晟再說什么沈姒都聽不進去了,她這會兒脾氣有點上來了,沒搭腔。
“我是不是縱著你了,沈姒,你真當(dāng)我誰都這么好脾氣,”齊晟倏地笑了一,渾身跟淬了冰粒似的,挨一下都冷,“用不用我提醒你——”
“你確提醒到我了。”沈姒總算忍不住,也說了分開后的第一句話。
她說完掛斷了電話。
總助整個人都麻了,齊晟的臉色陰沉得快滴水了,不得不承認沈姒很有本事,她的一舉一動都精準地踩在齊晟雷點上,還能安然無恙,全身而退。
不過之前發(fā)過去的驗證消息通過了,沈姒又把老板加了來。
總助微松了口氣。
但眼睜睜看到,齊晟編輯了條消息過去,又是一個熟悉的紅色感嘆號,醒目又刺眼,而且這次提示換了:
[消息發(fā)出,但被拒收了。]
可以,她這次連重新添加好友的操作機會都不給老板留了。
我操,救命啊。
總助里叫苦不迭,根本不敢繼續(xù)看,恨不得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兩人冷戰(zhàn)意味著又是一段時間的高壓工作預(yù)訂。
由不得裝死,齊晟冷不丁地點到了,“她什么意思?”
夜色深濃如墨染,燕京的街道上泛起了瀲滟燈火,光怪陸離的霓虹交錯。稀薄的光線掠過齊晟漆黑的眼,冰冷、陰刻,且沒有溫度。
“沈小姐,”總助在一側(cè)快待不下去,硬著頭皮提醒道,“可能把您拉黑了。”
敢情她終于通過的好友申請,是為了先拉黑,再重新刪除。
齊晟平靜地撂下手機,眸色一寸寸沉下來,陰惻惻的,渾身攏著點不耐的勁兒。手指緩慢撥動了下腕間的佛珠,漠然地嗤笑了:
“行啊,翅膀硬了,挺長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