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守靈
驛站著火的事在城里宣揚開來。</br> 一大早,尹昉就到驛站請罪,花容到時,正好聽到他說:“這事是墨老板起的頭,他也是好意,畢竟當(dāng)時死了那么多人,若是官府下令不讓人祭奠,難免叫人覺得太冷血無情。”</br> 尹昉當(dāng)時不在郴州,卻也知道朝廷愧對那些病死的百姓,所以明知道聚眾放孔明燈有危險,也不敢制止。</br> 事出有因,安王并非不講理的人,和善的說:“那場疫病對郴州來說是一次重創(chuàng),百姓想要祭奠也很正常,大人日后多安排些人手巡邏就好。”</br> 安王是因為有很多人保護,火才及時被撲滅,若是尋常人家,發(fā)現(xiàn)晚了,極有可能家破人亡。</br> 尹昉連連點頭,江云騅寒著聲說:“王爺體恤百姓是好事,但這件事既然有風(fēng)險,就應(yīng)該改正,昭陵不止放孔明燈一種祈福方式,放河燈也是可以的。”</br> 河燈在水里,比孔明燈安全多了。</br> 尹昉連連點頭:“中郎將說的是,是下官的腦筋太死板沒有想到,改日下官與墨老板商量一下,只要他愿意帶頭,其他人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意見的。”</br> 尹昉再度提起墨晉舟,花容忍不住問:“墨老板在郴州的聲望比官府還要高嗎?”</br> 這話問得直白,有些質(zhì)疑尹昉這個州府大人能力的意思。</br> 尹昉十分謹慎:“話不能這么說,官府在百姓眼里自然是有威嚴的,只是墨老板經(jīng)常派人布粥,還在城外修筑廟宇,拓寬河道,比本官要更親民一些。”</br> 為商者在世人眼里大都是重利輕義的無恥之徒,墨晉舟能掏錢做這么多善事,委實難得,難怪衛(wèi)家商號在郴州都會受到排擠。</br> 這個認知讓花容心里有些不舒服。</br> 衛(wèi)家財力雄厚,每每有大災(zāi)發(fā)生,都會捐款賑災(zāi),那年郴州經(jīng)歷地動和疫病,衛(wèi)家也捐了不少錢,如今衛(wèi)家鋪子卻被排擠得只剩下最后一間,難道只有墨晉舟的善是善,衛(wèi)家的善就不是善嗎?</br> 而且衛(wèi)家行善都是捐款給朝廷,讓官府去賑災(zāi),從不曾把善名攬到自己頭上,和墨晉舟的做法相差甚遠。</br> 墨晉舟雖對花容有救命之恩,但想到阮氏這些時日對自己的好,花容還是忍不住替衛(wèi)家鳴不平:“墨老板為何不直接把錢捐給官府,反而要親自去做這些事?”</br> 尹昉嘆了口氣說:“這也不能怪墨老板,下官剛來郴州赴任就發(fā)現(xiàn)州府官員懶散腐敗,不肯作為,百姓生活實在艱難,墨老板若是把善款捐給官府,不知道會被貪掉多少。”</br> 如此說來確實合情合理,安王對墨晉舟的印象越發(fā)的好,對著尹昉夸了墨晉舟幾句,看向花容問:“妹妹今日是怎么了,為何處處針對墨老板?”</br> 花容收起懷疑,溫溫柔柔的說:“我就是覺得好奇,多問了幾句,沒有針對墨老板的意思。”</br> 衛(wèi)映辰那封信對她的影響有些大。</br> 安王性子溫和,只是覺得奇怪,并沒有責(zé)備花容的意思,江云騅開口維護:“郡主也是好意,尹大人到郴州已經(jīng)三年多了,如今州府的風(fēng)氣已經(jīng)被整頓好,墨老板再要做善事就該按照規(guī)矩給官府捐銀。”</br> 這樣做有利于維護州府的威信,尹昉自然不會拒絕,附和道:“中郎將提醒的是,下官知道該怎么做的。”</br> 說完墨晉舟的事,尹昉開始說祭祀的相關(guān)事宜。</br> 齊王死的時候,花容沒有給齊王守孝,如今要開棺,她這個做女兒理當(dāng)提前去陵園點長明燈為齊王守靈。</br> 祭祀當(dāng)日,安王再帶人前往,等到午時陽氣最盛的時候開棺,一切都能順利平安。</br> 祭祀就在后天,說是提前,花容也只不過需要在陵園待夠兩日罷了,算不得什么。</br> 花容表情未變,很冷靜的接受這個安排,江云騅卻皺緊眉頭。</br> 安王見狀說:“妹妹若是害怕,可以讓阿騅陪著一起去,驛站有這么多人守著,我不會有事的。”</br> “不用,”花容拒絕,“為父親守靈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不覺得害怕,中郎將此行最重要的是保護三皇兄。”</br> 尹昉也跟著點頭:“江校尉已經(jīng)安排了重兵在陵園保護,郡主不會有事的,中郎將還是在這兒保護王爺比較好。”</br> 花容只是個弱女子,不會有人對她有什么不好的企圖,而且齊王和齊王妃都死了,她的安危哪有安王的安危重要?</br> 尹昉說完,和安王一起看向江云騅。</br> 花容垂著眸,沒有和江云騅對視,抗拒的姿態(tài)很明顯。</br> 她不想和江云騅有太多接觸。</br> 江云騅喉結(jié)滾了滾,啞聲說:“郡主說的有道理,下官理應(yīng)寸步不離的保護王爺,下官先去安排人手護送郡主去陵園。”</br> 一刻鐘后,花容坐上馬車朝城郊陵園出發(fā)。</br> 齊王的陵園還是用江家那處莊子修的,里面種了很多樹,還修了一座二進的小院給守陵人住。</br> 花容到后先去墓前給齊王上香。</br> 守陵人點了香遞給花容,看著墓碑上的字,花容突然覺得挺奇妙的。</br> 當(dāng)初她陪江云騅去王府吊唁齊王,江云騅因為和蕭茗悠置氣,差一點兒就讓她給齊王上香。</br> 如果她身上真的流著齊王的血,那次沒能上成香,算不算是天意安排,不讓她認這個父親?</br> 花容想了些有的沒的,上完香便被引進院子里。</br> 院子前廳已經(jīng)被布置成靈堂的樣子,來做法的高僧全都聚在廳里誦經(jīng)祈福。</br> 廳里光線有些暗,白幡隨風(fēng)而動,經(jīng)聲陣陣,不像寺廟里那樣讓人覺得安心,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br> 花容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去到自己住的房間。</br> 屋里準(zhǔn)備了長明燈,還有木魚和佛經(jīng),用過午飯,花容便點了燈,跪在蒲團上敲起木魚。</br> 花容心不誠,一邊念著佛經(jīng),一邊在屋里四處摸索查看有沒有機關(guān)暗道。</br> 太子若是想殺安王,肯定是要偽造成意外比較好,但若動手的人是想廢太子換新儲,這場刺殺肯定要聲勢越大越好。</br> 不過不管哪一方要動手,祭祀當(dāng)日都是最佳時機。</br> 陵園有那么多官兵和僧人看著,安王不管是意外死掉還是被人刺殺,都有足夠多的人證。</br> 可這些人要怎么進來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