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記得，她聽父親大人和母親提起過，自己日后應(yīng)該嫁給王子，隱約記得……名字就是雷加？
    她有些困惑，歪了歪可愛的小腦袋，七國只有一個王子，自伊耿征服起統(tǒng)治的坦格利安家的，如今甚至于她的詹姆，也只能說是領(lǐng)主的繼承人。
    瑟曦看了眼正在交談的父母，以及不遠處的詹姆，咬了咬嘴唇，起身提起裙擺，盡量優(yōu)雅地走了過去，隨著一聲聲的歡呼，不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小跑到弟弟身邊。
    “詹姆！”瑟曦氣喘吁吁地喊了聲，頭上的金黃色鬈發(fā)在耳邊晃動。
    “瑟曦？”詹姆偏過頭，驚訝地看著她，“怎么了，姐姐？”他眨眨眼，一對碧綠的眼瞳映著璀璨金發(fā)：“你不是最討厭騎士的打打殺殺的嗎？”
    瑟曦沒有理他，伏在看臺上踮著腳，卻只是看到臺下的混戰(zhàn)，各色鎧甲的騎士，手上的長槍刀劍，以及胯下的馬匹，可真亂，她心想。
    詹姆伸手把她拉到了矮椅上，瑟曦這才站穩(wěn)，她投來疑惑的目光：“這是在干什么？”
    “團體比武。”詹姆顧不得跟他姐姐說話，目光追隨著其中一個黑色的身影，騎在純黑的馬匹上也許不是那么強壯，卻格外敏捷矯健，手持鈍器砍翻了意圖圍堵的眾人。
    對面陣營有個手持長斧的壯漢，留意到了這個身影，他的體型幾乎大了一倍，留著濃密的未梳洗的胡子，臉上刀痕遍布，像個雇傭騎士。
    他騎馬逼近，卻并不正面交鋒，而是轉(zhuǎn)向那匹黑馬，斧刃直直要砍向馬腹。
    “不！”詹姆看入了迷，大喊出聲，這人怎么能這樣，絲毫沒有榮耀，一點都不像個騎士！
    瑟曦也下意識驚呼出聲，捂住了嘴：“啊。”
    黑甲騎士卻勒馬轉(zhuǎn)向，輕松躲過斧頭，手上長矛抵擋一挑，直直捅向腋下。
    他并未手下留情，轉(zhuǎn)而沖鋒把壯漢挑下了馬，還沒完，又側(cè)面一躲，抬手間手上盾牌擋住了身后的偷襲，隨即抽出長矛，回馬反戈一擊，戰(zhàn)馬相撞，偷襲的戰(zhàn)士被掀下了馬背。
    激烈的戰(zhàn)斗轉(zhuǎn)瞬即逝，那位騎士卻并未繼續(xù)投入廝殺，而是住馬緩緩走了兩步，他掀開面罩，沖地上睜眼的壯漢致意：“見諒，閣下。”
    眾人歡聲雷動，為他喝彩。
    詹姆興奮地鼓著掌：“瑟曦，你看！”
    就連瑟曦都看入了迷，久久不能回過神。
    似乎這些男人間的廝殺沒這么糟？
    或者說……他是個真正的騎士？
    雖然這么想，她嘴上還是倔強著，故意說道：“也就這樣吧，我感覺還沒凱馮叔叔厲害。”
    瑟曦覺得詹姆一定會反駁他，因為在他眼中吉利安叔叔才厲害呢。
    詹姆卻沒有反駁，他點點頭，幾乎篤定道：“這個確實。”因為團體比武只是自由騎士、雇傭騎士和剛成為侍從的男孩間的戰(zhàn)斗，比不上長槍比武。他十分自信：“瑟曦，等我以后當上了侍從，一定能贏得團體比武的冠軍，然后……”
    小男孩喋喋不休著，瑟曦打斷了他：“好了好了，詹姆，你一定會是最厲害的騎士。”“就像是亞瑟戴恩一樣。”她夸張道，“行了吧。”
    詹姆撇撇嘴，見姐姐都沒有好好聽他說話，盡在敷衍他，有一點點不開心，支起下巴繼續(xù)看起了比賽，心想以后才不要再理她了，哼。
    瑟曦這才想起她來這的目的，是因為聽見了雷加的名字，但是王子在哪呢？
    可是沒能找到，只有一群臟兮兮的騎士。
    她沒有問出來，擔心會被弟弟嘲笑。
    詹姆一定會說她聽多了歌謠，哼，為什么詹姆能夢想著成為騎士，她就不能成為王后呢？被寫進歌謠里的王后，就像亞莉珊和奈麗詩一樣。
    雖說她不會承認，瑟曦還留在這的原因，是為了看看那個黑甲騎士會不會贏得這場比賽。
    她猜想他是哪里的騎士，只是穿戴的盔甲樣式、披掛的馬前都沒有家族紋章，圍著的黑色羊毛斗篷也是灰撲撲的，瑟曦有點失望。
    也許就是個自由騎士或者雇傭騎士罷了。
    她鼓起勇氣，裝作不在意地問道：“詹姆，你覺得誰會贏啊？”
    如果黑甲騎士能贏的話，似乎血統(tǒng)地位的高低與否也沒什么了。
    詹姆卻不像往常一樣爽快，而是回過頭來燦爛一笑，食指抵住嘴唇“噓”了一聲：“我才不會告訴你的，瑟曦。”他洋洋得意，抱著手：“這是我和吉利安叔叔的秘密。”
    瑟曦：……
    “你說什么？”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這……吉利安叔叔，他居然？”
    他居然在團體比武上？說來也是，瑟曦這才注意到吉利安叔叔不在看臺上，沒跟他們呆在一塊。按照平時應(yīng)該是笑著和詹姆一塊胡鬧的。
    詹姆聽言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一把撲了過來，忙伸手捂住瑟曦的嘴：“你瘋了？瑟曦，噓——別讓爸爸知道。”
    瑟曦掙了開來，裙服揉得有些發(fā)皺，碧綠的雙眸吃驚地眨了又眨。
    她偷偷看了眼父母那邊，還好沒注意他倆。
    “呼——”瑟曦松了口氣，轉(zhuǎn)而惡狠狠地捏捏詹姆的臉蛋，“你傻嗎，詹姆！”她氣沖沖的，壓低了聲音質(zhì)問著：“父親大人怎么會不知道。吉利安叔叔只跟你說了嗎，他在哪。”
    詹姆努努嘴，瑟曦順著看過去，果然看到一片混亂中有個高大修長的身影，雖說戴著頭盔，也能從那高調(diào)的金絲披風上看出是吉利安叔叔。
    吉利安是泰溫最小的弟弟，現(xiàn)在不過才十四歲。
    她狠狠地搓了把詹姆毛茸茸的腦袋，金色頭發(fā)流淌指間：“你和吉利安叔叔都瘋了，哼。”
    詹姆的翡翠雙瞳亮晶晶的，默默拍了拍被揉亂的頭發(fā)，小聲道：“才沒有。”
    騎士們在經(jīng)過反復(fù)的陣營重組、廝殺后，隨著落馬受傷的人被擔架一一抬下，場上只剩了不過十來個人。吉利安叔叔和黑甲騎士自然都在其中。
    瑟曦沒了興趣看后者能否贏得比賽，只在心中默默祈禱，雖然吉利安叔叔總愛捉弄她，她還是希望不會有事。
    詹姆卻興奮極了，他咬著耳朵小聲道：“吉利安叔叔說贏了會送我一匹小馬。”
    瑟曦沒有理會他，只是在心里嘆著氣，為什么這個弟弟有點蠢呢。
    蕾拉王后卻有點慌亂，她只知道原本底下平民的歡呼是為了雷加的短暫露面，沒成想此后他居然披甲上陣，參加了團體比武！
    當雷加被那兩個雇傭兵夾擊偷襲時，蕾拉幾乎要尖叫出聲，幸好最終不僅安然無恙還把他們一一擊下了馬。
    蕾拉手中捏著銀杯，緊張地看著場上的人越來越少，滿地折斷的長槍，泥濘血污，和被抬下受傷的騎士痛苦的□□。
    她在無聲地向七神祈禱，其中的圣母保護她的孩子，而戰(zhàn)士賜予雷加力量。
    七神保佑，蕾拉悄悄地親吻手上的戒指。
    直至只剩下了最后的兩人，她的雷加就是其中之一，當即的激動和緊張到了極點。
    她呼吸緊促，一邊希望雷加能贏得冠軍，一邊又祈愿她的孩子能平安無事。
    至于多恩那邊，伊莉亞公主正坐在靠椅上，撐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場上對峙的兩人。
    他們騎著馬并未進一步行動，是在休整？亦或是想著對策。
    伊莉亞啜飲著杯里盛滿的金色葡萄酒，棕色鬈發(fā)在風中微揚，頗為嫵媚。她轉(zhuǎn)向弟弟奧柏倫，隨口問道：“你覺得誰能勝出？”
    奧柏倫叉著雙腿，靠在姐姐坐的椅子邊，痛飲著從多恩帶來的烈酒，喉結(jié)上下微動。
    飲盡后嘴角殘留著鮮紅，奧柏倫隨手一抹下巴，一綹黑發(fā)慵懶地搭在額頭，他瞇著眼打量著那兩位騎士，滿是不屑：“都比不上我，誰在乎。”
    伊莉亞從他手中奪過酒囊，喝了一口后因著發(fā)酸沖鼻的味道直皺眉，她丟還回去：“奧柏倫，真不知道你為什么喜歡這個。”
    她坐直起身，放肆地笑道：“你說得這么輕松，怎么不去試試？”說完指尖抵著殷紅的嘴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聽說他們長槍比武，還有什么愛與美的王后。”
    “我可不是涂圣油的騎士。”奧柏倫挑挑眉，他模仿著騎士行了個滑稽的鞠躬禮，“不過伊莉亞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下次當然就去試試。”
    伊莉亞被逗得笑出了聲。
    最后的決斗開始了，幾次試探后吉利安果斷地發(fā)起了沖鋒，瑟曦暗暗捏緊了小拳頭。
    加油，叔叔加油！
    詹姆幾乎要跳起來。
    只是沒想到，這一下就連斗篷都沒被摸到，臺下一片噓聲。反而是黑甲騎士折轉(zhuǎn)，把吉利安的面罩挑了起來，
    臺下的噓聲更大了。吉利安下意識看了眼蘭尼斯特這邊，碧綠的眼瞳閃閃發(fā)亮，還有些許滑出的金色發(fā)絲。詹姆和瑟曦對視一眼，兩人齊刷刷地看向父母親。
    果然泰溫大人神色一動，扣著座椅扶手，喬安娜夫人覆上手背安撫著。就連愛說愛笑，正在跟身邊騎士調(diào)情的吉娜姑媽，都停住了動作。
    一邊的凱馮神色凝重，低頭詢問著次弟提蓋特，要說是提蓋特參加團體比武他倒不在意，畢竟他是個勇武的騎士，怎么偏偏會是吉利安呢。他們最小的弟弟吉利安，活潑沖動，從不讓人省心。
    參加團體比武倒沒什么，只是像他這樣遮遮掩掩，沒有家族紋章才不像話。更何況坦格利安和蘭尼斯特家如今已有了嫌隙，他們才不好在比武大會上出盡風頭，平白惹伊里斯厭棄。
    偏偏吉利安被發(fā)現(xiàn)了，還不在意地一笑，放下面罩繼續(xù)投身于比武中。
    他這一次，倒是成功里挑下了黑甲騎士的斗篷。
    不過卻引起了躁動。黑羊毛斗篷之下，是紅寶石鑲嵌的三頭龍，坦格利安家族的標志。
    這……這原來是雷加王子！
    平民們激動到雀躍，高呼著王子的名號。
    各個大貴族都停下了手頭的事，目光紛紛投向這場通常都不會在意的團體比武上。
    伊里斯國王的臉色實在難看，他惡狠狠看了右手邊的王后一眼，而蕾拉強作鎮(zhèn)定地揚起脖頸，喝完了手中的紅酒，她的手指發(fā)白冰冷。
    蘭尼斯特家這邊更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甚至于不懂這些的詹姆和瑟曦，都被迫噤了聲。
    如果吉利安勝了，就是下國王的臉面，坦格利安和蘭尼斯特的矛盾會進一步擴大。
    如果吉利安輸了，蘭尼斯特家更會被伊里斯看成和雷加一伙的，借此機會豎威。
    這……凱馮等著泰溫的命令。
    只是這位首相大人目光如炬，短暫地和國王的眼神交匯，半晌搖搖頭，什么都沒說。
    詹姆小聲地跟瑟曦咬著耳朵，單純?nèi)缢@般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姐姐，你說誰會贏啊。”
    瑟曦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小臉有些發(fā)白，像是自言自語道：“我倒是希望……都輸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