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
秋獵是眾皇子皇女及缺乏顯眼戰(zhàn)功的將士向皇上表現(xiàn)的機會,不少人在秋獵前一個月就開始加緊苦練騎射。隨著傅應(yīng)律的一聲令下,身穿冰冷盔甲,早已蓄勢待發(fā)的皇子將士騎著駿馬沖進林子里,其中跑在最前的當然是霍連星,不少人懷著各自心態(tài)也緊跟其后。
霍維葉并不準備再跟年輕人搶這個風頭,留在營地閑聊。十四歲的霍連星已到嫁娶之年,無論是家世還是個人,都讓她成為一眾大臣心目中的乘龍快婿,這里面也包括丞相段容時。
當然身為丞相的段容時與大將軍的霍維葉都已是位極人臣,兩人都忠君愛國,段容時想與霍維葉成為親家,并非是因為想籠絡(luò)關(guān)系,而是因為他的女兒段則秋戀慕霍連星多年。
段則秋跟傅司辰一樣時年十二,霍段兩家關(guān)系親密,兩家時常相互做客,段則秋跟霍連星見面次數(shù)也多。盡管段則秋沒有表明,但作為父親的段容時怎能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從她看霍連星的眼神,對霍連星事無大小都萬分關(guān)注。女兒尚小,矜持不表達,過來人卻是一目了然。
“霍大人,連星已年屆十四了,你我這個年紀,都已娶妻了啊。”雖然段則秋才十二歲,但霍連星卻已到年紀了,不趕緊爭取下,日后恐怕小女兒要怨恨自己。
明里暗里,段容時向霍維葉暗示過幾次,奈何霍維葉每次都把話題扯開。
“是啊,段大人這是想向我請教成親三十年給尊夫人禮物什么嗎?這種事,霍某老粗人一個,不過回家我可以詢問下內(nèi)人,一定給你建議。”
段容時無語,平時相互做客都是易事,這種事還需要你回去請教夫人再轉(zhuǎn)達嗎。側(cè)目看一旁不語的女兒,段容時直接挑明:“那連星的親事,霍大人有什么打算嗎?”
被段容時這么一提,其他大臣也乘著話頭,紛紛明示暗示自己也有尚未婚嫁的子女。
“連星婚嫁之事,我說不算啊。需要內(nèi)人同意,還得連星中意。這事,我的打算并沒有什么地位。”霍維葉擺擺手,儼然一副懼內(nèi)的模樣。
聽罷,不死心的群臣又再發(fā)表意見,諸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云。
傅司辰看著對霍連星這塊肥肉虎視眈眈的大臣們,一邊覺得有點驕傲,一邊又覺得心煩,沒好氣地又往嘴里塞了一顆提子。坐在她隔壁的段則秋抿唇,也悶悶不樂得吃著水果。
“不知道連星現(xiàn)在怎么樣呢?”不愿聽鬧劇,傅司辰給段則秋遞話頭。
長期居住在霍家的傅司辰,與段則秋也算是從小玩大的朋友。
“不知道呢”,段則秋先是搖搖頭,想了一下又笑道,”不過一定很順利,畢竟她曾領(lǐng)幾百人小隊擊潰北方悍族大軍,區(qū)區(qū)小鹿,想是不成問題。”
經(jīng)段則秋提起,傅司辰又想起去年霍連星在北方的戰(zhàn)事。當時她進軍隊不久,還只是個小小將領(lǐng),本來戰(zhàn)況順利,眼看著就要擊退悍族,怎料對方使詐,伏擊青丘國軍,幾萬人的大軍戰(zhàn)損過半,更嚴重的是當時率軍的將軍中暗箭身受重傷,青丘軍被圍困在峽谷中,眼看就要彈盡糧絕。
危急之時,在軍師的同意下,霍連星集了幾百軍士,竟沿著幾近垂直的山壁爬上峽谷,連夜偷襲。敵軍沒料想到竟然有人會從如此險要的峭壁上來,未曾做過防范,輕易就被殲滅了。霍連星命人運了些糧草回去,自己和少數(shù)精兵偽裝成敵軍伺機行動。在敵軍以為青丘軍已被耗得差不多準備進去收割的時候,偽裝多日的霍連星從峽谷上反偷襲敵軍,并單槍匹馬取了敵軍將領(lǐng)的首級。
這一戰(zhàn)之后,再也沒有傳出霍連星仰賴家族、徒有虛名的蜚語,但也讓她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受傷。
雖然不是什么重傷,但只收到簡略戰(zhàn)報的傅司辰還是被嚇得不輕,坐立難安,直到半個月后霍連星班師回朝。
許是也想到了當時的細節(jié),段則秋的臉色不是太好。
“希望她別勉強自己。”想到之前的事,傅司辰有點后悔。她精通音律,自然是很喜歡玉笛,多次求傅應(yīng)律把玉笛賜給她,傅應(yīng)律都沒有答應(yīng),因為此事她還跟霍連星抱怨過。
盡管圍場乃皇家狩獵之地,但山里充滿野物,目標是獵鹿,卻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么意外。
這不剛說完,突然有人從林里匆匆跑出來,還邊跑邊大喊救命。
聊天聊得興起的傅應(yīng)律看著慌張而來的人,心叫不妙。這人是他三子的隨從,該不會是三子又闖出什么麻煩。
“免禮,”趕緊屏退攔著的人,傅應(yīng)律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回稟陛下,方才三皇子他們在林中尋到頭鹿,放箭要獵殺,不料箭沒射中,卻驚來大蟲,大蟲撲上來襲擊殿下等人。”
“什么!?那現(xiàn)在怎么樣?”傅應(yīng)律拍案而起,眼神仿佛要食人一般。
“附近的霍將軍聞聲趕來,為了讓三皇子他們逃離,將軍放箭吸引大蟲注意,往林深處去了。”
本來還有點漫不經(jīng)心的傅司辰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段則秋更是嚇得瞬間跪起,顧不得什么君臣之禮,忙問后續(xù)。
隨從卻說自己也不知道,三皇子他們慌忙逃竄并找人幫忙,他是奉命先趕回來找救兵的。
“請準臣前往!”霍維葉拿起大刀起身。
“準奏!”傅應(yīng)律點頭,同時命人一波隨霍維葉,一波領(lǐng)御醫(yī)去找三皇子。
傅司辰起身想同去,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傅應(yīng)律攔下,只得揣揣不安地候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林內(nèi)。
就在霍維葉等人上馬準備出發(fā)的時候,林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同時還伴著興奮的談笑聲。
“連星你好厲害啊!”壓抑不住興奮地喊話的是八皇子。
隨著聲音,十來人策馬而出,其中被簇擁著的是霍連星。御醫(yī)趕緊上前,但除了驚馬被甩地上的三皇子受了點輕傷外,其他人都沒有受傷。
看到霍連星還有心情調(diào)笑,傅司辰一直憋著的一口氣才終于送下來。
霍連星下馬向傅應(yīng)律走來,看了傅司辰一眼,對傅應(yīng)律單膝跪下,雙手向前遞:“陛下。”
“平身。”
獲準的霍連星起身,維持雙手向前的姿態(tài),“陛下,這是襲擊殿下的大蟲的虎牙。”
一旁的八皇子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的情形,霍連星如果與大蟲周旋搏斗,并最終殺掉大蟲。興奮得仿佛是他干掉大蟲一樣。
“很好,”傅應(yīng)律接過虎牙,上面還沾染著新鮮的虎血,滿意地點點頭:“霍連星將軍護駕有力,賜漣水寶劍!”
“謝陛下!但適才也多得段景翊公子幫忙,臣不敢獨自居功。”
聞言,傅應(yīng)律也嘉獎了段景翊。
隨后不久,其他人從林里拖回大蟲和鹿。鹿是其他人獵得的,玉笛自然也歸那人所有。
領(lǐng)賞后的霍連星退下,接過同僚遞來的水和抹布,匆匆擦掉臉上和手上的血,談笑幾句后便向傅司辰走來。
“沒有獵到頭鹿……”見傅司辰緊皺的眉心,霍連星露出抱歉的表情。
看著面前的人這個時候還在想著玉笛的事,傅司辰覺得好笑又后怕,笑著要擁拉她手,嗔怪道:“你是傻子嗎。”
“等等……”不料霍連星竟急忙退開,就在傅司辰以為她在群臣和眷屬面前不好意思的時候,只見霍連星拉開衣襟,從懷里掏出什么。
是一只紅棕色的小狐貍,身上的絨毛還沒褪,看起來才剛出生不久。
“大蟲把它的家人都吃掉了,剛好三皇子的箭吸引到大蟲的注意,它才得以脫離虎口。”霍連星將小狐貍遞到傅司辰懷里,“我不能帶著它到軍中,就請公主代為好好照顧它吧。”
小心翼翼地抱著巴掌大小狐貍,傅司辰用手指輕撫小狐貍的腦袋,因還幼小,并未具備攻擊性,還乖巧地蹭了蹭傅司辰。
看著懷中可愛的小動物,傅司辰不禁抬頭作勢踮腳,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愣是打住退回去。
“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
望見傅司辰眼里的璀璨,霍連星也高興地笑了。
將一切看在眼內(nèi)的段則秋沉默不語,想起剛才父親拉下老臉做的,覺得有些可笑。察覺到段則秋不自覺地淺笑搖頭,霍連星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段則秋打了聲招呼,為她哥哥段景翊剛才的救命之恩道謝。
段景翊就是剛才跟著霍連星的人之一,盡管一朝丞相之后,但段景翊在文相比妹妹并沒有出眾的天資,習武也只權(quán)當強身健體,并不擅長,自然不準備在秋獵中有什么表現(xiàn),跟著霍連星只是段則秋的請求,條件是段則秋幫他完成半個月的功課。
也幸虧段景翊跟著,剛才為了擋住猛虎,霍連星離得太近,大蟲把馬撲倒,雖及時躲避了,但槍卻被壓在馬下,大蟲再撲來,霍連星也只得用弓去擋,情急之下,段景翊把自己的刀扔給霍連星,霍連星才得反抗之力,幾番周旋最終伺機殺掉大蟲。
事后段景翊也委婉地暗示了這其實是妹妹的功勞,只是由頭變成了是妹妹讓他跟著霍連星學習。其實仔細想想,正如沒人會在科舉場上學習訓練,誰又會在皇家秋獵時學習呢?
但很顯然,直來直去的霍連星并沒有明白個中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