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顧影看到這句話,先是茫然,接著又因為從這句話里輕易就能品出來的某種情緒而心跳加速。
她定了定神,回了一條消息過去:【什么意思?】
J:【自己想想。】
顧影:【我不知道。】
這次過了十幾秒,江恂都沒有回過來,顧影重新劃到上面看他發(fā)的第一條消息。
是不是發(fā)錯了?
這句有點霸道又帶了醋意的話,明顯就不適合兩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
那他原本是想發(fā)給誰?
顧影抿了抿唇,又發(fā)過去一條消息:【你是不是發(fā)錯了?】
“剛剛那人你認識?”邱安南突然開口。
“嗯?”顧影意識到自己把他給忽略了,有些過意不去,她放下手機,開始解釋:“對,他是我以前兼職公司的老板。”
“高中兼職?”邱安南似乎有些意外。
“是啊。”顧影低頭舀了一勺冰激凌送進嘴里,濃郁的奶香味在舌尖擴散,冰冰涼涼的感覺幾乎延伸到了指尖。
她打了個寒顫。
“很冷嗎?”邱安南問,“要不要換杯咖啡。”
“不用。”顧影繼續(xù)小口吃著,不想浪費。
“你們剛提到的江恂是上次宜婷寶寶百日宴上我見過的那位?”邱安南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隨口問,“他是你前男友?”
“不是。”顧影很詫異他會這么問。
印象中邱安南成熟穩(wěn)重,他說的話跟他人一樣,從來不會聊八卦私事,沒想到他會直截了當?shù)貑栕约哼@么私人的問題。
許是聽到葉總說的那句“小女友”,她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葉總應(yīng)該是有什么誤會,我不是他女朋友。”
邱安南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幾秒,而后轉(zhuǎn)頭看向落地窗外,“顧影。”
“嗯?”顧影抬頭。
“你喜歡雪是嗎?”邱安南仍是看著窗外。
顧影嗯了聲,也將頭轉(zhuǎn)向窗外。
橙黃的路燈下,雪花似乎也染上了光,異常亮眼。
地上已經(jīng)積了一層薄薄的雪,依稀可以看見藏青色的地磚。
良久,顧影聽到對面?zhèn)鱽砬癜材蠝睾蛶Φ纳ひ簦拔蚁矚g你。”
顧影嘴角淺淺的弧度因為這句話而漸漸斂去。
很奇怪,她沒有心跳加速,也并不緊張。
只有少許震驚。
張宜婷曾多次暗示她,邱安南喜歡她。
但是顧影不信,因為在她看來邱安南對她和對張宜婷態(tài)度并沒有什么不同。
再者,認識這么多年,要是喜歡早說了,等不到現(xiàn)在。
她沒說話,邱安南也沒催她,甚至沒看她,仿佛不想給她壓力。
思慮片刻,顧影終于抬頭看過去,“學(xué)長,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她在拒絕別人表白這件事情上從不拖泥帶水。
“嗯,知道了。”邱安南也看向她,嘴角的笑意不減,只是眼里的失落是顧影不曾見到過的。
“對不起。”顧影語氣真誠,“學(xué)長你很好,你肯定會找到比我好一百倍的女朋友。”
“別給我發(fā)好人卡。”邱安南無奈一笑,“我喜歡你五年了,一直在等你……怎么說呢?等你對我轉(zhuǎn)變看法和態(tài)度吧?”
“你一開始就把我當學(xué)長,甚至于老師或長輩,總之沒把我當同齡人。所以我想,是不是等你畢業(yè)了這種觀念就會改變,可是好像也沒有。”
“我已經(jīng)盡量在你面前表現(xiàn)出我的平易近人和耐心,但效果甚微。”邱安南說:“你的態(tài)度沒改變,仍然敬我畏我。我看你平時淡然冷靜克制,以為你對待感情也是這樣,所以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還抱有一絲希望。”
“上次回來見到你對江恂的態(tài)度我才知道,原來那才是你對喜歡的人的態(tài)度。”邱安南驀地笑了,“就剛剛,我第一次見你聽到一個人的名字就臉紅,原來你不是對誰都冷淡,只不過不是那個人而已。”
顧影垂下眼簾,臉上有幾分不自然。
“就在剛剛我已經(jīng)徹底放下,我應(yīng)該是走不進你心里了。因為那里面,早就住有一個人,而你把門關(guān)的嚴嚴實實,他出不來,別人也進不去。”
“所以你不要有負擔,我跟你說之前就知道結(jié)局,還是要謝謝你的坦誠。”邱安南說完拿出手機,輕點了幾下屏幕,“剛拍的那張照片算是我們唯一的合照,當時開心到忘了分寸直接發(fā)了朋友圈,為了不給你造成困擾,我刪掉了。以后,我還是你學(xué)長,有什么專業(yè)上的問題,隨時歡迎來問我。”
今晚大概是兩人認識的這6年里,邱安南講話最多的一次了。
顧影對于他的理解和包容心存感激,但是她覺得自己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主動找他幫忙了。
內(nèi)心有點點難過,是那種失去一個好朋友的難過。
“學(xué)長,謝謝你。”
邱安南笑,“走吧,回酒店。”
“你先回去吧。”顧影看向窗外,“我還想看會雪。”
“行。”邱安南說完起身走出了店門。
顧影盯著外面的大雪看了很久,腦子里提煉出邱安南的兩句話:“第一次見你聽到一個人的名字就臉紅。”
“你的心里早就住有一個人。”
顧影拍了拍自己發(fā)燙的臉頰,拿起被倒扣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上跟江恂的對話框里多出兩條消息。
J:【jpg.】
隔了兩分鐘又是一條:【?】
第一條消息是她和邱安南兩人在雪中的合影。
照片中,邱安南頭微微偏向她這邊,表情很愉悅。
顧影的臉半隱在帽子下,眼神看不真切,燈光映出她上揚的嘴角。
看起來也還挺開心。
他怎么會有這張照片?!
詫異之余,顧影給江恂回了條:【照片哪來的?】
一分鐘,對方?jīng)]回。
五分鐘,沒回。
過了十分鐘,顧影拿起手機套上羽絨服帽子出了橙雪大門。
走在大雪紛飛的街上,她撥通了江恂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有事?”
“……”這語氣怎么跟放他鴿子那次一樣?顧影小聲說:“不是你找我的么?”
“那你倒是說說我什么時候找你的?”江恂反問。
“不好意思,我剛剛在和學(xué)長聊天。”顧影解釋。
“可以啊,顧影。”江恂輕哂,“白給你辟謠了。”
“……”顧影一頭霧水,“什么意思?你怎么會有那張照片。”
“有人發(fā)來問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江恂語氣散漫又耐人尋味,“我讓人家不要造謠,你說我現(xiàn)在是不是要回去跟人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顧影無語,“本來就不是啊,我在帝都出差遇到學(xué)長,剛剛一起吃完晚飯出來碰到個好心人說幫我們拍照,學(xué)長想拍,就一起拍了張。”
“學(xué)長想拍?”江恂找出她話里的重點,“我怎么看照片上你笑得更開心?”
“……我開心那是因為下雪。”顧影訥訥地道。
“這種照片發(fā)出去十個有九個會誤會。”江恂說,“以后自己注意點。”
“好的。”顧影的聲音異常乖巧,“謝謝你給我辟謠。”
江恂閑閑的嗓音透過電流傳來,“客氣。”
顧影停下腳步,踩了踩地下的雪,輕聲問:“那你怎么沒誤會?”
“你說我怎么沒誤會?”江恂嗓音憊懶,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啊。”顧影沒帶手套,拿電話的手都快凍僵了,她換了只手,將手機重新貼回耳側(cè)。
“你不喜歡他。”江恂語氣篤定。
“……”顧影心口一陣收縮,連問為什么的勇氣都沒有。
她吸了吸鼻子,又換了只手握手機。
“哭什么?”江恂低聲問。
她哭了?
顧影呆愣一秒,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里下好大雪,我是冷。”
“冷還在外面閑逛?”江恂懶懶地催促,“趕緊回酒店休息。”
“好的。”顧影猶豫兩秒,叫了他一聲,“江恂。”
“嗯?”
“謝謝你幫我辟謠。”
“剛不是謝過了?”
“再謝一遍。”顧影說,“我以后不會隨便跟人拍照了。”
“嗯。”
“我希望下次跟男性合照是跟男朋友。”顧影嘴角翹了翹。
“所以呢?”江恂淡淡地問。
“所以省得你辟謠啊!”顧影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嗓音輕快。
“我也不是所有的謠都辟的。”江恂說。
“……比如?”
“比如有可能發(fā)展成真的就沒必要辟了。”
橙雪離酒店很近,沒走幾分鐘就到了。
回到房間,顧影一個人靜坐在沙發(fā)上。
良久,她拿出手機給李思怡發(fā)了一條微信:【我好像能確定了,那不是遺憾,那……應(yīng)該就是喜歡。】
而李思怡牛頭不對馬嘴的回復(fù)卻讓她擰起了眉頭:【我被綠了。】
顧影連忙打了個電話過去問具體情況,李思怡沒說而是問她什么時候回來,稱見面聊。
“明天中午到。”顧影說,“到家我給你打電話。”
“行。”
翌日,正好是周末。
顧影下飛機趕回家,洗完澡又立馬出了門。
下午兩點半,云城終于得以見到了太陽。
陽光融化了樹上的殘雪,顧影從樹下走過,感覺到有水滴在頭發(fā)上,還以為下雨了。
抬頭的一剎那,樹葉縫隙見漏進來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顧影,上車。”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李思怡打開后座車門探頭喊她上車。
她們本來在電話里約的是市中心一個咖啡館,等電梯的時候她又接到李思怡的電話,說讓她在小區(qū)門口等。
待顧影坐上車,李思怡問:“怎么突然搬家了?”
“我在以前的小區(qū)碰到顧叔叔一家。”顧影說,“他們找過我?guī)状巍!?br/>
“啊?他們還好意思找你呢?”李思怡似乎氣得不輕,有些語無倫次,“見到你他們不應(yīng)該心虛么?什么人,真是的!你說我們?yōu)槭裁蠢鲜怯龅竭@種小人?被爸媽拋棄還不夠嗎?”
顧影拍了怕她肩膀,示意她聲音小點,“你跟你男朋友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挺好的嗎?”
“只是我單方面的覺得好罷了。”李思怡冷笑了聲,“他昨天跟我說你跟那個女孩在一起快三個月了,你說他賤不賤,還跟我炫耀呢?”???.BIQUGE.biz
意識前面司機投來異樣的目光,顧影不動聲色的轉(zhuǎn)移了話題:“現(xiàn)在去哪?”
“找渣男算賬。”饒是李思怡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也不難看出她眼睛的紅腫。
“這種人咱還理他干嘛?”顧影說。
“我想了下,不能這么便宜他了。”李思怡身體坐得筆挺,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你打算怎么做?”顧影抬了抬眉梢,“我挺你。”
李思怡臉上這才有了點笑容,“我不能讓魚死,但網(wǎng)一定要給他撕破。”
李思怡說渣男騙了她很久,這次春節(jié)放假回來,兩人約出來吃飯。
她只是隨口提了下養(yǎng)父母讓她帶男朋友回家的事情,對方支支吾吾半天,說兩人不合適,要不分手算了。
她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
跟渣男交往也有一年半,他一些細微的表情李思怡一看就知道對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進行了一番盤問,對方最后也跟她坦白,說有了新交往的對象。
“他居然怪我工作太忙沒時間陪他,還羅列出很多條對我的不滿。”李思怡冷笑了聲,“這他媽借口都找好了,差點被他pua了。老娘現(xiàn)在就去他公司找他。”
顧影嗅出了事情的不簡單,“那第三者也是他們公司的人?”
李思怡撩了撩頭發(fā),“對。”
“就我們兩?”顧影問。
“怎么,慫了?”李思怡眼尾掃向她,“還小霸王呢?”
顧影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是。”
“想什么呢?還真當是去干架啊?”李思怡笑了,“我只是去要回我的東西。”
顧影也跟著她一塊笑了,她當然知道李思怡不會那么莽撞。
到了渣男公司,李思怡讓前臺把渣男叫出來。
見到李思怡那一刻,渣男臉色以肉眼可見的變得慘白,“你怎么來了?”
李思怡躲開了他想過來拉她的手,“來要回我的東西。”
“我拿你什么東西了?”渣男眼神左顧右盼,生怕同事們注意到這邊,他討好地對李思怡說:“我這上班呢,要不下班我去找你?”
“別緊張,我很快就走。”李思怡不顧他的眼神請求,直接坐在了他們前臺會客沙發(fā)上,“把年前我送你的那塊手表還給我。”
李思怡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前臺員工在給兩人端茶的時候?qū)⑺脑捯蛔植宦涞穆犃巳ィ丛械难凵褡兊靡馕渡铋L起來。
“我沒帶。”渣男說:“明天給你送過去行嗎?”
“沒帶?”李思怡坐在沙發(fā)上仰頭看他,氣勢卻壓他一籌,“你是不想還吧?怎么?不是已經(jīng)有塊表了么?綠色的很適合你。”
站在一旁的顧影反應(yīng)了兩秒才懂這其中的意思,遂側(cè)身悄悄給李思怡豎了個大拇指。
渣男被說得臉上掛不住,倏地翻了臉,“李思怡你太可笑了,我難道沒送過你東西?這還能要回去?”
“為什么不能?”李思怡說:“我送你的那塊手表可是花了我一年的年終獎,你送我什么?就我過生日時送的這條銀項鏈嗎?”
李思怡伸出一只攤開的手,上面躺著一條銀色項鏈,鏈條垂在手下左右搖晃,“還給你。”
渣男拿下被仍在肩膀上的項鏈,似乎忍無可忍,“你他媽怎么這么賤呢?你以為你這樣作,我就會跟你復(fù)合嗎?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女人,還想跟我結(jié)婚?你配——”
話還沒說話,左右兩邊臉上分別被潑過來一杯水。
溫?zé)岬乃樦橆a流下,鼻子眼睛嘴巴上全是茶葉,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顧影和李思怡對視一眼,似乎都沒想到對方會動手。
“艸!”渣男胡亂摸了一把臉,氣得揚手就要朝李思怡的臉揮過來。
李思怡后退一步,躲開他的手。
顧影眼疾手快地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你打人我就告你,我們有朋友是律師,信不信告你個傾家蕩產(chǎn)?”
渣男手上動作一頓,稍微冷靜下來后,余光看到了前廳玻璃門外一群圍觀的同事,里面還有她的現(xiàn)女友,他咬咬牙放下了手。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你等著。”
沖李思怡喊了句他走進了辦公室。
顧影輕輕碰了碰李思怡,“他去叫人了?”
李思怡噗嗤一聲,“他去拿手表了。”
這人本質(zhì)很慫,只不過她以前被愛情蒙蔽了雙眼,沒看出他的本質(zhì)。
一分鐘不到,渣男果然拿了一塊手表出來丟李思怡懷里,“滾!”
“你但凡用個走字我都不跟你計較了。”李思怡翹起二郎腿,“我剛累了,坐會再走,哦對了……”
李思怡不咸不淡地道:“麻煩你把我之前送給你的衣服鞋子錢包這些東西都扔了。”
渣男臉上由黑轉(zhuǎn)紅再轉(zhuǎn)白,回到辦公室,玻璃門都被他推得滋啦響。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李思怡可沒真的留在那,拉上顧影兩人很快出了辦公樓
“啊,爽。”李思怡出走仰頭出了舒了一口氣。
顧影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走吧,晚上請你吃飯。”
“行,吃完飯去喝酒。”李思怡摟著她肩膀往馬路中間走,“老娘今晚要徹底忘了這個渣男。”
晚上八點,顧影和李思怡來到一家酒吧。
這間酒吧看起來新開不久,叫“零時空”。
李思怡說不想去清吧,就想要燥一點的環(huán)境,顧影都依她。
兩人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李思怡讓服務(wù)員開了一瓶度數(shù)不低的洋酒,“換以前我才舍不得這么花錢。”
她給兩人倒上酒,“我以前真是太蠢了,因為自卑,總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花他的錢,出去吃飯我付錢的次數(shù)都比他多,我給他去專柜買衣服,自己在網(wǎng)上淘,以為這樣就不會被看不起。”
李思怡一杯接著一杯,邊喝邊說。
顧影替她拭去眼角溢出的淚水,心疼到不行。
下去在渣男公司還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顧影知道那不過是她的偽裝,心里的委屈這時才發(fā)泄出來。
“他憑什么嫌棄我沒上大學(xué)?他憑什么嫌棄我是孤兒。”李思怡吸了吸鼻子,“我工資比他還高呢。”
“不用理他。”顧影溫柔地抱了抱她,“是他配不上你,以后眼睛擦亮點。”
顧影進來之前沒打算喝,她考慮的是總得有個清醒的人,不然晚上回家都成問題。
后來情緒一上來就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但她仍倔強的保留最后一絲清明,見李思怡喝得差不多了便給楊杰發(fā)了條短信過去。
兩個女孩子從酒吧走出去,其中一個還爛醉如泥,總歸不安全。
通常這種情況她能想到的只有楊杰。
顧影有點想去上洗手間,但是又不放心把李思怡一個人丟在這。
實在忍不住,她叫來個服務(wù)員幫她看著李思怡,自己去了洗手間。
此時酒吧門口進來四個人,走在最后的唐科在大廳內(nèi)掃了一圈,視線落在某處時眉尾揚了下。
他上前一步,撞了下江恂的胳膊,“看十點鐘方向,那是不是顧醫(yī)生?”
江恂聞言看過去,漂亮的眸子微閃。
他側(cè)身跟身邊幾人說了句什么,便朝洗手間方向走去。
因為擔心李思怡,顧影從洗手間出來腳步很快,以至于她都沒看見站在走廊上的江恂。
男人倚在墻上,在她經(jīng)過的時候適時拉住了她的胳膊。
顧影嚇了一跳,下意識想甩開,在看到是江恂時,眉眼瞬間染上笑意,“江恂?”
“一個人來的?”江恂在她站穩(wěn)后收回手。
“不是。”顧影指了指外面,“跟朋友。”
“又喝酒了?”江恂盯著她的臉,不咸不淡地問。
“朋友失戀,陪她喝了一點。”一個多星期不見,顧影將他認真打量了一番,他今天穿的是當時借給她的那件大衣,矜貴又帥氣,“你剛來嗎?”
江恂嗯了聲,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臉上。
女孩睫毛根部水光瀲滟,像是哭過。
“我朋友還在那,我先去了。”不知道李思怡點的什么酒,顧影剛開始覺得還好,現(xiàn)在酒精開始上頭,腳步變得虛浮起來。
走了兩步,手腕再一次被人拉住,“喝了多少?”
“不多。”顧影訕笑,“可能酒有點烈。”
“我送你過去。”江恂松開了她的手,改虛攬在她身側(cè)。
“謝謝。”回到座位,顧影低聲道謝。
剛剛一路走來,江恂的氣息將她包裹,讓她原本就昏沉的腦子更加不清醒,只能將自己發(fā)軟的身子繃直。
江恂瞄了一眼已經(jīng)趴在桌上的李思怡,稍抬眉梢,“你們怎么回去?”
“我叫了楊杰過來。”顧影說。
一個女孩從旁邊經(jīng)過,似乎沒注意前面有人,就要撞在江恂身上。
只見他稍稍側(cè)身,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連余光都沒給對方一個。
“那你呢?”江恂坐在了顧影對面。
“我什么?”顧影不解。
江恂低低地嘆了口氣,隨即拿出手機發(fā)了條消息給唐科。
顧影見他遲遲沒有起身,不由地問:“你不走嗎?”
江恂輕抬眼簾,“蹭個卡可以嗎?”
“……可以。”顧影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一點酒,問:“你要喝嗎?”
“不用。”江恂說。
顧影沒搞懂江恂為什么要留在這,以她現(xiàn)在裝滿漿糊的腦子好像也很難相處所以然,干脆安靜地坐在一邊。
緩了一會的李思怡終于從桌上抬起頭,見對面忽然多出一個男人,一下蒙了,她揪住顧影的衣服湊近她耳邊說,“這個帥哥是誰?”
似乎也不需要顧影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他好帥啊!極品!”
雖說是湊到耳邊,她音量卻一點也不低,悄悄話說了個寂寞。
“……”顧影把李思怡按了回去,“你先休息會,小杰馬上就來了。”
“你還沒回答我呢?帥不帥?”李思怡眨了眨眼睛,笑瞇瞇地問:“那我換個方式問你,你覺得他帥還是江恂帥?”
江恂自然是聽到了李思怡的話,一開始他只是意興闌珊地把玩著手機,沒任何反應(yīng)。
聽到這里,他掀起眼皮,饒有興致地看著顧影,那模樣看起來比李思怡還想知道答案。
顧影覺得目前已經(jīng)夠?qū)擂瘟耍墒抢钏尖硬粔蛩频模扒小绷艘宦暎八懔耍抑溃谀阈睦飸?yīng)該誰都比不上江恂帥。”
“……”顧影終于體驗了一把想找個地洞鉆進去的感覺,她眼睫微垂,壓根不敢看對面,在李思怡還想說什么的時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他就是江恂。”
“不會吧。”李思怡用力拍開了她的手,歪頭看向?qū)γ妫罢O,他要是江恂,那你怎么還這么冷靜?”
“啊,你看我這記性。”她忽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記憶跑到了遙遠的幾個月前:“你說你現(xiàn)在不喜歡他了。”
顧影抓她手的動作微頓,把李思怡扶正做好,她才抬眼去看江恂。
只見男人眼眸低垂,神情晦暗不明,好似沒聽到她們的談話一般。
而李思怡還不停歇:
“帥哥,你是來搭訕的吧?看上我們小影拉?”
“是不是?”
“難不成是看上我了?”
“不是。”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恂淡淡吐出兩個字,算是回答李思怡最后這個問題。
李思怡被這兩個字打擊的一時沒了聲音。
好在楊杰很快到了酒吧。
見到自家老板的楊杰,滿臉詫異。
想起他跟顧影的同學(xué)關(guān)系,好像又覺得沒什么好詫異的。
但是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這些的時候,她幫顧影一起扶著李思怡走出了酒吧。
江恂也跟在他們身后出來,“在路邊等一下,我送你們回去。”
他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去停車場開車。
等他把車開到路邊,楊杰先是把李思怡放在了后座,自在隨后坐上車。
顧影稍作猶豫,選擇坐副駕駛。
坐上車后,顧影像沒骨頭似的攤在椅子上,頭暈全身乏力,好想睡覺。
“你朋友住哪?”江恂的聲音像是給她充了電,她正了正身子,說:“錦江名城。”
車子很快到了錦江名城,迷迷糊糊間,顧影知道楊杰把李思怡帶下了車,江恂跟楊杰說了句什么,最后車門關(guān)上,車子又重新啟動。
這種感覺很奇怪,知道身邊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但她就是不想動,不想說話,只想睡覺,又睡不著。
維持這種不知是半醉半醒還是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一直到了小區(qū)地下停車場。
江恂停好車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醒的?”
顧影點點頭,“嗯。”
“到家了。”江恂說完下車繞到副駕駛這一側(cè)幫她把門打開,“下來。”
顧影撐起自己軟綿綿的身體緩緩走下車,一下車就感覺腿有點軟,幸好江恂扶了她一把,“還能走?”
“我可以的。”只是走不了直線。
顧影走了幾步覺得腳步不穩(wěn),頭也暈的厲害,便在原地蹲了下來。
“怎么了?”江恂來到她身邊低聲問。
“沒事,讓我緩一緩。”顧影將腦袋埋在臂彎里,甕聲甕氣地道。
“行。”江恂往旁邊走了幾步,他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和煙。
這個點停車場內(nèi)安安靜靜,打火機的聲音都顯得異常清晰,江恂把煙叼進嘴里,眼神落不遠處的人身上。
一貫淡漠的眼神漸漸變得復(fù)雜。
口袋里的手機嗡嗡震動,江恂拿出來一看,來電人是單浩天。
“我剛給你發(fā)了條微信看到見沒?”
“沒看。”江恂淡聲道。
“在干什么?”單浩天問。
江恂拿掉嘴里的煙,看向顧影的目光里浮上一絲淺淺的笑意,“在……守著一朵蘑菇。”
單浩天以為自己聽錯了,“蘑菇?在工作”
他以為是什么游戲道具之類的。
而這邊的顧影聽見江恂的話慢半拍抬起頭,溫吞地問:“蘑菇是說我嗎?”
靜謐的停車場內(nèi),顧影輕柔的嗓音通過電流隱隱約約傳到了單浩天的耳朵里。
“有女孩啊?”單浩天尾音上揚,嗓音帶笑,“顧影?”
“先掛了。”江恂懶懶地道。
“行,你忙,你忙。”單浩天說完主動結(jié)束了通話。
江恂輕哂,把煙攆滅在旁邊的垃圾桶上,來到顧影身邊蹲下。
顧影視線全程跟著他移動,又重復(fù)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剛說的蘑菇是我?”
“不像嗎?”江恂反問。
顧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樣,似是認同了他的話:“那你把我摘走吧。”
“我倒是想摘走。”江恂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倒影著顧影此刻迷糊的模樣,他低笑了聲,“我怎么知道這朵蘑菇有沒有毒?”
“也對。”顧影歪頭想了下,問:“那要怎么才能知道?”
女孩看過來雙眸迷蒙濕潤,又不失原有的澄澈,乖巧又撩人。
江恂眸色暗了暗,低嘆:“那得你自己告訴我才行。”
“不對。”顧影說:“你管我有沒有毒,不吃不就好了。”
江恂喉間溢出一聲笑,聲音輕到幾乎自言自語:“那我恐怕忍不住。”
顧影沒聽清,不過她又回到了之前那個問題:“我沒毒的。”
她說完忽地笑起來。
顧影并沒有意識模糊到不知所云,就是有點不受控制,這會反應(yīng)過來兩人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覺得無聊又好笑。
江恂也受到她的笑聲感染,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他率先站起身,拉了拉顧影的衛(wèi)衣帽子,“走吧,蘑菇。”
顧影動了動,順勢站起來。
結(jié)果剛一站起身就往旁邊倒去,早就預(yù)料到會發(fā)生這種情況的江恂適時伸手穩(wěn)住了她的身子,“站好。”
“謝謝。”顧影乖乖站好,她揉個太陽穴的功夫,發(fā)現(xiàn)江恂已經(jīng)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顧影沒動,江恂轉(zhuǎn)頭悠悠地催促,“快點,你想在停車場過夜嗎?”
喜歡的人就在面前,說要背她,怎么不讓人心動?
但顧影選擇爬上去的理由卻不是因為喜歡,只是不想浪費他的時間。
“摟住,摔下去我可不管。”江恂輕松站起身往電梯方向走。
顧影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把手伸到前面摟住他的脖子。
她像是放棄了掙扎,腦袋也一點一點靠在他肩頭。
這個人無論何時都能給她安全感,就像剛剛在酒吧,見到他以后,那種時刻保持警惕的情緒下子消失無影。
她一想到自己曾經(jīng)被這么優(yōu)秀的人喜歡過,內(nèi)心就泛起一陣愉悅,短暫的愉悅過后,接踵而來的便是苦澀。
腦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渣男的話。
顧影以前從來不覺得是孤兒就要受到歧視,從小就有人告訴她,你是孤兒也沒有錯,有錯的是你父母。
他們憑什么瞧不起孤兒啊?
小時候也有人去給她們開家長會,晚上也會有人給她們蓋被子,犯了錯也會有人罰有人罵,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讀書時家境不好對顧影來說只不過是在食堂別人打兩個菜三個菜她只打一個菜的區(qū)別。
可是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后,這種差距就變成了自卑。
就算現(xiàn)在她意識到自己還喜歡他,也不敢像以前一樣明目張膽的表現(xiàn)出來。
甚至不敢把這種喜歡攤在明面上。
對江恂的喜歡就像一棵種子,只不過出國后被她埋在了心底深處,后來一次次見面,像是在一次次給它施肥澆水,直到同學(xué)會那天終于冒出了嫩芽。
可是她現(xiàn)在想掐斷這跟幼苗,可是又不舍。
電梯門開,江恂背著她走進電梯。
電梯內(nèi)燈光偏橘色,映襯得這方小天地溫馨又繾綣。
鼻息間全是江恂身上感情清冽的味道,顧影卻難過得想哭。
她感覺有個什么很重的東西壓在心口,很悶,悶得她很難受。
有淚水從眼眶流出。
顧影靠在江恂肩頭一動不動,安靜地任憑淚水浸濕江恂的外套。
“江恂。”她突然喊了一句,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
江恂微微偏頭:“嗯?”
“我是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