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八章 底線
周小安不明白小叔對這些事的看法很正常。
在她加加減減只有十八、九年的人生里,親人們?yōu)樗隣I造了一個只有寵愛和鮮花蜜糖的世界,就是來到這里最初那幾個月的困難,她也用自己的聰明迅速化解。
她實(shí)際上是沒經(jīng)歷過真正苦難挫折的幸福小孩。
她習(xí)慣了這些,再看別人受苦,就會分外受不了。
可是小叔不同,當(dāng)一個人見慣生死,再去看世情,真的就沒什么值得奇怪的,也沒什么事能讓他接受不了。
畢竟,有什么事能比取人性命更驚世駭俗震撼人心的?
在血雨腥風(fēng)尸山血海的戰(zhàn)場上磨練了那么多年,再看身邊的人和事,沒有什么會讓他覺得不公,更沒什么能讓他震驚或者真正去顧忌。
他心底自有界限,只是不會讓人知道而已。
周小安試圖弄明白小叔心底對事物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卻不知道,其實(shí)最重要的那一條標(biāo)準(zhǔn)就是她自己。
她的喜憂就是小叔心底最明確的那條底線,別的標(biāo)準(zhǔn)可能會隨情況而變化,只有這一條,沒有任何余地。
雖然她并不想說為什么不高興,可最后還是被哄著說了出來。
周小安垂著眼睛別扭地給自己找理由,“就是覺得那個馮建國很討厭!他算老幾,跑沛州來指手畫腳!”
不知不覺用上了小玫的說辭。
其實(shí)這跟周媽媽一直培養(yǎng)她的方向不符,周媽媽一直讓她明白,情緒和喜好是自己的事,不能恃愛而矯,用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別人,最親的親人都不行。
可她就是忍不住要跟小叔吐槽一下這些,也想讓他跟自己一起討厭馮建國和那個咸菜缸!
其中的依賴和親密連她自己都沒發(fā)覺,沈閱海卻第一時間感受到了。
他高興地把周小安抱在懷里,像哄一個好端端忽然發(fā)了脾氣又覺得自己委屈又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小孩,笑容溫暖聲音卻很嚴(yán)肅。
“馬占山,就是那個咸菜缸,他和小茉莉的事我中午就知道了,已經(jīng)讓政治部去處理了,明天就會有結(jié)果,肯定不會讓逼婚這種事發(fā)生在沛州軍分區(qū)的。”
周小安一下來了精神,抱住他的脖子晃,“小叔!真的!”當(dāng)然相信是真的!她只是太高興了,不知道說什么了而已。
沈閱海很鄭重地點(diǎn)頭,“真的,陳景明也知道,不信你明天問你們家小玫。”
這根本不用事先打招呼套詞,陳景明哪有膽子不這么哄沈玫?就是他不管,明天陳景明也得想辦法把這事兒給攪黃了。
周小安軟軟地往小叔懷里靠,抱住他的脖子一疊聲地叫他,“小叔,小叔!你好厲害!你真棒!”說一句親一下,亮晶晶的黑眼睛里都是對他的崇拜和依賴。
沈閱海放在她背上的手一緊,摟住她的腰緊緊貼上自己。女孩兒的身體香軟嬌小,他好像怎么抱著她都不滿足,只想讓她靠自己近一點(diǎn),再近一點(diǎn),完完全全跟他貼緊,不要有一點(diǎn)距離。
可她那么嬌嫩,他又不敢真的用力,只能盡量把她包裹在自己的懷里,像巨龍守護(hù)的阿肯寶石,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
周小安在他暖融融的懷抱里獲得了最大的安全感,沒有了任何顧忌,說話也隨心所欲起來,“那個馮建國什么時候走啊?他太討厭了!還有那位黃老,自己說睡著就睡著,好總?cè)フ疑蚶希蚁霂蚶先コ渣c(diǎn)心都沒時間!”
沈老開朗慈愛,又非常愛護(hù)周小安,她非常愿意跟這位老人接觸,想帶他去看沛州秋天最漂亮的梧桐林和公園里整個小山的黑加侖,還想帶他去尚家花園那邊的飯店去吃沛州特色點(diǎn)心。
他老人家是小叔唯一認(rèn)可的長輩,周小安也想跟小叔一樣孝順?biāo)?br/>
沈閱海親親周小安瑩白的額頭,親完舍不得離開,一邊說話一邊用唇蹭著她的翹翹的小鼻頭,“我們明天就帶沈老去尚家花園,讓尚貴給他做火腿蟹殼酥,沈老喜歡吃咸點(diǎn)心。”
明天沈老會去跟周爸爸會面,周小安拿出了礦脈圖,周爸爸終于答應(yīng)跟沈老談兩個孩子的事了。
至于馮建國,沈閱海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他有很大可能是沖著沛州的副市長來的,黃老的女兒在省委組織部,會幫他坐到這個位置上。”
周小安垂下眼睛“哦”了一聲,雖然很討厭這個人,可這不是她能插嘴的事。
沈閱海被她濃密纖長的睫毛扇得心跳快了幾拍,受到誘惑般輕輕親了過去,“沛州不能是鐵板一塊,否則會更麻煩,與其來個不知底細(xì)的,還不如讓馮建國來……”
解釋到最后已經(jīng)是心不在焉,唇從煽動的睫毛一路向下,迅速覆上吸引了他全部心神的櫻唇。
周小安也再顧不得去問為什么了。
時候想起來,當(dāng)然是馮建國是個蠢貨不足為據(jù)了。
所有歧視女性的男人都是蠢貨!
沈閱海說了會去處理,第二天當(dāng)然得馬上行動。
找人談話的是市組織部,鬧騰著要做媒的是馮建國,這些人不是部隊(duì)的他管不著,可馬占山,不,咸菜缸!這個他手下的兵他管起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什么都不說,先把人叫到軍分區(qū)晾幾個小時,咸菜缸明明白白地知道上級對他不滿,很不滿!
至于因?yàn)槭裁词拢约合确词≈桑?br/>
咸菜缸翻來覆去都快要把自己翻熟了,把臉反省成腌了三年的咸菜色,終于是有些心虛地想到可能是結(jié)婚的事做得有些過了。
雖然心里不服氣,別人娶個女學(xué)生女演員怎么啥事兒沒有,到他這兒就不行了?
不行,領(lǐng)導(dǎo)有意見了,他能怎么地?
他看著直脾氣,可又不傻,他肩上的那兩杠一星是拿命換來的,全家甚至全族人都指望著他呢,能為了個娘兒們?nèi)ベ€前程?
看他臉上從迷茫思索到氣憤不平,再到平靜認(rèn)命,沈閱海才跟小梁點(diǎn)點(diǎn)頭。
小梁倒了杯水送過去,一臉憨厚滿嘴質(zhì)樸的山東方言,再老實(shí)可信沒有的一個小伙子了!
當(dāng)然也老實(shí)笨拙,再好套話沒有了!
咸菜缸也是個老油條了,自認(rèn)對付這種沒見識的農(nóng)村小兵非常有辦法,一會兒就套出了小梁的話。
原來是昨天馮建國喝高了,出了食堂在大操場上又說了一遍怎么收拾漂亮女人的話!很多軍屬都聽見了,對此意見很大,還反映到政治部去了!
小梁憨厚地露出他那一嘴晃人眼睛的白牙,滿臉老實(shí),“那個,咱沛州最漂亮的那女的好像也聽著了,可不高興了……哎呀!馬部長,俺啥都沒說,你可別往心里去……俺,俺不能亂說哩!”
這確實(shí)是他亂說的,沈?qū)④娍蓻]讓他說這句。可他就是看不慣某人,就是想給她添堵!天敵之間還有什么理由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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