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帶你走(月票1770加更)
    樹是栽上了,可是又要寫回信,周小安表示她很發(fā)愁。
    真的是發(fā)愁,筆頭咬了好幾個牙印兒也只憋出一句“顧云開同志您好”來。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給顧云開回信,可每次都要愁得不行,最后前面憋得太費勁,后面就開始跑題胡說八道了。
    有時候?qū)懲曜约憾疾桓铱矗胂笠幌骂櫾崎_帶著一副硬邦邦的冰塊臉看她寫得信,她就沒勇氣想自己都胡亂寫了些什么。
    雖然每次她都抱著“這是最后一次回信,他能看得出來我只是禮貌客氣一下,不會再回信了”的想法,可是還會定期收到顧云開的回信,然后她只能再經(jīng)歷一次痛苦的輪回。
    最開始的時候應(yīng)該是顧云開給她寄果干,她回信說謝謝您,實在太麻煩您了,其實我讓您給我小叔帶那句話不是跟他要果干。您這么客氣,真是不好意思。
    顧云開回信說“嗯,不用客氣”,就把這件事一語帶過。然后又說了一通他們駐地附近山里的植物分布季節(jié)交替和動物品種。
    周小安只能回信說一下他們夜校后面小花園的綠蘿和紫藤,后面實在湊不夠字?jǐn)?shù),只好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紫藤餅加糖好還是加蜂蜜好的問題。
    然后顧云開又來信,周小安只好繼續(xù)給他回。兩人就這樣維持在一個月兩封信,每封寫滿一張紙的狀態(tài)。
    周小安皺著眉頭擰巴著坐在三屜寫字臺旁邊,哀聲嘆氣地好容易又湊夠了一頁紙,忽然一拍腦袋,以后就不怕給顧云開寫信了!
    她可以把他送的樹苗寫進(jìn)去,季節(jié)更替長寫長新!字?jǐn)?shù)實在湊不夠數(shù)樹葉子也能數(shù)夠一張紙!
    周小安非常高興地在后面又加了一句,“顧云開,你那幾棵樹苗寄得真是太好啦!”一高興得意忘形,客氣話都忘了說,敬語也沒加。
    潘明遠(yuǎn)卻不這么認(rèn)為,“你是不是傻呀,他那是嫌你麻煩呢,寄幾棵樹苗打發(fā)你,讓你以后不要隨便問來問去的。”
    周小安想了想,“我沒問他。”她給顧云開寫信連一個問號都不敢?guī)В团滤匦拧?br/>
    潘明遠(yuǎn)肯定地點頭,“那他就是嫌你笨!要不干嘛不自己說,非要拿樹苗打發(fā)你?那是懶得說了,讓你自己看去。”
    周小安笑,根本不受他忽悠,“你教我還拿教具呢,為什么顧云開不能拿個實物做例子?”
    潘明遠(yuǎn)故意跟她瞪眼睛,“那能一樣嗎?他是誰呀?能跟我比?”
    周小安嘟囔,“人家是我小叔的戰(zhàn)友,因為我小叔的關(guān)系照顧我和小全一下而已,是不能跟你比,你這個目的不純的家伙!”
    潘明遠(yuǎn)哈哈大笑,“你總算知道我的目的了!”
    周小安嘆氣,“潘明遠(yuǎn),你快走吧,林睿的事上報紙了,你以后在沛州更危險了。”
    林睿說是跟地質(zhì)隊進(jìn)山了,可是卻被清邊到內(nèi)地的人員出賣,說他的手下,那個拿著軍刺追潘明遠(yuǎn)的男人,也是在上次爆炸案中炸死的那個人,跟他們接觸過,意圖偷渡。
    并且透露,很可能那人要帶的就是林睿。
    林睿被捕,案情還沒審查清楚,他就在關(guān)押中自殺了。
    林家失去了最優(yōu)秀的兒子,還是在這樣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政府必須給林家一個交代,那幾個舉報他的清邊人員就成了林家的出氣筒。
    昨天的報紙已經(jīng)報道了,那幾個人因為通敵罪和誣陷罪被槍決了。
    潘明遠(yuǎn)很清楚地給周小安分析過,林家在沛州有現(xiàn)在的地位,一個是政治需要,另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礦脈圖。
    沛州煤礦的形式日益緊張,依賴它煤炭供應(yīng)的全省大型企業(yè)和鄰省的幾家大型發(fā)電站也危在旦夕,尋找新礦脈迫在眉睫,而潘家和林家是大家認(rèn)定的最有可能的礦脈圖持有者。
    潘家全家逃亡,潘明遠(yuǎn)作為家族棄子,拿著礦脈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差不多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家身上。
    可林家拿不出來礦脈圖,又被這樣重視,重視到他們的身份完全承受不起的地步,那就不是重視,而是把他們放在火上烤了。
    這也可能是林睿聯(lián)系偷渡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們沒有礦脈圖,這件事很快就瞞不住了,到時候他們沒有任何底牌,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現(xiàn)在林睿死了,林家更出不去了,他們?nèi)康淖⒁饬蜁技性谂嗣鬟h(yuǎn)身上。
    只有孤注一擲從潘明遠(yuǎn)身上拿到礦脈圖,他們一大家子人才能得救。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所以現(xiàn)在的潘明遠(yuǎn)比任何時候都危險。
    林家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最后跟他同歸于盡的可能性都有。
    潘明遠(yuǎn)也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不再跟周小安開玩笑了,“安安,我上次讓你背的句子都背好了嗎?特別是那幾個電話號碼和地址,一定要記牢了。你最近用功一點,等以后……就好了。”
    周小安搖頭,眼底涌上水意,“對不起,潘明遠(yuǎn),我不能跟你走。我舍不得這里,也不能連累對我好的所有人。”
    她走了,等66年那場革命到來,現(xiàn)在所有對她好的人,跟她接觸密切的人都會被她連累。通敵,叛國,海外關(guān)系,這些罪名能毀了她所有的親人和朋友。
    她不能這么自私。而且她也舍不得走。
    她怎么能扔下每天小狗一樣守在門口等她回家的小土豆呢?怎么能離開只有她可以依靠的周小全呢?
    她更舍不得包容她愛護(hù)她的小叔。沒有她逗他多說幾句話,他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前那樣惜字如金冷清淡漠的狀態(tài)?
    那很酷,可是也太可憐了。
    她怎么忍心騙對她那么好的小叔呢?怎么忍心破壞他拿生命和鮮血換來的事業(yè)和榮譽呢?
    她要是走了,被毀得最徹底的就是小叔了。以后的二十年,他將會永遠(yuǎn)被暗無天日地審查、批斗。人格、尊嚴(yán)、驕傲,都會蕩然無存。
    這是周小安絕對接受不了的事。
    “安安,我能找到一個你和我都信任的人來照顧你的兩個弟弟,也能讓你合情合理地離開,不會連累你的親人,你還有什么顧慮都可以跟我說,我都替你安排好。我一定要帶你走。”(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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