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79章
星期一,中午休息時,學(xué)校的女傭到班級來喊,“林沉畹小姐,教務(wù)處有你電話。”
林沉畹小跑到教務(wù)處,拿起桌上放著的電話機,電話機里傳來慕編輯的聲音,“林小姐,你《唯愛》的后半部分完稿了嗎?”
“結(jié)局部分我還有斟酌一下,過幾天交稿。”
結(jié)局部分,她沒考慮清楚,與其說是部分的結(jié)局,不如說現(xiàn)實當(dāng)中的猶豫,對未來婚姻很迷茫,信心不足。
陳道笙給她三天時間考慮,今天,就是第三天,她考慮了兩天,還是認為結(jié)婚時機不成熟,她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等讀燕京大學(xué)畢業(yè),六年以后,再確定兩人要不要共度一生,六年如果兩人感情沒變,他們能走到一起,但如果陳道笙不能等,他們各走各的路。
似乎有了結(jié)局,結(jié)局部分,女主人公小婉離開了,開放式的結(jié)尾。
掛完電話,教務(wù)處主任說;“林沉畹同學(xué),雜志社給你來電話,不簡單了,寫了。”
“沒事寫著玩的。”林沉畹謙虛地說。
學(xué)校里同學(xué)們不知道她寫,她瞞著大家,不想生活變得太復(fù)雜,自然沒人能想到雜志社連載《唯愛》是她寫的,新生活雜志讀者群年齡相對年輕,婦女居多。
除了她之外,還有兩個知名的女作家跟雜志社有長期的合作關(guān)系,她只是個新人,她的靠細膩的文筆,新穎的題材,反應(yīng)現(xiàn)實吸引讀者。
育德中學(xué)放學(xué)了,一群男女同學(xué)走出校門,林沉畹往校門口走的腳步緩慢,陳道笙天天來接她放學(xué),但今天,她必須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fù),關(guān)于他們兩個未來的發(fā)展方向,關(guān)系的確立,她知道,他一定會在校門口等她。
果不其然,她一出校門,陳道笙站在門口等她。
她今天沒騎自行車,早晨他沒來送她上學(xué),她跟五姐坐督軍府的汽車來的,她告訴五姐放學(xué)不用等她,這會,督軍府的汽車已經(jīng)開走了。
兩人對面站著,雙方似乎都很緊張,他怕她一開口拒絕,說沒有做好嫁給他的準(zhǔn)備。
半天,還是他先開口,“去我公館談行嗎?”
他要在哪里聽到她的答復(fù),在哪里,她不會對他太絕情。
她點點頭,答應(yīng),上了他的汽車。
黃昏時分,深秋景蕭條色,落日的余暉給陳公館增添幾分柔和色彩。
陳公館的建筑融合西方別墅花園與中式四合院住宅,汽車駛?cè)牍^大門,停在小洋樓西側(cè),黃昏的光照在洋樓上半部,下半部遮擋住,形成暗影。
“我想到中庭看看。”林沉畹說。
她們成婚兩年,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去過他住的中式四合院,他掉頭帶著她往四合院走,邊走邊說;“我其實不喜歡住樓房,喜歡住四合院。”
他們結(jié)婚后,他住四合院,她住洋樓,他也不是有意躲著自己,當(dāng)年她以為他因為不喜歡自己,故意躲開。
中庭古典四合院,前后有七進,庭院里栽種名貴花草樹木,確實比單調(diào)的洋樓看著有生趣。
房間里都是一色紅木家具,里面設(shè)施齊全,沖水馬桶、浴室、電風(fēng)扇、電話機,寬敞明亮,灰青色磚墻墻體厚重,冬暖夏涼。
四合院幽靜。她想如果到了冬季下雪天,躲在房間里,圍著壁爐看書。到了夏天,可以沏一壺新茶,坐在庭院里花架下納涼,雨季,開窗聽雨打芭蕉,夜晚,聽蟬聲。
林沉畹由衷地說;“我也很喜歡中式庭院,我家里住的也是這種四合院。”
他很高興,“那我們結(jié)婚后住這里好嗎?”
六年以后的事,無法預(yù)知,她沒回答,不想掃了他的興。
他熱切地看著她的臉,臉上的笑容一寸寸消失掉,他在等她的決定,他又怕聽她這個決定,以他的精明,不會察覺不到她此刻的心意。
很多時候,不用多說,彼此明白的,他們畢竟做過夫妻,還有一分默契和了解。
兩人沿著回廊走到后花園,進了月亮門,不遠處一大片湖水,四周長廊,亭臺樓閣,臨水開窗,花園里栽種紫藤,玉蘭,金桂,銀桂,金桔樹。
林沉畹喜歡下雨天,坐在長廊里聽雨,她走過去,倚著朱漆欄桿坐下,水清澈見底,陳道笙坐在她旁邊,“喜歡這里?”
“從前,只要下雨我都會來這里,有時坐上一個下午。”
她唇角翹起。
他當(dāng)時生意忙,后花園他很少來,她性格安靜,他幾乎想不起來她,如果雨天,他不出門,兩個人坐在這里喝喝茶,該是多少美好愜意的事情,現(xiàn)在想起來,當(dāng)年錯過多少時光。
他忍不住,“以后我陪你品茶聽雨賞景。”
她微笑,沒接話,他心底越來越不安。
她站起身,“我們?nèi)パ髽恰!?br/>
兩人慢慢地走,夕陽透過茂密的梧桐葉,灑在花園洋房前的鵝卵石地面,花園洋房是西洋風(fēng)格的建筑,屋頂邊緣有西式護欄,二層和三層有半弧形的小陽臺。
陳道笙引著她走進小洋樓,客廳里有幾個傭人等候,都是平常侍候陳道笙起居的貼身仆人,知道她今天過來,都停下手里的活,在客廳里候著。
林沉畹認識其中一個周媽,對她很好,再世見到周媽她很高興,還有一個侍女叫阿花,總是笑瞇瞇的。還有吳媽,管家呂伯。
她嫁過來時他們都在,陳家有許多傭人,這幾個人對她這個少夫人最友善恭敬。
陳道笙問;“現(xiàn)在吃晚飯,我叫他們傳飯。”
“太早了,我在家里過一會開飯。”
“去樓上臥室休息一下。”陳道笙說。
“好”
兩人上樓去,走廊木質(zhì)地板光潔如鏡,陳道笙推開臥室的門,林沉畹走進去,已經(jīng)是秋末,屋里窗扇還開著,室內(nèi)空氣清新,奶白色的梳妝臺擺著一個花瓶,插著一支小蒼蘭,她從前喜歡用小蒼蘭插瓶。
“二爺,北平來電話了。”
管家呂伯進來說。
“你先休息一下,在這里等我,我接個電話就來。”
她想大概是北平他叔父的電話。
他走出門,到走廊盡頭的小書房接電話。
林沉畹剛才在公館各處看,走了許多路,此刻累了,臥室里西洋銅床看上去很溫暖舒服,她靠坐在床頭,一會,不知不覺睡著了。
恍恍惚惚,時空轉(zhuǎn)換,她來到了前世,畫面定格在她死的那一刻,陳道笙抱著胸口流血的她,跪在地上,悲痛欲絕,她清楚看見他的臉,痛苦絕望悲蒼。
她看見這間臥室,壁爐旁,陳道笙孤獨的背影,他一個人住在這幢小樓,每晚都睡在這間臥房里,她離開后,他終日郁郁寡歡,終身未娶,四十歲早逝。
她難過地哭泣,一下醒了,她睜開眼睛,他站在她面前,溫和地問;“你醒了,我剛才看你睡著,沒叫你。”
她恍然還是夢境,夢境里他終日忍受著孤獨寂寞,在愧悔中度過,直到生命終結(jié),突然涌上淚水,她淚珠滴落,他俯身輕輕為她擦拭,“別哭,都是我不好,我逼著你結(jié)婚,人生短暫,我怕蹉跎下去,我們今生又錯過了。”
她含淚說;“我答應(yīng),答應(yīng)跟你結(jié)婚。”
陳道笙的心臟狂跳不止,“你答應(yīng)跟我結(jié)婚了?”
她點頭,“我答應(yīng)了,就像你說的,錯過,這一世過去了,還能有來世嗎?”
他俯低身,吻干她臉上的淚水,幾度哽咽,“謝謝你,答應(yīng)我。”
他喃喃地說;“你剛才做夢了?”
她鼻子堵,“我做夢了,夢見我離開后,你一個人孤獨地住在這間屋子里,我死了雖然可憐,你活著也挺可憐,我也不怨你了,我相信你當(dāng)初沒有拋下我,回來找我的。”
他喉嚨里發(fā)出壓抑已久的嗚咽聲,抱住她,抱得那么緊。
她回抱著他,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擁抱,不知道屋內(nèi)光線暗淡,窗外已暮色四合。
“爺,現(xiàn)在開飯嗎?”
周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林沉畹離開他懷抱,攏攏頭發(fā),“我們下去吃飯,我餓了。”
他牽著她的手下樓,樓下餐廳里擺好飯菜,傭人們都笑望著他們。
周媽盛飯,“林小姐要來,爺親自到廚房查看,菜譜都是爺斟酌很久。親自定的。”
“我不挑食的。”林沉畹對周媽態(tài)度很溫和,周媽人和善,是陳家的老傭人,幾十年,一直侍候陳道笙。
吃了一碗飯,林沉畹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陳道笙沒怎么吃,一直看著她,目光溫柔得能把她融化掉。
吃完飯,兩人趴在二樓陽臺上,眺望遠方,他摟住她,惟愿以后的歲月里,相依相伴,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日頭落了,隱沒在遠處屋頂,
“我要回家了。”她說。
“你再多呆一會。”
他舍不得她走。
“我明天還要早起上學(xué)。”
她堅持要回去。
他親自開車送她回家。汽車在通往蕭山的路上行駛,到督軍府時,天色完全黑了。
她說;“我回家了。”
手放在車門把手上,剛要開門。
“等一下。”
她回過身,他抱住她,心里充斥著失而復(fù)得的喜悅,慶幸又心懷感激。
無奈不得不暫時分開。
晚間,林沉畹坐在書桌前,拿起書桌上的一疊手稿,把最后一頁換下來,拿出稿紙,重新寫了一段話:他找回了她,他們決定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立冬這天,許媽撒丫子跑回屋里,“小姐,陳總理夫人親自上門提親了,太太跟總理夫人在前廳敘話,陳二爺也來了。”
小楠高興的說;“以后我們要叫陳二爺姑爺了。”
大太太跟陳夫人在前廳對坐,陳道笙坐在一旁椅子上。
陳總理夫人面帶微笑,“我陳家的意思,盡快準(zhǔn)備婚禮。”
大太太問;“快也要個把月,什么都來不及準(zhǔn)備,畹兒要置辦嫁妝,七七八八的瑣事不少。”
陳道笙接話茬說;“督軍府不用準(zhǔn)備任何東西,答應(yīng)把林小姐嫁給我就行,一切我安排。”
大太太聽說,極舒坦,“陳二爺,女兒出閣,嫁妝總是要有的,畹兒雖說不是女兒,是侄女,我跟云鴻把她當(dāng)成親生骨肉,畹兒出門,太寒酸了,云鴻也不答應(yīng)。”
“林小姐的嫁妝,我來替她準(zhǔn)備。”陳道笙說。
陳夫人嗔怪,“這孩子,太性急了,婚事已經(jīng)定了,何在乎這幾日,結(jié)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太草率了,再說林小姐念書,學(xué)校沒放假,總不能跟學(xué)校請假結(jié)婚,依著我說,等林小姐放寒假,我們也有準(zhǔn)備時間,不至于太倉促。”
又問大太太,“貴府小姐放寒假辦婚禮,不知督軍夫人意下如何?”
“就按總理夫人說的,寒假辦婚禮。”
兩位夫人定了,陳道笙心急,也只好數(shù)著日子,還有兩月時間。
大太太款待陳夫人和陳道笙。
林督軍跟陳總理通了電話,電話里互稱親家。
兩家訂了婚期,寫婚柬,立婚書,這些都不需要林沉畹和陳道笙參與,家長做主。
陳家下聘這天,林府的姨太太小姐們都跑去瞧熱鬧,林府的傭人把客廳圍得
里三層外三層。
小楠從人堆里擠進去,陳家送來聘金,一萬現(xiàn)大洋,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等不計其數(shù),擺在客廳里。
大太太眉開眼笑,高聲叫賞陳家送聘禮的人,熱情款待。
林云鴻感嘆,非常滿意,私下里對大太太說:“陳家看來對畹兒很重視,我們林家也不能讓人小瞧,聘金原封不動,讓畹兒帶走,另外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至于嫁妝的準(zhǔn)備,比照薇兒出嫁時的標(biāo)準(zhǔn)準(zhǔn)備。”
大太太臉上的笑容僵住,二小姐的嫁妝帶走林家三分之一的家當(dāng),斟酌措辭,“府里現(xiàn)在還有三少爺沒娶親,兩位小姐沒出閣,現(xiàn)時不比當(dāng)年,秀葳的嫁妝一半是我的陪嫁,沒怎么使家里的錢,畹兒的父母留下一些財產(chǎn),你吩咐不讓動,一直留著,畹兒出嫁自然是帶走的,另備一份嫁妝,陳家不缺錢……”
林云鴻看看夫人,“家境不如從前,庭銘娶親和秀瓊、秀萱將來出閣,可以儉省點,獨畹兒身上不能省,陳家是有錢,那是陳家的,畹兒嫁到陳家,嫁妝豐厚,陳家人高看一眼,何況畹兒嫁的是總理的兒媳,寒酸了,陳總理面子上亦不好看,歷來家里事任由你處置,畹兒出嫁,不能虧待她。”
大太太心里明白,林沉畹在丈夫心里,比幾個庶子庶女重要,跟嫡女林秀葳比肩,她討丈夫的意思,好行事,既然林云鴻說了幾個庶女和庶子可以儉省,不妨給六丫頭多陪嫁點,從庶女庶子身上省出來,再說,林沉畹嫁到陳總理家,也是一樁好親事,與丈夫的仕途有利,陳總理手握北方兵權(quán),上臺后,裁撤前任心腹三兩個督軍,兩家結(jié)親,丈夫成陳總理心腹,督軍之位穩(wěn)如磐石。
大太太比照二小姐林秀葳的嫁妝準(zhǔn)備,陳家聘金悉數(shù)帶走,林沉畹一夕之間,成為琛州城最富有的未出閣小姐。
最高興的還是六小姐屋里人,許媽和小楠兩個,最憋屈的還是四姨太,背地里跟五小姐說;“你四姐跟家里斷絕了關(guān)系,結(jié)婚連嫁妝都沒有,看看人家六小姐的嫁妝,你父親和太太比照二小姐出閣時準(zhǔn)備,你說你正經(jīng)的督軍府小姐,比不上一個寄居的侄女,你四姐也是,到上海往家里來過一回電話,就沒信了。”
五小姐跟四小姐畢竟一母所生,她是林家除了四姨太最惦記林秀暖的,她明知道四姐狀況,不能跟母親說,不知道她們走后,四姐怎么樣了,四姐給四姨娘來電話,也是報喜不報憂。
班級一下課,大家都圍著林沉畹,“林沉畹要嫁給陳先生了,以后我們看電影隨便,不用花錢買電影票了?”
“你們要看電影,票價翻一倍。”
林沉畹笑瞇瞇地說。
“林沉畹,你們在哪里辦婚禮呀?金華大飯店嗎?你以后是哪里的老板娘,我們是不是可以隨便去。”
“有錢隨便去,歡迎。”
“林沉畹,你太冷漠無情了,你當(dāng)上老板娘同學(xué)都不認了。”
“林沉畹你還沒嫁到陳家,就擺出一副老板娘視財如命的刻薄嘴臉。”
“林沉畹,你們家生意這么大,你以后不上學(xué)了?”
“誰說我不上學(xué)?”
“陳先生答應(yīng)你上學(xué)嗎?”
林沉畹大喝一聲,“好了,這么好奇,你們?nèi)栮愊壬!?br/>
“金華大飯店送餐來了,請問哪位是林小姐?”
一個新來的伙計提著一個三層食盒,敲了幾下敞開的門。
大家都指著林沉畹,林沉畹站起來,那個伙計提著食盒進來,送到她桌旁,“老板娘您好!原來的伙計今天有事,管事的叫我來給老板娘送餐。”
林沉畹被他叫得渾身不自在,“叫我林小姐。”
“老板……不,林小姐,林小姐沒什么吩咐我走了。”
伙計恭敬又客氣。
伙計一出門,一群男女生一起喊;“老……板……娘。”
大家笑鬧著,午餐每天跟林沉畹沾光,肚子里油水厚了。
吃完飯,唐昀玉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跟她說悄悄話,“林沉畹,你真有福氣,過門后上頭沒有公婆管著,陳先生又對你這么好,就是你那個小姑子事多,跟你不對盤,不過她在北平上學(xué),你們不在一起生活。”
一輛汽車從火車站駛出來,陳蓉趴著車窗看外面,“崇文,琛州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化。”
前面開車的陳家司機說:“琛州沒什么變化,陳家要有變化了,爺娶親,府里就有女主人了。”
陳蓉瞅瞅方崇文,她沒把大哥要跟林沉畹結(jié)婚的事告訴他,方太太來電話也沒提,大家心照不宣,瞞著方崇文。
司機愛說話,“我聽爺說,婚禮什么中西……中西合璧,說先在教堂舉行婚禮,然后,在大飯店辦酒席,爺這兩天發(fā)喜帖,一百多桌,林家那邊娘家人多,林督軍嫁侄女,三省有頭有臉的都要來捧場,還有北平總理那頭,總理壓著不讓大操大辦,影響不好,不然一百多桌,我看幾百桌,光軍隊上的長官,政府官員,爺?shù)男值軅償?shù)不過來……”
司機只顧著絮叨,沒注意后座人的臉色,陳蓉看見方崇文臉色慘白,突然,方崇文身體朝前,兩手抓住座椅背,“你說陳二爺跟誰結(jié)婚?”
司機說:“你們剛從北平回來,難怪不知道,琛州大街小巷都議論爺要娶親的事,新娘是林督軍的侄女林家六小姐。”
方崇文猶如當(dāng)頭棒喝,愣在那里。
陳蓉叫,“崇文,你怎么了?方崇文,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呀?”
陳公館
陳道笙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曹震正跟他匯報婚禮準(zhǔn)備情況,“大哥,林小姐提出要去教堂結(jié)婚,我親自去一趟教堂,教堂結(jié)婚要請神父主持,這個外國神父說什么教堂辦婚禮,要入他們什么教,我說我大哥來你這里結(jié)婚,看得起你們,還
入你們什么教?不答應(yīng)主持,以后我看那個給你這教堂送吃的喝的。”
“結(jié)婚是大喜事,不能動粗,結(jié)婚取個吉利。”陳道笙說。
“我知道,大哥,您放心,那個神父他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他要不答應(yīng),我看以后誰敢進他教堂的門,沒人捧場,他自己玩去吧!”
楚行風(fēng)說;“大哥,林小姐結(jié)個婚,去什么教堂,跟林小姐說神父不同意就完了。”
陳道笙說;“林小姐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你們上天入地也要辦到。”
這時,陳蓉跟方崇文一前一后進門,陳蓉叫了聲,“大哥。”
“你們回來了。”
陳道笙看一眼她身后的方崇文,方崇文臉色極差,陳道笙暗自皺了皺眉頭。
陳蓉說;“大哥,我們放假了。”
陳道笙看著方崇文,“方少爺坐吧!”
方崇文心不在焉,“我要回家去了,我要回家看看父母親。”
陳蓉看著他,“崇文,你吃了飯再回去吧?”
“不了,我家里人都等我。”
“我叫汽車把你送回去。”
陳蓉說。
陳蓉送方崇文出去。
曹震說;“大哥,我看這方少爺臉色不好,聽說大哥要娶林小姐,他還賊心不死,大哥你可提防點。”
“你趕緊去把教堂的事安排好,別耽誤大事。”
“是,大哥,辦婚禮時間來不及了,如果來得及,我們自己蓋一個教堂,弟兄們隨便找個人冒充一下神父,就糊弄過去了。”
“我要在真教堂里神父主持,跟林小姐宣誓結(jié)婚。”
“是,大哥,我一定辦好。”竟整洋事。
陳蓉送白崇文走了,返回,看見曹震從樓里往外走,“曹哥,急急忙忙做什么去?”
“林小姐提出在教堂辦婚禮,我安排教堂的事。”
陳蓉撇了撇嘴,走進客廳,看哥哥跟楚行風(fēng)說婚禮的事。
“大哥,我才走不到半年,你怎么就要跟林沉畹結(jié)婚了?她中學(xué)還沒畢業(yè),難道她出什么事了?”林沉畹被大哥搞大肚子了。
曹震搶著說;“林小姐沒事,我大哥有事。”
陳蓉瞅瞅他,“我哥有什么事?”越說越糊涂。
“我大哥刮風(fēng)下雨去林小姐家門口等,就為了看一眼林小姐,娶回家,隨便看,省得大老遠地餓著肚子跑到督軍府門前守著,害我都跟著遭罪。”
陳蓉看著陳道笙,“哥,你娶林沉畹,那白妤薇怎么辦?白妤薇可是對你一片癡情,為了哥,她連燕京大學(xué)都不讀,哥,我不覺林沉畹有什么好,她哪里比得上白妤薇,哥,你不了解她,她……”
陳道笙正色道:“別說了,你知道感情的事不是誰能左右的,如果讓你放棄方崇文你能做到嗎?方崇文我也不喜歡,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我了解林沉畹,我這一生只想娶她為妻,不管多艱難,我也不放棄,你如今念了大學(xué),也該懂事了,我跟林沉畹結(jié)婚后,她就是你的嫂子,我們就是一家人,你應(yīng)該尊敬她,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她都是我的妻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如果你愛你哥哥,別做出令我失望的事。”
盡管心里一萬個不想林沉畹成為自己的嫂子,陳蓉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哥哥已經(jīng)把話說到家了,如果自己處處針對林沉畹,兄妹感情勢必受影響。
“大哥,我知道了。”
兄妹正說著,聽見客廳外女傭的聲音,“白小姐來了。”
兄妹倆朝門口看去,白妤薇走了進來,陳蓉一愣,走過去,拉著她,看著她的臉,“白妤薇,你病了嗎、這樣憔悴。”
“陳蓉,你打電話說今天回來,我過來看看。”
陳蓉看看她,又看看哥哥,對白妤薇說:“我剛進屋,我先上樓,你有話跟我哥說,你們談。”
陳蓉招呼男傭把皮箱提上樓。楚行風(fēng)知趣地走了。
陳道笙看著白妤薇,“坐”
白妤薇在一側(cè)沙發(fā)上坐下,臉色蒼白,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他,“道笙哥,你真要跟林沉畹結(jié)婚嗎?”
陳道笙肯定地回答,“是,我很快要跟林沉畹結(jié)婚。”
“道笙哥。”白妤薇美麗的大眼睛一下溢滿了淚水,“道笙哥,我們認識比你跟林沉畹認識的時間長,你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道笙哥,我為了你放棄去北平讀大學(xué),放棄出國留學(xué),我想我堅持,總有一天能感動你,我沒想到,卻等來你要跟林沉畹結(jié)婚,道笙哥,你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你如果跟林沉畹結(jié)婚,我活著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