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47章
育德中學(xué)期考分兩天,全校學(xué)生在小禮堂考試,第一天考完試,林沉畹回家早,進屋后,脫下校服,換上家常穿的青蓮色緞子面夾襖和梨花白裙。
小楠打水進屋,林沉畹挽袖子洗臉,她小心地把手表摘了,怕手表沾上水。
前廳當差的一個老宋媽走來,“六小姐,外面有個客人要見六小姐。”
“誰找我?”
很少有人來家里找她,前世伯父遭到暗算,在她心里投下陰影,她從來不帶人來家里,包括最好的幾個女生,伯父的事情她從未跟任何人談過。
“說是一個照相館的老板。”
老宋媽閑問了一嘴。
“讓他在小客廳等我。”
林沉畹換上見客的正裝,督軍府倒座小客廳里,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在等人,林沉畹走進客廳,這個人站起來,開口就叫,“六小姐。”
林沉畹打量這個中年男人,穿著長袍馬褂,像是個生意人,客氣地說:“請坐。”
那人坐下,林沉畹坐下,“請問這位先生貴姓,您認識我,找我有事?”
那個男人很客氣,“六小姐可能不認識我,我認識六小姐,六小姐下學(xué)有時到學(xué)校后街買東西,我姓王,原來在學(xué)校后門附近有個小買賣,后來關(guān)張了,想開個照相館。”
林沉畹聽著,這跟自己有關(guān)系嗎?
那個男人猶自往下說:“我冒昧前來,是想請小姐幫個忙,是這么回事,第一次看見小姐,我驚訝于滿大街的女士,燙發(fā)涂紅嘴,像小姐這樣天然沒有任何修飾的清純女孩已不多見,我開照相館,為了招攬顧客,想求小姐一張照片,放在櫥窗里,我也不白要小姐幫忙,一千塊錢銀票,掛兩天就拿下來。”
林沉畹在這個人說話時,注意看這個人,這個男人言談舉止中規(guī)中矩,看著像是個正經(jīng)生意人,要她一張小照,給一千銀票,林沉畹心生疑竇,她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有個認知,絕沒到傾國傾城,一照難求的地步。
侍女端上茶水,放在男客身旁的桌上,那男人接著說:“林小姐,從攝影的專業(yè)角度看,林小姐拍出來一定能給我小照相館帶來不菲的收益。”
林沉畹等他說完,笑笑,“王老板,請問您在哪里開照相館?”
“華西路,租了一間門面,如果六小姐答應(yīng),不用去我照相館,我就在這里給小姐照幾張相片,然后挑選出一張效果最佳的擺上,小姐意下如何?”
林沉畹垂眸,拿繡帕掩住嘴,片刻,抬起頭,不緊不慢的說:“你的提議,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小姐請說。”王老板急忙道。
“一千塊銀票作為報酬,我沒聽錯?”
“沒有。”王老板果決地說。
“拍照片可以,但是這個價錢可不可以商量,你知道我從來不拍照片給外人看。”
林沉畹說完,垂下眼簾,一副名門大家閨秀的做派。
“六小姐,要什么價錢?”
林沉畹輕啟朱唇,“五萬銀票。”
這回輪到王老板困惑吃驚地看著她,“五萬銀票?不好意思,六小姐,您方才是說五萬銀票?”
林沉畹張開右手,晃一下五個手指,“五萬,我估量要十萬,但看在你的誠意,砍掉一半。”
王老板簡直要驚掉下巴,額頭見汗了,這位大小姐沒有一點金錢的概念。
躊躇片刻,“這個,容我回去考慮考慮,五萬,畢竟不是個小數(shù)目。”
王老板被從督軍府里請了出去,倒座客廳位于督軍府一進院落,一進院落住著督軍府衛(wèi)戍,王老板是在督軍府衛(wèi)戍目光注視下送出來的。
王老板乘黃包車回賭場,找到曹震,在督軍府他沒敢掛電話,怕漏了馬腳。
“事情辦妥了,林小姐收下銀票了?”曹震第一句就問。
“曹爺,出了一點差頭,就是價錢上雙方?jīng)]有達成一致。”王老板說。
“什么意思,嫌多了,林小姐不敢收?”
林小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哪里,曹爺,林小姐說她的照片輕易不外傳,嫌少了,林小姐要五萬銀票。”
“哈哈哈,五萬銀票?我耳朵沒聽錯吧?”
“是五萬銀票,林小姐是這么說的,林小姐說她的價碼是十萬。”
“十萬,哈哈哈哈哈,她還真敢漫天要價,獅子大開口。”
曹震差點沒笑抽了。
“曹爺,你看,答應(yīng)嗎?”
“我估計請示大哥,大哥也會答應(yīng),算了,我做主,答應(yīng)她了,真會敲詐,搶洋行,我大哥腦子抽了。”
林沉畹送走照相館老板,往房中走,自己進當鋪時,被陳道笙的人看見,陳道笙未免可笑,想出這樣的法子給自己送錢。
如果他真是陳道笙的人,這人回去后,還會再來,想來想去,這個王老板只能是陳道笙的人。
第二天考完試,她對五姐撒謊說有事,讓五姐先回家了。
她站在學(xué)校門口,看著督軍府的汽車開走了,然后,叫了一輛黃包車,直接到大新百貨商場,叫營業(yè)員把看中的兩塊手表拿出來。
她拿著比較了一下,放回去一塊手表,“我要這塊手表。”
二十塊銀元,買下,看著女營業(yè)員裝進盒子里,用絲帶系了個蝴蝶結(jié)。
林沉畹小心地把手表放進書包里。
到家,昨天那個照相館王老板等在小客廳里,來了多時了,林沉畹邁步走進小客廳時,王老板站起來,神情越發(fā)恭敬,“六小姐,您回來了?”
“請坐,王老板。”
王老板一甩長袍落座,林沉畹把書包放在桌上,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口渴,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
“王老板考慮好了?”
“考慮好了,林小姐提出的價碼,我答應(yīng)。”
林沉畹喝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差點嗆了,她斂了笑容,正色說;“你回去告訴陳二爺,以后別來打擾我。”
王老板明顯一愣,“林小姐這是何意?您是不是誤會了?”
林沉畹把杯子放到桌上,“我誤會,我如果要十萬你也能答應(yīng),我一張照片值多少錢我心里清楚,你要給我五塊錢,我都嫌多。”
林沉畹朝外面招呼,“送客。”
門口督軍府的衛(wèi)戍進來,“先生請。”
這位冒牌的王老板已經(jīng)漏了馬腳,灰溜溜地走了。
林沉畹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吐出來,她如果還愿意跟一個前世殺死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不只眼瞎心也瞎了。
王老板回去把事情經(jīng)過跟曹震說了,曹震差點沒笑背過氣去,“要我說,大哥給她五塊錢就對了,一千銀票,我大哥這是多稀罕林小姐。”
賭場一間包廂里,陳道笙跟范叔全和靳澤林說話,曹震推門進來,“大哥,你交代的事情,我派人辦了,林小姐拒絕了。”
“你哪里找的人,林沉畹看出破綻了?”陳道笙不悅。
曹震解釋說;“林小姐說她的照片不外傳,要五萬,我當時考慮請示大哥你也能答應(yīng),就做主直接答應(yīng)了,可是,我派去的人跟林小姐去一說,林小姐態(tài)度突然變了,說請大哥以后不要去打擾她。”
陳道笙蹙眉,“林小姐要五萬,你為什么不問問我就答應(yīng)了,她提出要五萬,你叫那人討價還價,你答應(yīng)太痛快了,林小姐能不起疑心。”
“林小姐說,她的照片五塊錢都不值。”曹震說。
在陳道笙凜冽的目光逼迫下,曹震陪著小心,“林小姐那是謙虛,我看林小姐的照片拿去當廣告,值十萬,廣告牌上的舞女歌女、電影明星太妖冶了,林小姐容貌清純,氣質(zhì)干凈,現(xiàn)在像大哥好這一口的男人蠻多的。”
聽著曹震的話,剛開始陳道笙嘴角上挑,聽到最后一句話,臉色越來越陰沉,“滾出去。”
曹震灰頭土臉地地走了。
陳道笙抓起煙盒,從里面抽出一根雪茄,靳澤林趕緊拿火機替他點著,陳道笙吸了一口煙,心情郁悶,自己送林沉畹的手表她不戴,戴方崇文送的,那塊表,是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特意在國外定制的,上面有她的名字,獨一無二,她大概連看都沒看。
他知道自己曾經(jīng)錯得很離譜,她才對自己這樣抗拒,她就再也無法接受他了嗎?
范叔全說;“二爺沒追過女人,不懂女人的心思,口是心非,喜歡浪漫,不喜歡用強,二爺耐著性子下點水磨功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最后一科考完,學(xué)校放三天假,三日后到校公布成績,學(xué)校組織開全校大師生大會,林沉畹有三天空閑時間,想利用這三天準備素材,寫以大嫂為原型的故事。
想起高樹增說的,她應(yīng)該多了解大嫂,跟大嫂住在一個屋檐下幾年,姑嫂相敬如賓,很少交流。
再說她也惦記去看看大嫂,大嫂介紹的裁縫活很好,旗袍做得精致美觀,她從衣柜里拿出掛著的旗袍,換上。
小楠在旁邊幫著小姐換衣裳,“小姐今天要出門?穿這樣正式的衣裳。”
小姐平常上學(xué)時穿校服,出門時穿洋裝。
“我去看看大嫂,自從大嫂搬出去后,不知道大嫂過得怎么樣了。”
許媽拿著一疊洗好的衣裳進來,“小姐要去看大奶奶嗎?”
“前我聽見說,大太太要把大少爺小公館的女人接到府里來,大太太說那個女人要生產(chǎn),放在外頭沒人照應(yīng),不放心。”
林沉畹感嘆世態(tài)炎涼,大嫂剛搬走沒多少日子,大太太就急著把瑾卿接進府里,“大哥是要辦喜事?”
正式娶瑾卿,給瑾卿一個名分?
許媽把衣裳放到床上,“大太太只說,讓大少爺把人接到府里生產(chǎn),大少爺外頭小公館的女人,大太太說了,等生下孩子,給她個姨奶奶的名分。”
小楠把小姐的珍珠繡鞋拿過來,“大少爺既然跟大少奶奶離婚了,大少爺沒有太太,外頭的女人又懷了孩子,大少爺不正式娶進門嗎?”
許媽說:“大少爺?shù)囊馑际请x婚的時間短,大少爺前次的婚姻傷了心了,不想找別人,等小公館的女人生下孩子,把她扶正,可是大太太不答應(yīng),大太太說了,大少爺是林家長子,不能娶一個出身不清白的女人當正房太太,大少爺?shù)幕橐鲆T當戶對。”
林沉畹暗想,包辦婚姻害苦了大哥和大嫂,大太太還想第二次包辦兒子的婚事,“大哥的意思,同意太太說的嗎?”
許媽見天往大太太、三姨太屋里跑,府里有個風吹草動的消息最靈通,“大少爺自然不答應(yīng),說外頭小公館的女人做妾他答應(yīng),他這輩子反正也不想再娶了,不想經(jīng)歷曾經(jīng)的痛苦,遭二茬罪。”
一遭被蛇咬,十年拍井繩。
黃包車拉到小胡同口,黃包車夫回頭問:“小姐,是這條胡同嗎?”
這里都是一樣的小胡同,四通八達,林沉畹仔細辨別一下,上次來她特意記下胡同口有一個大雜院門口兩旁有一對石鼓。
黃包車又往前走了兩個胡同口,林沉畹伸頭看見胡同口大門外有石鼓的人家。
指給黃包車夫路,黃包車夫拐進去,離胡同口不遠,一個大雜院的大門敞開著,門洞里放著一輛平板車,林沉畹招呼車夫,“停,就是這里。”
付了車錢,走進院子里,院子里的水管子開著,嘩嘩的流水聲,院子里地上放著幾個木盆,上次來時遇見的哪位大嫂,在院子里洗衣裳,頭頂竹竿上已經(jīng)晾曬了幾件小孩衣裳,盆里還泡著幾件男人的臟衣裳。
冷桂枝住在這個院子里,林沉畹對周圍的鄰居很客氣,主動說;“大嫂,洗衣裳。”
那位大嫂臉上立刻露出笑容,看這個穿戴考究的小姐一臉和氣,印象很好,熱情地說;“這位小姐是上次送桂枝妹子來的,桂枝妹子出去買菜了,你坐著等一會,她一會就能回來。”
年輕婦人給她搬了一個小板凳,林沉畹想既然已經(jīng)來了,索性多等一會,跟這個大嫂閑聊,了解一下這個院子里住戶的情況,她以后想寫關(guān)于下層窮苦百姓的生活故事。
林沉畹了解到年輕婦人的男人做苦力的,什么活都干,一兒一女,一家四口靠男人養(yǎng)活,林沉畹看她洗的小孩子衣裳上都有補丁,生活大概挺艱辛的。
那個年輕婦人小聲對她說:“住桂枝隔壁那個女人白天有時在家,晚上出去,好像是在夜總會當舞女,晚上濃妝艷抹地出門。”
年輕婦人健談,“西面耳房中那個教書先生倒是極和氣的,東廂房住的做小本生意的年輕夫妻倆,早出晚歸,還有西廂房住著一個念書的學(xué)生,功課很忙的,進屋就很少出來,學(xué)生娃不做飯。”
兩人正聊著,冷大奶奶和鳳鳴從外面走進來,鳳鳴提著菜籃子,看見林沉畹,叫了一聲,“六妹,你怎么來了?今天不用上學(xué)嗎?”
鳳鳴笑著說;“六小姐記性真好,來一次就找到了。”
林沉畹站起來,“我今天放假。”
冷大奶奶跟洗衣裳的大嫂打了聲招呼,去開門,把門鎖打開,回頭對林沉畹說:“六妹到屋里坐。”
林沉畹走進屋里,跟那日來時一樣,屋里拾掇得很干凈,冷大奶奶把林沉畹讓至堂屋里兩人坐下,鳳鳴倒兩杯水,冷大奶奶和六小姐跟前一人放一杯,“六小姐今天穿旗袍真漂亮。”
林沉畹站起來,面對冷桂枝,“大嫂,這就是你介紹的哪家裁縫鋪做的旗袍,我大賽穿著它,還獲獎了。”
鳳鳴走去一進門小過道,進門有個灶臺,生火做飯。
鳳鳴把菜籃放在門口過道灶臺上,“六小姐中午在這里吃飯吧!買了很多新鮮菜。”
冷桂枝說:“六妹,這里簡陋,比不了督軍府,六妹要是不嫌棄中午就在這里吃飯吧?”
“好,大嫂,那我就不客氣了,鳳鳴辛苦多燒點飯。”
冷桂枝看一眼灶臺旁摘菜的鳴鳳,“這里不像督軍府,光廚房就十幾個人侍候府里的主子,鳳鳴買菜做飯,打掃,夠她累的。”
林沉畹方才跟那個婦人聊天,這院子住戶挺雜,“大嫂住著習(xí)慣嗎?不如買一套房子搬出去住。”
“挺好的,這些天我習(xí)慣了,院子里的街坊鄰居都熱心腸,誰家有事說一聲,大家都肯幫忙。”
“大嫂,我想寫一本,想以大嫂為原型,當然,不完全是大嫂的經(jīng)歷,我想事先征求一下大嫂的意見,大嫂有什么看法?”
大嫂是個傳統(tǒng)的舊式婦女,把許多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寫出來,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征求一下她的意見,也是對大嫂的尊重。
冷桂枝沒有吃驚和意外,“六妹,你要寫什么便寫什么,我是不在意的,我跟你大哥離婚,世人閑言碎語,吐沫星子我都不在乎,我娘家跟我斷絕了關(guān)系,爹娘已經(jīng)不認我這個女兒,嫌我給他們丟人,六妹,你能寫出來我很高興,其實,有不少像我這樣的女人,正飽受舊式婚姻的折磨,沒勇氣走出來,六妹把我們這些人的辛酸寫出來,讓世人看看,我們經(jīng)歷的苦。”
“大嫂,你能這么開明,太好了。”她以為大嫂這樣古板的人,在乎別人的眼光,其實大嫂是挺勇敢和無畏的,個性使然。
“大嫂,你把跟我大哥的生活跟我說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冷桂枝搬出林家后,心態(tài)平和許多,現(xiàn)在談起那段婚姻,也有心痛,不過已經(jīng)能看開。
兩人聊到快中午,鳳鳴做好飯菜,飯菜擺在堂屋里,今天有客人鳳鳴加了兩個肉菜,平常她跟大奶奶兩個人,做兩個菜。
鳳鳴擺好桌子,自己要去灶間吃,冷桂枝招呼,“鳳鳴,一塊吃,六小姐不是外人。”
主仆相依為命,已經(jīng)超越了主仆感情。
三個人正吃飯,有人敲門,鳳鳴走到門口,打開門,對站在外面的一個小媳婦說;“呂娘子,快進屋。”
門外的小媳婦說:“不了,我要做晌午飯了,我今天菜進多了,拿來一些,送你們吃。”
冷大奶奶走出去,“呂娘子太客氣了,你們小本生意也不容易,拿去賣,我們買了菜。”
“一點菜,不值錢,那天我回來晚了,你們替我收衣裳。”呂娘子說。
“這點小事,呂娘子還記掛,那菜我就收下了,謝謝呂娘子。”冷大奶奶說。
一會,冷大奶奶進屋,林沉畹說;“這院子里的人挺好。”
冷大奶奶說;“雖然她們不識字,說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人淳樸厚道,有人情味。”
林沉畹垂頭,冷大奶奶這幾年在林府里,婚姻不幸福,被眾人冷淡,她心里想來不舒服,搬到這里心態(tài)好多了。
冷大奶奶明白她的心思,趕緊解釋說;“六妹,我不是哪個意思,其實,我也反思了,就像我跟你說的,我跟你大哥的婚姻,我也有錯,我不怪府里人待我冷淡,我自己當時心情不好,所以跟人不親近,整日冷著臉,別人自然離我遠。”
冷大奶奶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次我跟你大哥分開,我沒想到你們對我還跟以前一樣,可見是我從前性格孤僻,把人往歪了想。”
“沒有,大嫂當時心里苦,大嫂又是直脾氣,不能整天裝笑臉。”
林沉畹在冷大奶奶那里待到下午,才回家。
晚間,林沉畹拿出那塊手表端詳,明天是五姐的生日,送給她,她一定很高興,她小心地收起來。
林府小姐過日子,都是早晨一碗長壽面,林秀瓊不喜歡吃面條,看老宋媽端上來一大碗面,叫侍女拿小畹撥出來一小碗,勉強吃了一小碗。
七小姐林秀萱是小孩子天性,看著五姐吃面,對五姨娘說;“我也想吃。”
五姨娘嗔怪,“你這孩子,真不懂事,你五姐過日子,廚房特意準備的長壽面,你要吃,明天叫廚房給你做。”
五小姐把面前的大碗推到七小姐面前,“我吃不了,七妹吃吧。”
七小姐林秀萱也叫侍女盛出一小碗,吃了。
林沉畹回房中,拿出那個手表盒,藏在袖子里,走到五小姐房間里,來回轉(zhuǎn)悠了一圈,林秀瓊看著她,“六妹,你在我屋里地上轉(zhuǎn)悠好幾圈了,把我的頭都轉(zhuǎn)悠懵了。”
林沉畹隨手拿起她書桌上的一本書,翻看了兩眼,悄悄把袖子里的手表盒放在書下,然后,大搖大擺地走了。
林秀瓊回頭,看六妹走了,“咦!這個人今天真奇怪,沒事跑到我屋里轉(zhuǎn)悠半天,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林沉畹走出房門,竊笑,一會等五姐發(fā)現(xiàn)手表,保證驚喜,回房中,她開始構(gòu)思,那天大嫂說了許多她和大哥婚姻里的事,這些話大嫂以前從來沒說過,兩人蜜月沒過,由于陌生不了解,個性不合,就開始無休止的爭吵,互相傷害,最后,冷戰(zhàn),然后,夫妻成陌路人。
半個鐘頭后,五小姐便匆忙地跑了來,進門,開口就問:“六妹,你上午到我屋里,就是來給我送這個。”
她手里拿著手表盒。
“五姐生日快樂!”林沉畹甜甜地笑著。
啪地一聲,林秀瓊把手表盒放在桌子上,“六妹,你哪里來這么多錢,買這么貴的表?”
小楠在一旁說;“我們小姐每月兩塊錢的零花錢,一塊錢一塊錢地攢了有一年,還沒湊夠這塊表錢。”
林沉畹給小楠直使眼色,不能說出當東西的事。
小楠趕緊住口,差點說漏了嘴,說漏了,五小姐心里過意不去。
林沉畹拿起手表盒,塞在她懷里,“送你生日禮物,以后等我有錢給你買更好的。”
林秀瓊站在哪里拿著手表盒,眼圈有點紅了,半天說;“六妹,你零花錢都花沒了。”
“沒有,我還有錢。”
三天后,同學(xué)們緊張地坐在教室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盯著老師手里的成績單,班任老師讓班長秦谷芬把大家成績單發(fā)下去,全班同學(xué)成績單拿到手,幾人歡喜幾人愁,班任老師總結(jié)這次期考和平常的綜合成績,云云,最后說;“這次我們班的林沉畹同學(xué)綜合成績獲得年級第二名……”
大家一起,“哦!”
“一會開全校師生大會,宣布放假事宜。”
全班歡呼,“放假了。”
全校師生都到小禮堂開會,學(xué)期總結(jié),余校長打頭,身后跟著幾個學(xué)校有關(guān)重要人士走到臺上落座。
林沉畹的班級坐在后排,離臺上遠,臺上余校長身邊坐著的那個人,林沉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周圍有同學(xué)在底下小聲嘀咕。
余校長講話,說了幾句開場白,接下來是教務(wù)主任宣布這個學(xué)期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秀同學(xué)名單,“……優(yōu)秀學(xué)生,三年級…杜云峰、白妤薇……二年級…一年級……林沉畹……”
班級的男女生都瞅林沉畹,唐昀玉小聲說;“林沉畹,你門門課全是優(yōu)。”
教務(wù)主任念完優(yōu)秀學(xué)生名單,余校長接著說;“我們學(xué)校每個學(xué)期的優(yōu)秀生,學(xué)校都給獎勵,鼓勵大家向優(yōu)秀學(xué)生學(xué)習(xí),更好帶動學(xué)校的學(xué)習(xí)氛圍,今年,優(yōu)秀生的獎學(xué)金,我們學(xué)校新加入的陳校董提出獎學(xué)金翻倍,這個提議,學(xué)校董事會全體通過了,下面就請陳校董為優(yōu)秀學(xué)生頒獎。”
林沉畹身旁的男女生小聲議論,“那不是請我們吃飯的陳先生嗎?他現(xiàn)在是我們校董了,我們學(xué)校的幾個校董都老氣橫秋的,這回可有一個年輕出眾的校董了。”
余校長大聲說;“下面請獲獎的學(xué)生上臺領(lǐng)獎。”
優(yōu)秀學(xué)生十個人,排著隊上臺領(lǐng)獎,先是高年級的,打頭的是白妤薇,然后是杜云峰,林沉畹排在倒數(shù)第二。
陳道笙穿得很正式,身姿挺拔地站在臺上,為十個優(yōu)秀的同學(xué)頒發(fā)獎狀和助學(xué)金。
前面八個人快速領(lǐng)了獎,到林沉畹這里,后面還有一個人,陳道笙拿著獎狀和助學(xué)金跟林沉畹對面站著,林沉畹垂眸,沒看他,陳道笙目光深沉地望著她,半天沒把手里的獎狀交給她,直到旁邊的余校長小聲提醒,“陳校董,這位林沉畹同學(xué)剛念一年級,各門功課全是優(yōu),難得。”
陳道笙才伸出手,把獎狀和獎學(xué)金遞給她,林沉畹伸手接獎狀,陳道笙的手指像是無意中觸碰到她的指尖,林沉畹急忙一縮手,接過獎狀,趕緊退后一步,跟他劃清界限。
林沉畹身后那位同學(xué)上前,等了半天,陳校董沒反應(yīng),那位一年級男生拘束地站著,教務(wù)主任小聲說;“陳校董,還有一位同學(xué)沒領(lǐng)獎。”
陳道笙才默默地那個獎狀交給那個男生。
林沉畹下臺后,捏著裝著獎學(xué)金紅紙包,臺上余校長說什么,都沒往耳朵里進,想著這回有錢了,把當鋪里的那枚銀簪子贖回。
大會終于結(jié)束,林沉畹背著書包,腳步輕快地從學(xué)校后門出去,到哪家當鋪贖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