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45章
雜志社大門上貼著兩個交叉的封條,難道一個晚上發(fā)生了什么大事,高主編去哪里了?林沉畹除了來雜志社找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聯(lián)系到他。
他幫了她很多,就這樣消失了,她不甘心,如果高主編另謀高就,至少應(yīng)該跟她說一聲,高主編離開琛州也應(yīng)該跟自己告別。
高主編做事有條理,不可能不辭而別。
林沉畹站在那里,朝四下里看看,離著不遠,道邊有一個買報紙的報童,林沉畹走過去,十幾歲的男孩,熱切的目光盯著她,“姐姐,買份報紙吧!”
林沉畹掏錢買了一份報紙,小報童想找給她零錢,林沉畹阻止,“不用找了,姐姐問你個事。”
“謝謝姐姐,姐姐問什么事?”
“你天天在這里賣報紙嗎?”
“是呀!姐姐。”
小報童天真的大眼睛望著她。
“姐姐問你,這個雜志社什么時候查封了?”
小報童指著雜志社,“姐姐說這家雜志社,今天早晨巡警來查封的。”
“那你知道什么原因嗎?”
“我聽見說,雜志社里有叛亂分子。”
林沉畹心一緊,“巡警抓人了嗎?”
“抓了,抓了好幾個人。”
琛州警察廳,楊廳長往外送客,高樹增跟阿忠從警察廳里走出來,楊廳長跟在身后,點頭哈腰,“高先生,多有得罪,誤會,誤會,大水沖了龍王廟,高先生見諒。”
高樹增淡然地說;“楊廳長真是神速,行動干脆利落,查封了雜志社,我還要感謝楊廳長沒對我動大刑,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哪里,哪里,請高先生原諒,改日我請高先生吃飯,賠罪。”楊廳長接了一個上峰的電話,立刻由虎視眈眈變得和藹可親。
“楊廳長的飯不是鴻門宴吧?”
高樹增不無譏諷地說。
“豈敢,豈敢!”
楊廳長看著高樹增上了汽車,汽車走遠,楊廳長還站在原地招手。
等汽車轉(zhuǎn)了彎,楊廳長回警局,進屋就抄起電話,“大哥,人放了,這個姓高的大有來頭,我這個小小的警察廳惹不起,大哥,您跟姓高的有什么過節(jié),您對他下手,要萬分小心。”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么,電話這頭楊廳長賠笑,“是,大哥,兄弟明白,不讓林小姐知道是大哥讓干的。”
陳道笙放下電話,對身邊的靳澤林說;“徹底查查這個姓高的,看他是什么來頭,查仔細了。”
“是,大哥。”靳澤林不解地問;“大哥,這個姓高的得罪大哥了?”
曹震在一旁說;“這個姓高的不知馬王爺幾只眼,跟大哥搶女人。”
靳澤林問;“林小姐嗎?”
曹震說;“可不是林小姐,姓高的跟林小姐來往很久了,大哥沒動他,怕林小姐不高興,他媽的,給臉不要臉,他算那根蔥,敢在琛州地面得瑟。”
陳道笙冷冷地說;“這只是給他一個警告。”
曹震耀武揚威,“大哥,不管他是什么來路,敢跟大哥作對,沒他好果子吃。”
靳澤林問;“大哥這回北平一行,那件事情辦得很順利?”
“很順利,這里有冷小姐的功勞。”
“大哥出馬,總長那邊的麻煩都擺平了,就沒什么問題了。”靳澤林說。
高樹增坐在車里,阿忠開車,阿忠看著前方,“你不應(yīng)該得罪陳二爺,自古強龍不壓地頭蛇,陳道笙的叔父下月就任國務(wù)總理,風頭無量,得罪了陳總理,對我們不利,不就為了女人,小心延誤了大事。”
高樹增冷哼了一聲,“林小姐不是他的女人。”
阿忠咳了聲,“色字頭上一把刀,成大事的人不能兒女情長,林小姐如果知道你真實身份,你以為她能怎樣?還愿意見你嗎?”
高樹增掏出煙盒,拿出火機,點燃一支煙,降下身旁車窗,冷風吹得煙霧很快散去,煙頭火星忽明忽滅,沉默,沒有說話。
林沉畹站在雜志社門前,徘徊一會,失望地往回走,一路想,高主編是不是被警察廳抓了,高主編幫了自己那么多,而且自己才開始寫,剛?cè)〉靡稽c小成績,雜志社就封了。
邊走邊思忖,怎樣才能打聽出來高主編的消息,警察廳里找個熟人,想起楊麗娜的大哥是琛州警察廳廳長,楊麗娜最近沒來林家,還是求求四姐。
拿定注意,她到家直接去四姐房中,四小姐林秀暖在屋里聽留聲機,“六妹,你回來了,你不是出門了嗎?這么快就回來了。”
林沉畹坐下,大衣都沒顧上脫,“四姐,我想求你點事。”
林秀暖把留聲機關(guān)掉,“六妹,什么事?”
“我有一個朋友被警察廳抓走了,我想求四姐給問問,到底什么罪名,他人很好,文化人,多半是冤枉的。”
林秀暖倒痛快,“我給我表哥掛電話,你朋友叫什么?”
“高樹增,雜志社主編。”
林秀暖站起來,“走,我?guī)湍銙祀娫捊o表哥問問。”
楊麗娜的大哥靠督軍府坐上警察廳廳長位置。
“謝謝四姐。”
姊妹倆來到客廳,林秀暖搖電話機,林沉畹坐在旁邊椅子上,側(cè)耳聽。
一會,林秀暖放下電話說;“你那個朋友已經(jīng)放了,警察廳聽有人舉報,說哪家雜志社有叛亂分子,就把人帶到警察局問問,事情鬧清楚,就把人放了,這回你放心了。”
林沉畹輕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正常上課,下課鈴聲一響,各年級的蜂擁到操場上,林沉畹和唐昀玉、汪寒雪三個人一出門,便跟白妤薇和陳蓉撞上。
唐昀玉沖著陳蓉說:“怎么樣,跟林沉畹打賭的事,已經(jīng)塵埃落定,想賴賬,說話算不算數(shù)?”
這邊一嚷嚷,圍過來一大群看熱鬧的學生,其中有個那天在衛(wèi)生間看見三個人打賭的女生,打證言,“我見證,陳蓉跟林沉畹打賭時說得響亮,誰輸了誰當眾跪地磕頭,現(xiàn)在兌現(xiàn)的時候到了。”
跟她一起的另一個當時也在場的女生說;“對,在衛(wèi)生間里,你們兩個高年級的同學欺負林沉畹一個人,林沉畹都敢答應(yīng)你們,反倒你們兩個怕了,沒章程了,太讓人瞧不起了,白同學還做學校的學生工作,君子一諾千金。”
五小姐林秀瓊剛走出教學樓,聽同學說六妹跟白妤薇陳蓉為打賭的事吵架,急忙跑過來,氣勢洶洶,“白妤薇、陳蓉,你們打賭輸了,還裝沒這回事,太丟臉了,輸不起啊!”
一年一班的同學都圍過來,大家起哄,“白妤薇、陳蓉,快跪地磕頭。”
“白妤薇,平常給別人講大道理,頭頭是道,不知道言而有信嗎?”
幾個跟白妤薇陳蓉同班的男同學,平常沒少被白妤薇這個班長欺負,在一旁敲邊鼓。
一個一年級的小女生說;“這樣不守承諾不好吧!當初可是陳蓉先提出來,最后自己說話不算數(shù),”
“快點跪下,磕頭。”
眾人叫囂著,慫恿著。
白妤薇和陳蓉被同學擠兌,大家七嘴八舌的,被逼無奈,磨磨蹭蹭不肯履行承諾,眾人紛紛催促,“跪下,磕三個響頭。”
陳蓉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今沒有任何辯解之詞,低著頭,就是不肯跪。
這時,方崇文從人群后擠過來,見白妤薇和陳蓉被大家推到林沉畹面前,白妤薇和陳蓉像苦瓜似的哭喪著臉,跪地磕頭,實在太丟臉,從此后沒臉見人,如果不磕頭,也同樣丟臉,被同學們瞧不起。
方崇文對林沉畹說;“當時這個打賭條約欠妥,我看別下跪了磕頭了,她們給你鞠一躬,道歉就算過了,殺人不過頭點地。”
方崇文善良,不想她們結(jié)梁子,林沉畹也想,如果白妤薇和陳蓉被逼著跪下磕頭,日后被全校的人恥笑,對她們來講,是奇恥大辱,何況是兩個女生,這仇算結(jié)大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做人還是留一線,狗急了跳墻。
遂開口說;“好吧!就像崇文哥說的,你們倆個不用下跪磕頭,改成鞠躬,道歉”
鞠躬道歉對白妤薇來說,都夠難堪丟臉的,她一向心高氣傲,向林沉畹低頭,實在迫于形勢。
既然方崇文講清,倆人見好就收,白妤薇扯了下陳蓉,兩人來到林沉畹面前,鞠了三躬,白妤薇低著頭,忍住羞恥,“對不起,林沉畹,之前主動挑釁,是我們不對。”
林沉畹看著面前低頭的白妤薇和陳蓉,能服軟,對她們倆這樣平常趾高氣昂的,優(yōu)越感十足的女生來說,無異于比死還難受,還當著這么多同學的面,大度地說:“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算兩清了。”
就算沒下跪磕頭,她們倆心里也一定記恨她,她不在乎。
眾人一哄而散,剩下白妤薇和陳蓉還低頭站在那里,演講大賽失利,接二連三的打擊,接踵而來,白妤薇是最冤的,把一件極熟悉的事情搞砸,在陳道笙面前丟臉,是她最在乎的,今天又在林沉畹面前受辱。
姚志偉拉陳蓉衣袖,“沒事了,鞠躬也不算什么,當初我還給林沉畹鞠躬道歉,也沒少塊肉。”
士可殺不可辱,這樣的豪言壯語,也就說說而已,白妤薇平常慷慨激昂,如今顏面掃地,兩人灰溜溜的回班級教室。
白妤薇和陳蓉回到教室,方崇文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陳蓉走到方崇文跟前,“謝謝你,方崇文。”
方崇文嚴肅地看著她,“我們有同窗之誼,我不愿意看見你們兩位同學出丑,其實這對你們是個教訓(xùn),千萬別輕視任何一個人。”
陳蓉臉紅了,她討厭林沉畹,是因為方崇文,方崇文喜歡林沉畹,她嫉妒林沉畹,林沉畹哪里比自己強,她認為林沉畹耍心機,得到方崇文的,要她放棄方崇文,她做不到。
白妤薇站在陳蓉身旁,“方崇文,不管怎么說,今天是你給我們解了圍,還是謝謝你。”
心里暗想,林沉畹,這次我輸給了你,拭目以待,我不會就此罷休,你永遠別想得到道笙哥。
午間休息,林沉畹從家里帶的飯,吃完飯,一直記掛著高主編是否真的沒事了,學校離雜志社很近,她走出校門,來到雜志社的小樓前,看見大門上的封條撕了,鎖著大鎖,略失望,往學校走。
昨天四姐給她表哥掛電話,楊廳長說放了高主編,為何還不來上班,雜志社不會因此而關(guān)張吧。
第二天中午,她照例過來雜志社看,卻意外驚喜,雜志社的大門開著,她高興地小跑上樓,小跑到門口,方停下喘了一口氣,敲了幾下門,里面?zhèn)鱽硪慌暎罢堖M。”
她推開門,眼睛習慣地往高主編的座位看了一眼,空的,瞬間心慌了一下,“請問高主編不在嗎?”
高樹增對面坐的女同事說;“你是他的作者,來約稿的,他出去吃飯去了,一會回來。”
林沉畹說了聲,“謝謝!”
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她下樓,想回學校,轉(zhuǎn)念,離上課還有段時間,于是在雜志社樓下等高主編,把事情問個清楚。
高樹增在外面吃了飯回來,老遠便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在雜志社門前徘徊。
瞬間一喜,快走幾步,招呼一聲,“林小姐。”
林沉畹看見他,臉上顯出高興神情,“高主編。”
“你在等我嗎?今天天很冷?”
林沉畹雙手絞握,放在唇上哈氣,“我去你辦公室,辦公室里的人說你吃中飯去了,我想你吃中飯不會太久,就在外面等一會。”
“你為什么不去我辦公室里等?”高樹增看著她穿的單薄。
“我怕影響別人,你們都挺忙的,前天我過來,看見雜志社貼了封條,我昨天中午來,看鎖著門,今天過來看一眼,沒事我要回學校了。”
高樹增朝周圍看看,旁邊有一家小咖啡館,“走,喝杯熱咖啡再走。”
兩人走進小咖啡館,叫了兩杯熱咖啡,林沉畹在外面站久了,校服涼透了,身上冷,她慢慢喝著熱咖啡,關(guān)切地問;“高主編,前天你們雜志社為什么查封了,警察廳為什么抓你?”
高樹增喝了一口咖啡,淡然地說:“最近東南部總有叛亂分子鬧事,警察廳誤聽了線報,誤抓了人,鬧清楚就放了。”
他看著她,“你怎么知道我被抓到警察廳?”
林沉畹喝了一口熱熱的咖啡,胃里舒坦,“我前天來找你,看見雜志社大門被貼了封條,我問了報童,知道你們被警察廳抓了,我有一個親戚是警察廳廳長,掛電話問說高主編被放出來了。”
“所以林小姐今天中午過來,抱歉,讓林小姐擔心了。”
琛州的冬天陰冷,他在這個地方生活不是很習慣,面前的女孩是他冰冷機械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林沉畹有幾分歉意,“大賽那天我不是故意把你攆走,是因為……那種場合,我不希望發(fā)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的一點進步,都跟高主編幫助分不開,我非常感謝高主編,我說過想吃你正式吃頓飯答謝。”
高樹增豁達地表示理解,“林小姐,你做沒什么不對,我不想在林小姐最重要的日子掃了大家的興,林小姐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如果真覺得對我有點歉意,哪就像林小姐說的請我吃頓飯。”
“明晚我請高主編,一來是感謝高主編的幫助,二來給高主編壓驚。”
“好,說定了。”
“我放學過來找高主編。”林沉畹把一杯熱咖啡喝完,“我暖和過來了,我該回去了,要上課了。”
“我送送你。”
兩人沿著人行道往學校走,高樹增仰起頭,街道兩旁法國梧桐樹,葉子枯黃已飄落,枝杈上零星有幾片黃葉頑強孤獨地不肯離開。
高樹增站在學校門口,穿著校服的男女學生,往校門里走,林沉畹走進她們中。
林沉畹走進校門,看見杜云峰,杜云峰正一個人往學校里走,看見她,放慢腳步,等她過來,“你出去了,沒帶飯?”
“我出去有點事。”她平常早晨在家里帶飯。
“聽說白妤薇和陳蓉給你鞠躬道歉了?”
杜云峰這兩天課間休息沒出教室,課間休息他也充分利用,做一兩道題。
林沉畹嗯了一聲,她不想滿世界張揚,她心里不可否認,白妤薇如果不出錯,名次能排在她前頭,她不可能一蹶而就,超過白妤薇,贏了也是僥幸。
“林沉畹,你做得對,你性格柔和,不鋒利,給人留余地,像陳蓉那種不計后果,尖銳自私不顧及別人感受,早晚要碰壁吃虧。”
杜云峰給予她肯定的評價,林沉畹謙遜,“我沒你說的那么好,其實我也想看到陳蓉她們栽跟頭,白妤薇演講失誤,我很高興,這樣的心理,是不是有點陰暗。”
“不,林沉畹,這很正常,你善良沒有害人之心,我也經(jīng)常盼著比我強的人,那天突然出錯,被我超越。”
“原來你也有這樣的心理,我還以為……”桀驁不馴,狂妄自大。
兩人分手時,林沉畹說;“我還忘了恭賀你!第一名。”
杜云峰無所謂地笑笑。
一個很容易就能達到的目標,已經(jīng)沒有什么新鮮感和刺激,對她這樣爬山越嶺才能抵達的人來說,是人生極為重要的事情。
前世她膽小、怯懦,不自信,封閉,陳道笙不喜歡她,不是沒有道理,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需要極大的勇氣,多接觸社會,多接觸形形□□的人,對她性格改變起到一定作用,這些人當中,她慶幸地遇到五姐、方崇文、高樹增,甚至杜云峰。
五姐的姊妹情,使她在督軍府,寄人籬下,沒有感到孤獨,她剛從鄉(xiāng)下來時,人很土氣,功課跟不上,方崇文幫助她補習功課,后來遇見了高樹增,高樹增鼓勵引導(dǎo),她一點點變得自信,就連杜同學,杜云峰是她學習的榜樣。
五姐生日跟自己差一個月,她摸摸腕上方崇文送的手表,自己有手表,五姐沒有,她要買塊手表送五姐,只是不知道一塊手表要多少錢。
放學后,她告訴五姐這兩天有事,五小姐一個人先回家了,林沉畹叫了一輛黃包車,去百貨商場。
百貨商場手表柜臺,琳瑯滿目,手表是金貴的奢飾品,賣手表的柜臺是個女營業(yè)員,這個時期,百貨商場剛招收女營業(yè)員,婦女走出家門,參加社會工作,當然,都是家境貧寒的婦女,為維持生計。
女營業(yè)員是個十□□歲的姑娘,說話和氣,問她看那塊表,林沉畹指了指,她相中的兩塊表,“就這塊,還有這塊,拿出來我看看。”
兩塊女士小表,都很漂亮,洋貨,林沉畹問:“這兩塊表多少錢?”
女營業(yè)員說;“小姐拿的兩塊表,是高檔的手表,兩塊表價格差不多,二十塊銀元。”
林沉畹算了下,自己每個月的零花錢是兩塊銀元,節(jié)日長輩另外給壓歲錢,除掉給孤兒院,剩下不多,二十塊銀元,差不多她一年的零花錢。
“小姐,這幾款便宜一些。”
營業(yè)員介紹價格相對低一點的幾款手表,林沉畹沒相中,送五姐的手表不能比自己戴的這塊表差。
林沉畹放下,“麻煩您收起來吧!”
她背著書包往外走,二十塊銀元太貴了,但只要五姐高興,也值得,上次兩人鬧了一點小誤會,她真不想失去五姐這個姐姐,相信真心對一個人,五姐能感受到。
小楠看小姐打開錢匣子,一塊塊數(shù)著銀元,十八塊銀元,還差兩塊,下月領(lǐng)兩塊銀元零花錢,湊齊二十塊銀元,把那塊表買回來。
許媽端著一碟洗干凈的櫻桃走進來,“小姐已經(jīng)存下不少錢。”
林沉畹把錢匣子鎖好,鑰匙收起來。
許媽把一碟子櫻桃放在桌上,“小姐愛吃櫻桃,五小姐叫人送來的,五小姐下學路上買的,新鮮的。”
林沉畹抓了幾顆櫻桃,放在嘴里,想起明晚請高樹增吃飯,還要花掉一塊銀元,湊不夠二十塊銀元,經(jīng)濟不能獨立,全靠督軍府生活,便想去洋行取點錢。
第二天,請高樹增吃晚飯,昨天已經(jīng)跟五姐打了招呼,她放學直接去雜志社,找高樹增。
雜志社的小洋樓快到了,林沉畹發(fā)現(xiàn)門前站著一個人,她快走幾步,“高主編,你怎么站在外面?”
高樹增看了一眼腕表,“我算你快放學了,你放學很準時,你昨天站在外面等我,這回輪到我等你,感受一下冬季站在外面等人的滋味。”
林沉畹逗樂了,“高主編找心里平衡,這樣就不算欠我了。”
高樹增主動問;“想吃什么?”
林沉畹看他好像在外面站了好半天,黃昏時分,太陽快落了,氣溫比正午低,想他穿得少,一定很冷,就說;“今天我請客,吃東北涮羊肉鍋子。”
開著車轉(zhuǎn)悠一圈,找了一家炭火樓,兩人進了這家炭火樓吃火鍋,屋里溫度很高,一會便吃熱了,高樹增脫了外衣,林沉畹站起來脫大衣,高樹增接過,交給侍者,給她掛上。
林沉畹往滾熱的湯里下羊肉,羊肉爛熟,兩人邊吃邊聊,高樹增說;“林沉畹,按說這頓飯應(yīng)該我請客,你的反應(yīng)很好,我還想跟你約稿。”
“高主編,我想以我大嫂為原型寫一部中篇,反映現(xiàn)實中的女性生活,整個故事框架我腦子里都已經(jīng)形成了,結(jié)局也想好了。”
“你大嫂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故事,能說給我聽聽嗎?”
林沉畹把大哥和大嫂的結(jié)婚離婚經(jīng)歷簡單說了一遍。
高樹增夾了青菜放進銅鍋里,“我認為題材很好,不知道結(jié)局你準備怎么寫?”
“女主人公離開夫家,自強自立,開始新生活,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伴侶。”林沉畹又解釋說;“我想寫出來,給我大嫂和跟我大嫂一樣經(jīng)歷的女性鼓勵,走出迷茫,勇敢面對。”
“很好,我建議你跟你大嫂多談?wù)劊私庖幌拢f時代女性她們的思想。”
兩人就這部的構(gòu)思細節(jié),探討整個晚上。
高樹增開車送她回家,回到家中,林沉畹還很興奮,期考后,她就開始動筆,聽從高樹增的建議,她還要跟大嫂好好談?wù)劊J真了解一下大嫂,這次以大嫂為女主人公原型,不知道大嫂作何想法。
州演講大賽五個分賽區(qū)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總決賽這日,林沉畹坐著督軍府的汽車來到大戲院,大戲院內(nèi)外熙熙攘攘,人潮涌動,她直接到后臺。
五個分賽區(qū),進入總決賽十五人,一上午就能結(jié)束。
五小姐林秀瓊跟著她在后臺,不時拿水杯,“六妹,喝口水,潤潤嗓子。”
秦谷芬雖然被淘汰,但她身為班長,從全班榮譽考慮,跟在林沉畹身邊,給她指點,鼓勁,看林沉畹手里的簽,9號,“倒六,一路順利,殺出血路,進軍全國總大賽。”
林沉畹使勁扯她衣裳,“小點聲。”
州總決賽高手云集,低調(diào)點。
杜云峰抓了個4號,這回排在林沉畹前面。
輪到林沉畹,重新站上這個舞臺,林沉畹這一次淡定多了,她自然地朝后臺看了一眼,高樹增站在后臺離她最近的地方,含笑望著她,林沉畹朝他微微點點頭。
開口之時,便忘卻了一切,專注演講,稿子熟到每一個字都印刻在她腦子里。
高樹增一直注視著臺上的林沉畹,她身穿的旗袍,通身上下整塊衣料剪裁而成,線條簡練優(yōu)美,她賦予了它靈性。
一顰一笑,絕色嫣然,那份簡靜與清美,空靈似水中的荷,最是一低頭的溫柔,仿佛聞到那一縷梔子花香。
林沉畹走回后臺,高樹增已經(jīng)走了。
她朝臺下走去,所有的已演繹完成,她知道州選送的三個名額,不可能包含她,她輕輕松松坐在臺下,欣賞別人精彩演講,排在她身后的六個演講者,給她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女孩。
女生主持人懷著激動的心情,大聲宣讀,總決賽排名,沒有懸念,杜云峰第二名,其他兩名跟林沉畹無關(guān),別的學校的同學。
大家以為結(jié)束了,女生主持人繼續(xù)宣布,“……最佳新人獎獲得者……王佳。”
她看好的那個女孩,獲得了新人獎。
主持人接著宣布,“……最佳形象獎獲得者……”停頓,萬人戲院極靜,“育德中學……”林沉畹驚訝……育德中學只有她跟杜云峰參加總決賽。
“林沉畹。”
掌聲如潮。
上臺領(lǐng)獎,她挨著王佳站著,臺下又上來一個男同學,最佳語言獎。林沉畹激動不已,這個獎項給她帶來意外驚喜。
臺下,曹震指揮一幫人,推著照相機,“近點照,照清楚點,把人放大點。”
數(shù)道白光,閃光燈頻閃,對準林沉畹一個人猛拍,林沉畹朝閃光的地方看,認出曹震,這又是陳道笙搞的名堂。
她抱著鍍金的獎杯走到后臺,秒驚,后臺鋪滿了鮮花,組織負責的教師大聲說;“這是送給林沉畹同學的,祝賀林沉畹同學獲獎。”
陳先生你不能低調(diào)點嗎?前三名的同學都沒有這樣張揚。
育德中學一年一班的男女同學涌入,歡呼,“林沉畹。”
這場面實力碾壓前三。
陳道笙清冷的語調(diào),穿透力極強,“我代表林沉畹,請所有的同學去金華大飯店聚餐。”
金華大飯店是頂級最豪華的飯店,是達官顯貴、社會名流、政界人士出入之所,金華大飯店的老板是陳道笙。
眾人歡呼雀躍,“走了,金華大飯店。”
林沉畹想攔住,怎奈群眾的洪流阻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