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棄守應天府
三月初六,南京應天府。 折可存拿著書信,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李虎命令他棄守應天府,火速撤到京西穎昌府,以鎮(zhèn)戍京西。這道命令事實上就是放棄對江淮的爭奪,全面退守于洛陽、襄陽一線。折可存不愿意撤離,更不愿意放棄江淮。這大半年來他在江淮一帶耗費了大量心血,他想守住這塊地方,想保護這里的百姓,讓他們免受戰(zhàn)火的荼毒。 “東南使者就在城外,要不要讓他們進來?”慕容夏寒看到折可存猶豫不決,忍不住小聲提醒道,“這是東南使者第三次求見了。” 折可存停下腳步,環(huán)抱雙臂,望著窗外的藍天,沉默不語。 李虎的野心太大了,他不會滿足于做個權(quán)臣,他要吞噬大宋。折家應該做出何種選擇?其實早在折可求結(jié)盟李虎,兩家聯(lián)姻的時候,折家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折家的根基在西北,離開了西北那塊土壤,折家勢必衰落。折可求在近期的幾封書信中也一再提醒他,要保存實力,要準備撤離,王朝更替是歷史的必然,趙氏大宋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折家在這個關系到家族命運的時刻,務必要做出正確的選擇,千萬不要意氣用事,禍害整個家族。 但是,從眼前的戰(zhàn)局來看,大軍一旦撤離應天府,江淮門戶大開,金軍肯定要南下,江淮百姓肯定要遭受戰(zhàn)火的荼毒,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于是,他猶豫了,尤其在東南使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懇求下,他甚至有了聯(lián)合東南軍隊死守江淮的可怕念頭。 “大都督,難道你真要和我們自己人打仗?”慕容夏寒按捺不住了,沖著折可存喊道,“金賊正在圍攻汴京,我們不去打金賊,不去救援汴京,卻攻打北上中原的東南軍隊,這種事我們不能干,這種仗我們不能打。” “是啊,哥哥,這種仗我們不能打。”折可致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們先前和東南叛逆作戰(zhàn),是因為東南軍隊要搶占淮南州縣,但現(xiàn)在他們要北上救援汴京,我們再打他們、阻止他們北上就沒有理由了,江淮的百姓會罵我們,會戳我們的脊梁骨,會唾棄我們。” “現(xiàn)在大宋人應該齊心協(xié)力抗擊金賊,我們應該和東南軍隊聯(lián)手北上救援汴京。”折彥若大聲叫道,“叔父,你應該上奏朝廷,應該書告大元帥,不要再打內(nèi)戰(zhàn)了,不要再做這種仇者快親者痛的事了,兄弟鬩墻自相殘殺,不過是白白便宜了金賊,禍害了百姓啊。” 折可存低下頭,一言不發(fā)。屋子里都是自家兄弟,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不能再猶豫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釀成大禍。 “這是大帥的書信,請諸位傳閱一下。”折可存把手上的書信遞給了慕容夏寒,“大帥叫我們即刻撤兵,把應天府讓給東南叛逆。” 幾個人急速看完書信,心情變得更加惡劣。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東南那幫奸佞到如今還要和金賊議和,還要割讓半個中土?”折彥若驚覺得匪夷所思,“大帥有真憑實據(jù)嗎?” “大帥沒有必要欺騙我們。”一直沒有說話的楊陵開口了,“大帥在書信里分析得很清楚,東南叛逆若想確保半壁江山,最好的辦法就是聯(lián)合金賊攻打我們,等到東南喘過氣了,實力強了,天下三分了,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楊陵嘆了口氣,“指望這幫叛逆,永遠擊敗不了金賊,更不要說中興大宋了。” “汴京不要了?”折可致痛苦不已,各種復雜的情緒糾纏在一起,讓他窒息難當,眼圈突然就紅了,“我們就這樣丟下百姓,丟下江淮,逃到洛陽去?” 屋子里頓時彌漫著一股悲憤的氣氛,各人心里都是十分難受。雖然守在應天府暫時也無法給汴京以有力支援,但好歹有希望,如果撤了,則連希望都沒了。 “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折可存說道,“一是遵照大帥的命令,馬上撤出應天府,二是馬上和東南軍隊談判,兩軍聯(lián)手,共抗金賊。”折可存看看眾人,問道,“你們說,我們選擇哪條路?” “當然選擇第二條了。”慕容夏寒毫不猶豫地說道,“大都督,立即書告大帥,請他允許我們和東南軍隊聯(lián)手抗金,共同北上救援汴京。” “不行。”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的折可同突然站了起來,厲聲說道,“遵照大帥的命令,馬上撤到穎昌府。” 眾人驚愣不已。折可同一向沉默寡言,而且謹小慎微,今天怎么突然轉(zhuǎn)性了。 折可存轉(zhuǎn)目望向楊陵。楊陵非常穩(wěn)重,他的意見向來被折可存所看重。“撤吧,立即撤。”楊陵說道,“不管從大局出發(fā)還是從折家的未來出發(fā),遵從大帥的命令都是對的。” “難道就這樣放棄汴京?那是我們大宋的京都。”折可致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扯著嗓子叫起來。 “汴京不是大宋的京都了。”折可同走到眾人面前,舉起手里的書信,神色冷峻,一字一句地說道,“把大帥的書信看仔細了,汴京這一仗不是戍守汴京,而是決定天下三分的格局。你們以為東南叛逆是來救援汴京的嗎?不要自欺欺人了,東南叛逆肯定要聯(lián)合金人攻打我們,目的也是為了確立天下三分之格局。” 這句話驀然驚醒了折可存。他********想著汴京,想著江淮,想著那些飽受戰(zhàn)火荼毒的百姓,倒是忘了今日天下形勢已經(jīng)徹底變了,中土分裂已經(jīng)既成事實,在這個亂世中,折家就象洪流中的浮萍,已經(jīng)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了。 “不要違抗大帥的命令,更不要葬送了我折家。”折可同的聲音冷冰冰的,目光凜例,讓折可致等人不敢對視。 折可存苦笑搖頭,自己或許是深陷局中,反而看不清形勢,相比起來,自己這個沉默寡言的弟弟倒是兩眼如神,把這個迷局看得非常透徹。罷了,一切以折家為重,其它的就不要考慮了,不管是大宋疆土還是江淮百姓,都已經(jīng)無法逃脫這場災難了。 “急告宋帥,立即撤離應天府。”折可存站在眾人面前,目光從大家的臉上一一掃過,“今天我們在這里說過的話,出門以后就徹底忘掉,永遠不要再提。” = 初七日,東南宋軍在吳敏、辛興宗的指揮下,急速逼近應天府。 與此同時,宗輔、楊詢卿率三萬金軍沿著汴河飛速南下,直撲應天府而來。 折可存為自己曾有聯(lián)手東南軍隊共抗金賊的念頭而臉紅,事實證明,自己對東南宋廷抱有的幻想很可笑,不管是老皇帝趙佶還是小皇帝趙恒,其實都是堅定的主和的派,他們寧愿以土地換和平,也不愿意帶領大宋軍民誓死抗敵。其實仔細想想原因很簡單,以文制武嘛,如果武將們在戰(zhàn)場上節(jié)節(jié)勝利,而且乘機擁有了軍隊,那么文官們的利益如何保障?趙氏江山的安全如何保障?錯誤的國策導致大宋君臣產(chǎn)生了一種極度扭曲的心理,需要武人卻要害怕武人、踐踏武人,結(jié)果自己害死了自己。 金軍和東南叛逆南北夾攻,聯(lián)手攻打應天府,使得應天府的形勢驟然緊張。 初七日傍晚,金軍距離應天府四十里,東南叛軍距離應天府八十里。 折可存、宋江、關勝等人齊聚西城門,為是否阻擊金軍而爭論。 “大帥的意思很明顯,要求我們把應天府讓給東南叛軍。”折可存把李虎的書信拿在手上,把其中幾句話給宋江念了一遍,“東南叛軍能否占據(jù)應天府直接影響到中原戰(zhàn)局,所以請宋帥務必在東城外予以阻截,以便給東南叛軍贏得時間。” 宋江濃眉緊皺,臉色冷得可怕,有一種想殺人的沖動。老子用自己兄弟的生命阻截金賊,結(jié)果是為了讓另一個敵人占據(jù)應天府,這打得都是什么仗? “我不會遵從這種毫無道理的命令。”宋江一把推開了折可存,“我不會讓自己的兄弟死得不明不白。” “宋帥,請你以大局為重。”折可存也是一肚子怒火,但沒辦法,他的軍隊先撤,主力已經(jīng)在幾十里之外了,不可能再調(diào)回來,而宋江不會聽他的指揮。 這兩個人仇怨極深,當年宋江二次起義就是被折可存剿殺的。這次宋江從京東撤到應天府,李虎命令梁山軍聽從折可存的指揮,但實際上宋江自始至終就沒有理睬過折可存,更不要說遵從他的指揮了。前些時候北上救援汴京失敗,就是因為兩軍各自為戰(zhàn)。折可存告了宋江一狀,李虎雖然責斥了宋江,但一時半會也無法把宋江和梁山軍調(diào)回洛陽,所以這兩個人還在一個戰(zhàn)場上作戰(zhàn)。 宋江冷笑,沖著折可存不屑地揮揮手,走了。 “大都督,我留下吧。”關勝說道,“我到東城外阻截金軍,同時派人書告吳敏、辛興宗,就說我已經(jīng)控制應天府,請他們速來支援。” “你只有三四千人馬,擋得住金軍嗎?”折可存擔心地問道。 “你不是說,金軍和東南叛逆狼狽為奸嗎?”關勝笑道,“我也派人給金軍送個信,就說吳敏已經(jīng)率先拿下了應天府,請他們停止攻擊。這就是緩兵之計,或許可以拖一下。” “東南叛軍會急速趕來嗎?”折可存表示懷疑。 “辛興宗在山東平叛的時候,我曾在他帳下效力。”關勝說道,“辛興宗接到我的書信后,即使將信將疑,但肯定會加快行軍速度。” 折可存不再多話,“關鈐轄,東南叛軍到了后,馬上撤離,一刻也不要耽擱。” = = =(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