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汴京驚變
八月十一日,岳飛奏報,因為大名府告急,虎烈軍不得不放棄清河,棄守永濟渠,全面退守于館陶一線,但金軍隨后殺到漳河北岸,距離大名府不過百里。 同日,種師道奏報,因為虎烈軍及時馳援,金軍后撤魏縣,但金軍主力已經(jīng)趕到漳河北岸,大名府危在旦夕。 同日,邯鄲李綱、羅青漢奏報,金軍在攻擊邯鄲的同時,一部兵力急速向大名府方向移動,大名府形勢危急。 李虎已于初九下令,叫董小丑、楊可世分別率軍北上。初十日,兩軍開始行動,按照行程推算,西北軍十二日可以抵擋大名府,而虎烈軍今日就可以抵擋磁州滏陽。考慮到大名府的形勢更危急,李虎急書董小丑,請他率軍趕赴大名府,確保大名府的安全。 董小丑的虎烈軍和楊可世的西北軍全部北上,黃河一線沒有防守兵力了,所以李虎稟奏皇帝,下旨調(diào)張師正的勝捷軍、辛興宗的京東軍馬上趕赴黎陽、濮陽,于黃河一線駐防。 這道圣旨同日送達汴京,由樞密院下令調(diào)度。 = 童貫斷然決定發(fā)動兵變。如果張師正和辛興宗都被李虎調(diào)到了黃河一線,那自己的計策就被破壞了,兵變不可能成功,而自己一旦陷入被動,腦袋就保不住了。 同日,童貫密書張師正,叫他于十二日子夜率軍悄悄趕赴京城,黎明時分進城,發(fā)動兵變。密書辛興宗,連夜率軍南下趕到南京應(yīng)天府,準(zhǔn)備好船只,只待會合,便放舟而下,直達江寧府。 深夜,童貫把童師閔叫到了書房,父子兩人仔細(xì)商議兵變細(xì)節(jié),唯恐出錯。 “金軍已經(jīng)抵擋邯鄲、大名府一線,而李虎也把虎烈軍和西北軍全部調(diào)過去了,即使明天李虎在第一時間接到了汴京兵變的消息,他也鞭長莫及,毫無辦法。”童貫撫須笑道,“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李虎手上有四千虎衛(wèi)軍。假如他迅速解決了劉延慶,把殿前軍拿到手,他可以命令殿前軍隨后追殺。”童師閔有些擔(dān)心,“汴京距離應(yīng)天府有三百余里,虎衛(wèi)軍縱馬飛馳,完全可以追上我們。” “皇帝是相信我還是相信李虎?”童貫問道。 童師閔疑惑不解。 “現(xiàn)在皇帝事實上控制在李虎手上,當(dāng)李虎告訴皇帝,我在汴京發(fā)動兵變,皇帝會相信嗎?”童貫說道,“皇帝第一感覺是,李虎發(fā)動了兵變,要殺我,要控制汴京,所以他絕不會答應(yīng)解除劉延慶的軍職,更不會下旨把殿前軍交給李虎。” “但是,劉延慶是否可靠?當(dāng)他知道汴京發(fā)生了兵變,他肯定以為是李虎和西北人聯(lián)手發(fā)動的,你肯定保不住了,那時候他為了不受牽連,極有可能投靠李虎。” “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劉延慶不會做出選擇,那太冒險了。”童貫笑道,“劉延慶是什么人?他手上還有殿前軍,他還有討價還價的本錢,他不會貿(mào)然做出決斷。即使他做出了決斷,背叛我了,但李虎會相信他?會叫他帶著軍隊來追我?那豈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殿前軍不會動,而李虎更不會出動虎衛(wèi)軍,除非他不想活了,所以我們肯定能順利到達應(yīng)天府。只要到了應(yīng)天府,我們就安全了。” “馬司不會出問題吧?” “明日凌晨寅時,以軍議的名義把馬司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和都虞侯請到帥府,然后控制起來。”童貫冷笑道,“折彥直和曹曚一直以為他們可以控制馬司,真是笑話。我把馬司三位長官全部控制起來,那些指揮在沒有圣旨的情況下,哪個敢動?” “還是把穩(wěn)一定好。”童師閔建議道,“在控制馬司長官的同時,把折彥直和曹曚殺了,把宰相張邦昌、副相宇文虛中,還有簽書樞密院事馮澥抓起來,這樣?xùn)|西兩府長官全部被我們控制,整個朝廷就只有聽你的指揮,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童貫考慮良久,點了點頭,“提前一個時辰吧。明日凌晨寅時,給宰執(zhí)大臣們傳信,說皇帝來了圣旨,請他們即刻趕到禁中議事。” = 八月十二日,凌晨寅時一刻。 侍衛(wèi)親軍馬軍都指揮劉锜接到急報,皇帝來了圣旨,請即刻趕赴馬司帥府接旨。 劉锜覺得不對。 子夜時分,他和折彥直、曹曚在一起商量誅殺童貫的事,因為張邦昌、宇文虛中同意聯(lián)手,這件事的把握大大增加,而時機就在后天。后天,也就是十四日,張師正和辛興宗將到達黎陽和濮陽,童貫部署在京畿的軍隊遠離汴京,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唯一頭痛的就是圣旨。折彥直沒有圣旨,他貿(mào)然發(fā)動兵變,殺了童貫,即使皇帝勉強接受,但肯定會激怒李虎,后果難以預(yù)料。 折彥直拍著胸脯,表示所有責(zé)任由他承擔(dān)。現(xiàn)今金軍大兵壓境,大名府危在旦夕,虎烈軍若想確保黃河防線,必須和西北軍聯(lián)手,而遷都洛陽一事,也必須由西北軍配合,所以折彥直有絕對把握說服李虎,并把皇帝接回洛陽。 遷都勢在必行,因為李虎顯然不想和金軍打得兩敗俱傷,他有意放棄汴京,這種情況下,必須遷都,否則汴京城里的所有東西都將毀于戰(zhàn)火,這個責(zé)任誰都不敢承擔(dān)。既然如此,西北人只有和文官士大夫們聯(lián)手,大家到了西北,再和李虎爭奪權(quán)柄。李虎想挾天子而號令天下,未免一廂情愿。 劉锜到家不久,帥府就說來了圣旨,催促他趕快去接旨。這件事太過突兀,劉锜本來就小心翼翼,當(dāng)即察覺到有些不對,忐忑之際,悄悄派人密告曹曚,叫他通知折彥直,以防不測。 = 寅時兩刻,劉锜到達馬司帥府,副都指揮使和都虞侯已經(jīng)到了,而步司主帥童師閔霍然在座。 劉锜緊張得幾乎窒息了,他強自穩(wěn)定心神,三兩步走到童師閔面前,剛想說話,童師閔先開口了,“奉皇帝圣旨,侍衛(wèi)親軍馬軍從這一刻開始,由本帥全權(quán)指揮。” 劉锜駭然失色,腦海中一片空白,完了,童貫先下手了,這下全完了。 “圣旨呢?”劉锜問道。 童師閔從懷里掏出圣旨遞了過去,“劉帥,不相信我?” 劉锜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事太突然,現(xiàn)在又是非常時期,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拿過圣旨,展開一看,當(dāng)即臉色就變了。太上皇的字天下聞名,只要是念書識字的人都認(rèn)識,這圣旨顯然是太上皇寫的,而右下方霍然蓋著皇帝印璽。 “皇帝的字越寫越好,和太上皇難分伯仲,根本無法分辯。”童師閔看到劉锜一臉驚色,笑了起來,“劉帥,你說是不是?” 劉锜沒有說話,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童貫已經(jīng)搶先動手了,把太上皇從龍德宮里接了出來,汴京已經(jīng)被童貫所控制。 “怎么?你認(rèn)為這是太上皇的手跡?”童師閔的語氣有些森冷。 “不,不……”劉锜急忙搖手,“我聽童帥的指揮。” “那好。”童師閔笑道,“我還有些事要辦,告辭了。”接著他對自己的一個部下說道,“你陪他們聊聊天,我很快就回來。” 童師閔走到門邊,突然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對劉锜說道:“剛才我接到一個消息,說曹曚和我的幾個部下密謀誅殺童使相。” 劉锜嚇得魂飛天外,竭力保持鎮(zhèn)定,不讓自己露出任何破綻,“這怎么可能?” “千真萬確。”童師閔目露殺氣,冷森森地說道,“透漏這個消息的人就是參予者之一。我已經(jīng)派人抓住了曹曚,現(xiàn)在我去審訊他。只要是參予者,我不管他是誰,勢必將其千刀萬剮,極刑處死。” 劉锜心里發(fā)寒,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 凌晨寅時三刻。 宰相張邦昌、副相宇文虛中、簽書樞密院事馮澥先后趕到西府。 張邦昌和宇文虛中心里有鬼,神色有些緊張,而馮澥一無所知,他以為河北戰(zhàn)局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進來之后,馬上問道:“出了什么事?童使相和折使相在哪?” “我已經(jīng)到了。”童貫從側(cè)門緩緩走了出來。有兩個衛(wèi)士跟在他后面,一個抱著錦盒,一個抱著寶刀。 “折使相還沒到?”馮澥皺皺眉,不滿地說道,“他在忙什么?不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嗎?” “他也到了。”童貫伸手請三人坐下。 “把折使相請出來。”童貫面色一寒,冷聲說道。 抱著錦盒的衛(wèi)士上前一步,把錦盒放到案幾上,打開蓋子。 張邦昌、宇文虛中、馮澥當(dāng)即變色,駭然驚呼。 錦盒里是折彥直的人頭。 童貫從懷里拿出圣旨,打開,慢條斯理地讀了一遍。折彥直陰謀造反,犯大逆,罪在不赦,即刻誅殺。 張邦昌、宇文虛中幾乎嚇癱了,面無人色,冷汗淋漓。馮澥知道出事了,但面對折彥直的人頭,面對衛(wèi)士手里的寶刀,他哼都不敢哼一聲。 “皇帝被李虎所挾持,禍及國祚。”童貫的目光從三人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問道,“你們說,怎么辦?” 三人不敢說話。 “國不可一日無君。”童貫慢悠悠地說道。 三人心領(lǐng)神會。張邦昌馬上說道:“太上皇英明神武,請?zhí)匣始纯虖?fù)位。” “李虎就在滑州。”童貫又說了一句。 “即刻遷都。”宇文虛中毫不猶豫,急切說道,“天亮就撤離,急速趕赴東南。” “好。”童貫笑了起來,伸手再請,“我們?nèi)埖聦m,拜見官家。” = =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