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們在騙你
十七日,李虎宴請折彥直和折可求,羅青漢作陪。這是家宴,王妃和三位夫人也參加了,酒過三巡,王妃和三位夫人告退,李虎隨即和折家叔侄說起了西征的事。 “再過幾天,我就要率軍出征了。”李虎把西征之策大概說了一下。 折彥直和折可求沒想到李虎對西征如此急切,兩人異口同聲,堅決反對。 “按照宋金約定,夏四月,金國撤軍,歸還山前七州,宋軍進駐燕京,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折彥直說道,“但是,大宋沒有幽燕鎮(zhèn)戍軍,在幽燕鎮(zhèn)戍軍沒有建立之前,北伐軍還將駐守幽燕,也就是說,楊可世、王稟和種師中的軍隊至少要到五月或者六月才能返回西北。幽燕到西北路途遙遠,正常行程需要兩個月左右。軍隊回到西北,還要休整,補充兵力,這又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按你的說法,西北軍至少要到今年十月才能完成西征準備,是嗎?”李虎問道。 折彥直點了點頭,“十月已經(jīng)是冬天了,西北冬天漫長,大雪一下,戰(zhàn)事就無法進行,所以按照我的估計,西征要到明年春天才能開始。” “明年春天?”李虎和羅青漢相視無語。到了明年春天,北方形勢早就變了,西征之策或許已經(jīng)失去了實施的條件。 “這不可能。”李虎搖手笑道,“按照約定,大宋要在今年夏末或者初秋發(fā)動西征,你把西征時間推遲到明年春天,豈不違背盟約?” “據(jù)我所知,北伐軍里的西軍人數(shù)只有三萬多人,攻打燕京失敗后,楊可世和高世宣的六千人馬死傷殆盡,這樣算起來,楊可世、王稟和種師中手上的西北軍不足三萬人了。”羅青漢笑道,“在童貫發(fā)動西北大戰(zhàn)之前,西北軍的數(shù)量大約有四十萬人,其中禁軍精銳至少有二十萬。朔方一戰(zhàn),劉法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但其中精銳軍隊只有兩萬,其它的都是廂軍、蕃軍和鄉(xiāng)兵。”羅青漢扳動手指頭,給折彥直算帳,“到江南打方臘,西北軍的損失大約有一萬多人。仔細算算,西北軍精銳這些年的損失大約在五萬人左右。扣掉三成的缺額,現(xiàn)在西北軍的精銳至少還有十萬。也就是說,即使楊可世、王稟和種師中沒有及時返回陜西,你也可以調(diào)集七萬西北精銳在預定時間內(nèi)發(fā)動西征。另外西北還有廂軍,還有蕃軍和鄉(xiāng)兵,你完全可以在未來四個月內(nèi)集結(jié)二十萬軍隊。” 羅青漢兩眼如炬,盯著折彥直問道:“現(xiàn)在我想知道,你把西征時間定在明年春天,到底是個人的想法,還是汴京的主意?” 折彥直暗自驚駭,他萬萬沒想到虎烈府竟然把西北軍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這太可怕了,這可是大宋最高軍事機密,就算是陜西四路的帥司,甚至包括樞密院和三衙,也沒有這么詳細的數(shù)字。目前在大宋,唯一能把西北軍的底細摸得如此清楚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童貫。 童貫在汴京和李虎談判破裂后,則秘密趕赴燕京,然后李虎就放棄了燕京。童貫這次燕京之行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而劉延慶就是其中一個。劉延慶當然不會泄密,但他的兒子劉光世卻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大舅子辛興宗。辛興宗和種家的關系非常不錯,他馬上告訴了種師中,結(jié)果折彥直就知道了。 李虎突然放棄燕京,和童貫這次秘密之行肯定有直接關系,但誰都沒有證據(jù),而且折彥直和西北將門好歹實現(xiàn)了一個目標,那就是童貫總算要回家了,不再到西北主持軍事,所以也就沒必要做小人,在皇帝面前告黑狀了。 然而,折彥直做夢也沒想到,童貫竟然在最后一刻出賣了西北軍,把西北軍的最高機密全部泄露給了李虎。童貫的目的很明確,他就是要挑起李虎和西北軍之間的矛盾,這兩者之間產(chǎn)生了矛盾,西征肯定要敗,西征敗了,汴京就要出面挽救西北局勢,而唯一能勝任的大臣就是童貫,皇帝要再次把童貫請出來。 折彥直感覺有些燥熱,渾身不舒服。如果童貫這次下臺只是他東山再起的一個策略,那么西征失敗后,皇帝和童貫就要清算西北將門,折家的危機正步步逼近。 折可求看到折彥直惶恐不安的樣子,知道羅青漢說中了他的要害,心里不由冒出一團火氣。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折家和李虎已經(jīng)捆在了一起,你還猶豫什么?想讓汴京的皇帝滅了我們折家啊?“你到底什么意思?”折可求毫不客氣地質(zhì)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折彥直想干什么,幾個人心里都清楚,但誰也不愿說破,說破就翻臉了。 = 酒杯在折彥直的手中不停地轉(zhuǎn)動,他的思緒就如同杯中的酒,上下晃動,起伏不定。他必須權(quán)衡得失,他在汴京待了很多年,對汴京那個漩渦的威力一清二楚,他必須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來,既要保住折家,也要保住自己。 折彥直躊躇良久,斷然決定以折家的未來為重,和李虎一條道走到黑。他斗不過蔡京,更斗不過童貫。這二十年來,大宋就是童貫和蔡京的天下,他一個出身顯赫將門的子弟若想以讀書取士來擺脫大宋對將門的桎梏,事實上根本不可能。相比較而言,折可求的計策更務實,更實際,更有利于折家的生存。 “汴京的事直接關系到西征的成敗。”折彥直終于說話了,“如果我們不能取得皇帝的信任,西征即使打贏了,也沒有任何功績,相反,是兩敗俱傷,不管是虎烈府還是西北將門,都將成為西征的犧牲品。” 他把自己對汴京形勢的分析和未來汴京形勢的發(fā)展詳細述說了一遍。 “我對李綱、宇文虛中等人說過,我們要明確告訴皇帝,我們支持皇帝廢嫡立庶,以此來贏得皇帝的信任。” 這個主意在虎烈府中樞議事上,李綱等人已經(jīng)說過了,但他和宇文虛中仔細商討后,覺得沒什么意義。皇帝又不是白癡,他難道不知道這是李虎在哄他?他才不會上當,該怎么對待李虎還是怎么對待。 “李司馬和宇文司馬都認為,這件事沒有意義。”李虎問道,“你的看法呢?你為什么有這個建議?” “不要相信他們的話,他們在欺騙你。”折彥直濃眉緊皺,臉色冷峻,氣勢上愈發(fā)逼人,“你是藩鎮(zhèn),是藩王,還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名義上的中樞成員,但不參予政事決策。以你的身份,如果公開支持皇帝廢嫡立庶,等于告訴汴京,你對朝堂局勢非常關注,你有強烈的入主中樞控制權(quán)柄的欲望,這是汴京最為恐懼的事,這說明你已經(jīng)不滿足于做個藩鎮(zhèn)了,你已經(jīng)打算干涉汴京的政事。” “皇統(tǒng)之爭在歷代歷朝都是最大的內(nèi)政,都是最大的禍源,你突然跳出來加入到皇統(tǒng)之爭中,將迅速加劇汴京皇統(tǒng)之爭的發(fā)展。” “皇權(quán)的誘惑力太大了,大到足以讓人變成野獸,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鄆王會違背祖宗法度,冒著社稷敗亡的危險和你結(jié)成聯(lián)盟。這樣一來,他內(nèi)有皇帝和皇帝近臣的支持,外有強藩的支持,入主東宮不過是時間問題。” “鄆王為了做皇帝,可以不顧一切,可以失去理智,但汴京的大臣們不會和他一起瘋狂。” “大宋以文制武,將從中御,其原因就是藩鎮(zhèn)之禍。一百年后,武人地位低下,文臣已經(jīng)牢牢把持了權(quán)柄,此刻,藩鎮(zhèn)如果再次出現(xiàn),武人再次顯示出足以和文臣相對抗的實力,那么不但動搖了大宋立國的根基,更嚴重侵犯了文臣的利益,這是文臣絕對不能容忍的事。” “這樣一來,汴京形勢突然大變,皇帝想廢嫡立庶,根本不可能,那些本來支持皇帝廢嫡立庶的大臣們也會陽奉陰違,和皇帝對著干,而支持太子的大臣會驟然增加。” “皇帝會因此而憤怒,會因此而咒罵大臣們,會認為這些大臣們背叛了他,于是皇帝和大臣們的矛盾在短短時間內(nèi)便迅速激化。” “皇帝在汴京尋求不到支持,只好退而求其次,和鄆王一起瘋狂,一起尋求藩鎮(zhèn)的支持,尋求你的支持。這個時候,西北將門聯(lián)名舉奏,支持皇帝廢嫡立庶。” “這件事,將轟動汴京,而且就此改變汴京的勢力格局,大宋的武人將隨著藩鎮(zhèn)一起成為大宋第三股力量。大宋不再只有皇帝和文臣,還有驃悍的武人。” “大宋的勢力格局突然變化,將導致皇統(tǒng)之爭變得更復雜、更危險,但皇帝卻因此掌控了主動,他可以以此來威脅文臣,你們?nèi)粝氚盐淙舜蚧卦危芎唵危С治覐U嫡立庶就行了。” “文臣們沒有選擇,只有接受皇帝的要挾,但這時候,西征應該結(jié)束了,我們已經(jīng)在西北戰(zhàn)場上取得了勝利,虎烈府和西北將門實力大增。武人虎踞西北,對汴京的威脅非常大,皇帝想確保大宋的穩(wěn)定,想守住這萬里疆土,唯一的辦法就是提高武人的地位,給武人公平公正的待遇,否則,大亂必至。” = = =(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