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2
回到房間,陸一偉看到蘇蒙穿著厚厚的外套拘束地坐在那里,笑著道:“你不熱嗎?”</br> 蘇蒙低頭捋了捋頭發(fā),沒有作聲。</br> “喝什么?”</br> “白開水就可以了。”</br> 陸一偉為其倒水端了過去,坐下來道:“蘇蒙,剛才聽了你講訴的過程,心驚肉跳,我都替你捏一把汗。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做記者這行太辛苦了,我勸你還是改行吧。你不是喜歡文學(xué)嗎?完全可以去雜志社找份清閑的工作。”</br> 蘇蒙端著水杯若有所思,良久道:“一偉,其實(shí)我還是挺喜歡現(xiàn)在的職業(yè)的。既能用筆頭去觸及人類丑惡的一面,又能喚醒社會的良知,讓人們重新審視道德和準(zhǔn)則,把丟失的價值觀再次拾起來,這就是作為記者的本真。雖然文學(xué)有同樣的功效,但新聞報(bào)道顯然來得更直接,不是嗎?”</br> 陸一偉點(diǎn)燃一支煙,道:“既然你喜歡那就繼續(xù)做下去吧,不過我不希望你再做類似的新聞,實(shí)在太危險了。”</br> “嗯。”蘇蒙抿著嘴巴點(diǎn)了點(diǎn)頭,岔開話題道:“你現(xiàn)在怎么樣?”</br> 陸一偉不愿意提及工作,含含糊糊道:“還行吧,就那樣。你呢?”</br> “我啊,也就那樣。”</br> 蘇蒙回答完后,兩人許久沒有說話。猛然間,蘇蒙發(fā)覺兩人的對話流于形式,僅限于沒有營養(yǎng)的互相問候,變得熟悉而陌生。</br> 其實(shí),陸一偉在進(jìn)幾次與蘇蒙接觸后,發(fā)現(xiàn)她真的變了。以前是活潑開朗,性格直爽,現(xiàn)在卻變得少言寡語,郁郁不樂。他以為這是成熟的表現(xiàn),不過透過眉宇之間似乎看到了她過得并不順心。</br> 去年,蘇蒙說她和美國人約翰結(jié)婚了,但至今為止再沒有見到約翰。有些事陸一偉不能細(xì)問,生怕傷害到她。</br> 過了一會兒,蘇蒙放下水杯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br> 陸一偉也站了起來,看了看表道:“都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br> “不不,不用了,我打車回去就行。”說著,提起包轉(zhuǎn)身離去。</br> 陸一偉呆呆地站在那里,內(nèi)心激烈地掙扎著,說不出的滋味。來到陽臺上,看著光怪陸離的城市夜景,一口煙氣在玻璃前飄蕩,他突然轉(zhuǎn)身把煙掐滅,麻利地?fù)Q好衣服沖了出去。</br> 下了樓,陸一偉看著蘇蒙站在街邊沖著出租車招手,但出租車壓根沒有停的意思,一輛輛疾馳而過。蘇蒙眉頭顰蹙,不時地搓著凍的發(fā)紅的手。</br> 陸一偉悄悄地走到身后,小聲道:“還是我送你回家吧。”</br> 蘇蒙嚇了一跳,看到陸一偉后,兩行淚瞬間流了下來。</br> 上了車,蘇蒙偏著頭靠著車窗一聲不吭,陸一偉不時地瞟著,終于忍不住問道:“蘇蒙,你怎么了?”</br> 蘇蒙坐起來強(qiáng)顏歡笑道:“沒事啊。”</br> 蘇蒙越是這樣,陸一偉越不放心,道:“蘇蒙,要是有心事說出來,別憋在心里。”</br> 蘇蒙愣了下,靠在座椅上沒有說話,嘴角不停地抽動著。到了三里屯附近時,道:“一偉,能陪我下去喝點(diǎn)酒嗎?”</br> “行!”陸一偉爽快地答應(yīng)。找了個停車位停下車,走進(jìn)一家叫“冬日里”的酒吧,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br> 蘇蒙坐在陸一偉對面,窗外的路燈光線正好折射在她白皙的臉上。蘇蒙算不上絕世美女,甚至第一眼看時并不覺得漂亮,但仔細(xì)看卻愈發(fā)覺得精致。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身上散發(fā)著成熟女人和現(xiàn)代女性特有的魅力,迷人而深邃。</br> 兩人的眼神不期而遇,又各自選擇了躲避。蘇蒙搖晃著高腳杯,眼睛專注著看著紅葡萄酒自由徜徉,然后一口氣喝了下去。</br> “一偉,還記得我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嗎?”蘇蒙率先打開了話題。</br> “嗯。”陸一偉點(diǎn)點(diǎn)頭。</br> 蘇蒙笑著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蔡教授家,你穿著一身不得體的西服,胡子拉碴,我還以為是送水的民工呢,呵呵。”</br> 那時候的陸一偉已經(jīng)到了北河鎮(zhèn),為果園的事求助于蔡教授,與還是學(xué)生的蘇蒙相遇,此后蘇蒙展開了猛烈的攻勢。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陸一偉正處于事業(yè)愛情低谷期,突然得到蘇蒙的追求,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br> 陸一偉沒有笑,他笑不出來。對于蘇蒙來說,回憶是一種痛苦,更是對現(xiàn)實(shí)生活的不滿。間接地說明,她還沒從這段感情的陰影中走出來。</br> 蘇蒙繼續(xù)道:“現(xiàn)在想想,我們那時候多快樂啊,每個星期要不你來看我,要不我去找你。還記得有一次,下了好大的雪,我被困在東瓦村,剛好家里沒煤了,你把辦公桌劈成柴為我取暖,我們就蜷縮在一起一直到天亮……”</br> 蘇蒙在回憶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越是這樣,陸一偉心里越不是滋味,道:“蘇蒙,別說了。”</br> “不,我要說。”蘇蒙固執(zhí)地道:“我還記得有一次,你帶我去看煙花,一不下心掉進(jìn)了河里,我以為我已經(jīng)沒命了,你拼死拼活把我救了上來……”</br> “別說了。”陸一偉打斷道:“蘇蒙,你覺得說這些還有意義嗎?”</br> “怎么沒有?”蘇蒙的表情瞬間凝固,道:“陸一偉,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為什么當(dāng)初拋棄我?”</br> “這……”陸一偉噎得說不出話來,道:“蘇蒙,有些事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簡單。”</br> “就因?yàn)槲腋赣H嗎?如果你當(dāng)初堅(jiān)持,我指定會跟你走。可你呢?”蘇蒙顯然有些激動。</br> 陸一偉側(cè)頭看著窗外道:“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再說也回不到從前。我說過,我們兩人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的人,只要彼此惦記曾經(jīng)的擁有,珍藏在心里就知足了。”</br> “你喜歡她嗎?”</br> “啊?”陸一偉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br> “我說你喜歡你現(xiàn)在的妻子嗎?”</br> 這個問題陸一偉不止一次問自己,終究沒找到答案。兩人的結(jié)合參雜著太多的人為因素,至于喜歡與不喜歡似乎并不重要。即使不喜歡又怎樣,過日子就是如此,不可能事事順心。</br> 見陸一偉不回答,蘇蒙似乎找到了答案。道:“一偉,你會為我再做一次犧牲嗎?”</br> “什么意思?”</br> “如果你心里還有我,跟我去美國,我們在那里開始新的生活,不受任何外界的打擾,你愿意嗎?”</br> 陸一偉搖頭道:“蘇蒙,我們都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而是一個社會人。你我的親人及關(guān)系網(wǎng)都在中國,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很難割舍,對不起。”</br> 聽到此,蘇蒙倍感失落。倒了滿滿一杯,喝了下去。</br> 陸一偉突然意識到什么,問道:“你不是和約翰結(jié)婚了嗎?”</br> 蘇蒙苦笑了下,用手撐著腦袋道:“實(shí)話和你說吧,我們壓根就沒結(jié)婚。”</br> “啊?”陸一偉倍感震驚,道:“那你當(dāng)初……”</br> 蘇蒙的臉頰漸漸紅潤起來,道:“約翰說他喜歡我,我并不喜歡他。為了追求我,一直追到中國,我被他的真情給打動了,可心里始終邁不過去那道坎。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答應(yīng)他時,他突然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且還帶走了我的全部存款。瞬間,我覺得整個天都要塌了,為什么會這樣?老天為什么對我如此不公,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br> 這是蘇蒙第一次在陸一偉面前提起這些年的感情經(jīng)歷。蘇蒙確實(shí)挺可憐的,在她父親的安排下,嫁給了豪門任光明之子任東方。本以為女兒會幸福,但不到一年這段婚姻就走到盡頭。現(xiàn)在又被這個叫約翰的欺騙,接二連三的打擊再是鐵人也招架不住。</br> 陸一偉沉默了許久,道:“蘇蒙,我覺得這并不是壞事,至少在結(jié)婚前看到他的真面目。但你不能一蹶不振,應(yīng)該振作起來。你曾經(jīng)的活力呢,去哪了?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好時光等著你,我相信那個人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出現(xiàn)的。”</br> 蘇蒙醉意朦朧地?cái)[擺手,道:“我覺得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我的心已經(jīng)死了。或許那一天等我看破紅塵,直接就去尼姑庵當(dāng)尼姑去。”</br> “蘇蒙!”陸一偉有些急了,搖晃著道:“你醒醒吧,這樣下去對你沒好處,我相信你。”</br> 蘇蒙突然撲了上來抱著陸一偉狂吻,喘著粗氣道:“一偉,我求求你別走,留下來陪我好嗎……”</br> 陸一偉有些發(fā)懵,整個身子僵硬在那里不知所措。</br> 蘇蒙喝醉了。</br> 蘇蒙意識到陸一偉有意在抗拒時,直愣愣地看著他,咬著嘴唇捋了下頭發(fā),站起來道:“我先走了。”</br> “我送你。”</br> “別跟著我!”蘇蒙突然咆哮道,然后飛奔一般奪門而出。</br> 陸一偉追了出來,看到蘇蒙發(fā)瘋似的沿著街巷拼命奔跑,一直消失在夜色中。對于蘇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結(jié),欠她的實(shí)在太多了。</br> (下一章下午更,這兩天快忙糊涂了,實(shí)在抱歉,大家多多諒解包涵吧,萬路謝謝大家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