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遠航走后，酒席變得異常尷尬。廖雪佳把趙家林晾在一邊，拉著陸一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趙家林瞅準時機起身道：“廖總，我下午還有點事，就不陪你了。一偉既然和你說大學同學，那好好地敘敘舊，咱們改天見面再聊。”</br>　　見趙家林要走，陸一偉也趕忙起身道：“廖總，我也得走了，馬上就要開會，怕來不及了。”</br>　　見兩人都要走，廖雪佳沒攔著，起身道：“那行吧，明天我去管委會咱們再詳聊。”臨走時，還和陸一偉拋了個飛眼。</br>　　陸一偉走出酒店大口喘氣，趙家林笑著道：“一偉老弟，你這艷福不淺啊。”</br>　　陸一偉聳聳肩道：“我說趙書記，您就別嘲笑我了，和您說實話，我真想不起來她是我同學。”</br>　　“想不起來就好，即便想起來了也別想起來。”說完，趙家林手一揮，乘著車離去。</br>　　對于趙家林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陸一偉一時難以理解。</br>　　市里和基層比起來，陸一偉有明顯的感受。在黑山縣玩的是手段，而高新區(qū)斗得是心眼。這幫人城府極深，很難揣測到他們在想什么，想要表達什么。</br>　　時間還早，陸一偉讓李二毛把車開到陰涼處休息了一會兒，兩點半準時抵達市委大院。</br>　　“一偉，來這么早啊。”</br>　　剛上樓，陸一偉就與石曉曼相遇，笑著道：“我這還算早？”</br>　　石曉曼道：“通知三點開會，一般三點半人才能到齊。時間還早，要不去我辦公室坐坐？”</br>　　陸一偉看了看空蕩蕩的樓道，猶豫同意。</br>　　來到位于三樓走廊盡頭的一間辦公室，石曉曼推門進去，做了個請的動作，臉上洋溢著笑容道：“熱情歡迎高新區(qū)管委會主任蒞臨我辦公室指導工作。”</br>　　陸一偉一愣，很配合地背起手挺起胸走了進去，不斷點頭打著官腔道：“還不錯嘛，挺好的。小曼同志啊，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啊，好好干！”</br>　　石曉曼被陸一偉的舉動逗樂了，捂著嘴巴呵呵直笑。大方地在肩膀上拍了下道：“你還別說，幾年未見，確有領導架子了，哈哈。”</br>　　“別貧了！”陸一偉坐下來道：“我那有什么領導架子，三腳貓功夫，模仿都模仿不像，比起其他領導差遠了。”</br>　　石曉曼沒有接茬，低眉莞爾一笑道：“喝什么，龍井還是咖啡？”</br>　　“你啥時候也喝咖啡了？”陸一偉驚奇地道。</br>　　石曉曼一邊泡茶一邊道：“沒辦法，經(jīng)常加班寫材料，你們男人沒思路時可以抽煙思考，我們女人不行啊。馬市長一次給了兩**咖啡，就試著喝了下。一開始覺得中藥似的，苦不拉幾的，可喝了幾次后，覺得還不錯。”</br>　　陸一偉對這些沒有研究，關心地道：“咖啡還是少喝點，特別是晚上，喝多了容易失眠。”</br>　　聽到陸一偉關心自己，石曉曼心里暖暖的，仿佛又回到從前，往事歷歷在目。下鄉(xiāng)崴腳后他悉心照料，遭遇暴雪被困，尤其是那個美妙的午后，至今都難以忘卻。一晃多年，陸一偉已經(jīng)從副鎮(zhèn)長成為了縣處級領導干部，而自己也走出大山，來到人人向往的省城。這一切，離不開陸一偉的暗暗相助。</br>　　如果不是他把自己從北河鎮(zhèn)調(diào)到創(chuàng)衛(wèi)指揮部，如果不是他把自己調(diào)到縣委辦，也就沒有今天。所以，石曉曼打心眼里感激他。</br>　　石曉曼端著茶放到面前，拖了把椅子坐在陸一偉對面，感慨地道：“一偉，你變了。”</br>　　“變了嗎？我怎么沒發(fā)覺？是不是變老了？”每個人都說他變了，可他自己絲毫感覺不到。</br>　　石曉曼深情地望著陸一偉道：“比從前變得更加成熟穩(wěn)重了，也比以前變帥了。”</br>　　“呵呵。”陸一偉低頭道：“一大把年紀了，還談什么帥不帥的，那都是小年輕的說法，能對得起大眾就行。”</br>　　石曉曼沒有笑，而是發(fā)呆地看著陸一偉，眼神不期而遇，慌張地躲避眼神，低頭看著腳尖。</br>　　為了避免尷尬，陸一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br>　　石曉曼的變化反而較大，精干短發(fā)，淡淡妝影，著裝時尚，舉止端莊，而且比從前瘦了許多，從先前的農(nóng)村土丫頭一下子成了城里時尚麗人。驚人的變化應該與打扮時髦的馬菲菲有莫大的關系。</br>　　“你是不是很久沒回南陽了？”石曉曼轉(zhuǎn)移話題道。</br>　　陸一偉道：“是啊，自從我家人搬到東州市后就很少回去，變化挺大吧？”</br>　　“還行吧。”石曉曼道：“自從肖書記上臺后大搞城市建設，縣城的面貌大變樣，高樓建了不少，路也比以前寬了，最主要的是縣里有錢了，這一切得益于煤炭市場的持續(xù)走俏，照此發(fā)展下去，用不了幾年南陽縣就能超越其他縣成為北州市最富有的縣區(qū)之一。”</br>　　對于石曉曼的說法，陸一偉表示認同，道：“煤炭市場肯定還會大漲，國家已經(jīng)進入發(fā)展快車道，對能源的需求供不應求，特別是南方市場，現(xiàn)在煤炭產(chǎn)量根本供應不上。”</br>　　石曉曼突然道：“一偉，讓你現(xiàn)在回南陽縣當縣委書記你愿意不愿意？”</br>　　陸一偉有些發(fā)懵，愣了半天搖頭道：“且不說不行，即便可以我也不會回去的。”</br>　　“也對！”石曉曼道：“既然走出來了，沒必要走回頭路。高新區(qū)雖不比其他區(qū)，但發(fā)展?jié)撡|(zhì)還是很大的，這就看你這位大主任怎么干了，呵呵。”</br>　　陸一偉沒有回應，而是道：“今年下午的會議方便提前透露下嗎？”</br>　　石曉曼道：“主要是江東市城市規(guī)劃評審報告會。白市長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主持編制修訂了城市總體規(guī)劃和修建性詳細規(guī)劃，而今天專門從京城邀請了相關方面的權威專家進行評審，通過后將提交人大立法實施。”</br>　　“這個確實必要。”陸一偉很佩服白宗峰的思路和眼光，不愧是從京城下來的。道：“隨著城市人口的增多和產(chǎn)業(yè)結構升級，當年的規(guī)劃顯然不符合時代要求。你就好比高新區(qū)而言，地處城鄉(xiāng)結合部，城鄉(xiāng)二元結構矛盾極具增多，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土地矛盾。政府無序擴張征收土地以滿足城市發(fā)展需求，而沒有考慮失地農(nóng)民今后的生存生活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對社會的穩(wěn)定帶來巨大挑戰(zhàn)。”</br>　　“嗯。”石曉曼點頭道：“其實白市長已經(jīng)看出現(xiàn)行存在的問題，所以想及早解決，防止矛盾無限擴大。不過眼下看來，你們高新區(qū)的矛盾不少啊，都鬧到省委去了。”</br>　　“唉！”陸一偉無奈地道：“我到高新區(qū)快一個星期了，完全沒有任何思路，壓根不知道該怎么著手解決。十起矛盾就有九起與土地有關，想要發(fā)展，必須先把這些不穩(wěn)定因素擺平。”</br>　　石曉曼寬慰道：“你也別著急，慢慢來嘛。高新區(qū)的問題在各個區(qū)普遍存在，市里總會拿出解決辦法的。”</br>　　“但愿吧。”</br>　　正聊著，石曉曼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陸一偉低頭看了看表，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先上去了。”</br>　　“那好，待會我也上去。”</br>　　上了五樓會議室，會場已經(jīng)坐不少人，陸一偉環(huán)顧一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左右兩邊分別是齊揚區(qū)和西泉縣，點點頭笑著打了下招呼，掏出煙主動示好。</br>　　西泉縣縣長齊桓接過煙笑瞇瞇地道：“陸主任，你這剛上任，是不是該請我們喝頓酒啊，呵呵。”</br>　　旁邊齊揚區(qū)區(qū)長吳俊德附和道：“對呀，正好咱們在一起聚聚。”</br>　　陸一偉豪爽地道：“行啊，那就今天晚上。”</br>　　“好啊，哈哈……”</br>　　正聊著熱火朝天，市長白宗峰闊步走了進來，其他市政府黨組成員也陸續(xù)就位，會場一下子安靜下來。</br>　　白宗峰面無表情環(huán)顧一周，眼神在陸一偉身上停留了一刻，回頭向旁邊的市政府秘書長頜首，示意會議開始。</br>　　一通介紹后，一位男子站了起來，打開身邊的多媒體，開始講解起來。</br>　　果然不愧為國家的頂級設計單位，對江東市提出了“三軸四線五區(qū)六節(jié)點”的設計理念，在定位上更為直接，用三到五年的時間打造成西北地區(qū)的重要發(fā)展支撐點和交通樞紐；并利用省會優(yōu)勢，成為全省經(jīng)濟發(fā)展的核心引擎；大力發(fā)展文化、金融、旅游、會展、現(xiàn)代物流商貿(mào)等現(xiàn)代服務業(yè)，深挖歷史文化內(nèi)涵，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現(xiàn)代化國際大都市和歷史文化名城。</br>　　陸一偉看后，很是激動。如果江東市真的按照規(guī)劃實施推進，將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高新區(qū)區(qū)域，定位依然不變，以高新技術、新材料、現(xiàn)代裝備業(yè)等新型高精尖產(chǎn)業(yè)為支撐，著力打造西北地區(qū)“硅谷”，建設現(xiàn)代化產(chǎn)業(yè)園。有此定位，高新區(qū)的未來還是大有發(fā)展前景的。</br>　　他特別留意了高新區(qū)菜家園區(qū)域，規(guī)劃中并沒有提到建新火車站的規(guī)劃，難道信息有誤？可這一說法已經(jīng)瘋傳多年了，是真是假難以辨別。如果有另一種解釋的話，那就是市里的規(guī)劃和省里的規(guī)劃有沖突，不可能存在這種低級錯誤啊。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難道是開發(fā)商為了炒地皮故意散播出的謠言？如果真是如此，那為什么還有其他開發(fā)商蜂擁而至？一時間，他有些想不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