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0
趙家林的話有些跳脫,讓陸一偉摸不著頭腦。剛才還說有房地產(chǎn)公司開發(fā)樓盤,現(xiàn)在又談到物流基地。不過仔細一想,趙家林下了一盤很大的棋,正如他所說,要靠土地創(chuàng)造收益。</br> 陸一偉對其還不熟悉,笑了笑道:“一切以高新區(qū)著想,既然趙書記有發(fā)展思路,我照著執(zhí)行就行了。”</br> 聽到這句話,趙家林滿意地點點頭道:“行了,今天中午財政局的呂黔請客,晚上信訪局的田川行請客,你剛來,大家都想盡快與你搞好關(guān)系,這兩天夠你忙活的了,哈哈。”</br> 陸一偉無奈地攤了攤手道:“趙書記,我這酒量可不行啊。”</br> “年紀輕輕的,難道你的酒量還不如我?”趙家林道:“行了,行了,到時候再說。走,我下去陪你看看你的座駕。”說著,拉著陸一偉到了樓下。</br> 一輛嶄新的奧迪車停在院內(nèi),趙家林饒有興趣地介紹道:“去年,管委會采購了兩輛奧迪車,這一輛就是為你準備的,來,看看行不?”</br> 陸一偉很是納悶,一個堂堂工委書記居然在這些小細節(jié)親自過問,難道是主動與自己討好關(guān)系?按照相關(guān)要求,省部級以上才能配備奧迪車,是不是超標了呢?</br> 陸一偉上去坐了坐,下來道:“挺好,挺舒服的。”</br> “那就好。”趙家林道:“咱們是管委會,要經(jīng)常和企業(yè)打交道,你開一破桑塔納,人家看都不看一眼。適當?shù)匮b點門面是必要的,你喜歡就行。”</br> 中午,財政局局長呂黔把陸一偉灌了七葷八素。到了晚上,又是一通酒。酒后的項目與昨晚一樣,唱歌按摩打麻將。而且在接下來的幾天,天天如此。陸一偉想拒絕,但初來乍到,有必要與各部門搞好關(guān)系。</br> 各單位輪流上陣請陸一偉吃飯,這是趙家林授意的,他的目的就要麻痹對方。意在告訴他,來了管委會享受美好即可,其余的不要多管閑事。</br> 陸一偉雖每天喝的酩酊大醉,但工作上的事沒有停歇。經(jīng)過一段時間,基本上把高新區(qū)的情況掌握了。財政局把近年來的財政收支呈到面前,他逐項認真分析,收支平衡,沒看出什么大的問題。</br> 然而,一筆巨額開支引起了他的注意。2002年,收儲菜家園土地200余畝,支出補償款2000余萬元。如此算下來,一畝地均下來就高達10萬元。這是什么樣的土地,如此高昂的價格,快趕上黃金價格了。</br> 另外,管委會近年來的開支也特別巨大。去年,光招待費就高達1000多萬元,還不算其他部門的。管委會上上下下30余人,均攤到個人身上,每人30多萬元。好家伙!這也太奢侈了吧。口口聲聲說沒錢,這錢都是從哪來的,又花到什么地方去了?</br> 在質(zhì)問財政局長呂黔時,他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道:“征地補償款是由城投公司撥出的,而管委會的開支是由辦公室掌控,我最多看到領(lǐng)導(dǎo)簽字后撥款,除此之外一概不知。”</br> 所謂城投公司,是高新區(qū)下設(shè)的城市建設(shè)投資開發(fā)有限公司,其主要職責是進行資本運作,代由政府進行項目投資開發(fā),屬企業(yè)性質(zhì),基本上每個城市都有。涉及到錢和項目,權(quán)力自然大的驚人。</br> 城投公司經(jīng)理郭小鵬在前兩天吃飯時見過面,長相較挫,卻渾身上下是名牌,尤其是戴著那塊金表,格外扎眼。陸一偉與其碰杯的時候留意了一眼,江詩丹頓的,價格可想而知。</br> 另外,他的座駕也不含糊,一輛路虎還有一輛寶馬輪換著開。因為他是“紅頂商人”,自然可以規(guī)避一些問題。</br> 陸一偉在管委會這些天,給他的感覺是,這里的人個個出手闊綽,個個不說實話刻意隱瞞實情。此外,又像個巨大的漩渦,讓人無法觸底深究。</br> 這兩天,他有些迷茫困惑。因為每一起事背后都牽連著復(fù)雜的背景,這地方水太深了。一旦揭開鍋蓋,將是一鍋貪婪的蠕蟲,不斷地侵吞著國有資產(chǎn)和群眾利益。這個鍋他敢不敢揭?一時間陷入困境。以他一個人的力量與一大群人對抗,簡直是以卵擊石,實在太恐怖了。</br> 晚上回家的路上,陸一偉發(fā)現(xiàn)身后一直有一輛車尾隨著自己的車,一直跟到小區(qū)門口,讓他大為震驚。這是在監(jiān)視自己的一舉一動?</br> 等他停下車后,發(fā)現(xiàn)那輛車停在路邊,陸一偉假裝沒看見,徑直往家里走去。</br> 走到半路上,突然有個戴墨鏡的男子一下子閃現(xiàn)在面前,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封信,極速飛奔逃離。等他轉(zhuǎn)身時,男子已經(jīng)跑出小區(qū)門口,上了那輛黑車,消失在夜色中。</br> 陸一偉看了看手中的信,察看四周裝進口袋里上了樓。</br> 吃飯時,陸一偉還惦記著那封信,是舉報信還是威脅信,不得而知。</br> “一偉,小雨馬上要開學了,你不是要把她和張書記女兒一同要送到維多利亞國際學校嗎?怎么樣,聯(lián)系好了嗎?”范春芳問道。</br> 這事陸一偉交給李二毛一手操辦的,他沒有過問。道:“二毛說進去讀書要查看家長的固定收入和存款金額,存款金額要高于學費的3倍,咱們這邊好說,張書記那邊可能有點問題,一會吃過飯我給他打個電話,如果不行,咱們以張書記的名義開個戶吧。”</br> “這沒問題。”范春芳爽快地道:“小楚這段時間在爸媽家過得還算舒心。你妹妹帶著小楚和小雨還去了趟青島,前天剛回來。”</br> “哦。開心就好。”</br> 范春芳又道:“今天我和陸玲通電話時,她說她也打算搬到江東市來。另外,鐘鳴以個人名義注冊了一家地產(chǎn)公司,打算與他舅舅聯(lián)手進軍江東市搞地產(chǎn)開發(fā)。”</br> “哦。”陸一偉若有所思道:“鐘鳴找你了?”</br> “沒。”范春芳道:“他就問了下周邊地區(qū)的土地使用情況。”</br> 范春芳從省國土廳礦產(chǎn)資源處調(diào)到了土地交易市場,還當了個芝麻小官,雖手中無權(quán),但職位敏感。陸一偉叮囑道:“提供信息可以,但要是違規(guī)操作,一早就否決了。”</br> “沒有,鐘鳴就是問問而已。”范春芳覺得陸一偉過于謹慎,道:“鐘鳴是你親妹夫,人家這些年也沒找你辦過事,倒是因為我父親的事麻煩了人家,適當該照顧還得照顧。對了,你們高新區(qū)地皮多,要不劃出一塊來,賣給鐘鳴得了。”</br> “不行!”陸一偉擺手決絕道:“春芳,你知道官場最忌諱什么,就是親情和黨紀國法糅合到一起。鐘鳴想要開發(fā),可以到其他區(qū),唯獨不能到高新區(qū),即便和我沒任何關(guān)系,也應(yīng)該避嫌,回頭我給他打電話。”</br> “別打!”范春芳道:“人家不過問了句,你就像驚弓之鳥一般。好了好了,回頭我和他說吧。”</br> 有些話陸一偉不能在范春芳面前說,高新區(qū)這趟渾水一旦陷進去,如同走進一片一望無際的沼澤地,進去容易,想要退出來可非易事。</br> “對了,張書記和他妻子真的離婚了嗎?”</br> “嗯,離了。”</br> “唉!”范春芳嘆氣道:“這下可苦了小楚了,跟著他倆人一天好日子都沒過。張書記還年輕,完了你給踅摸一個,總不能一直單著吧。”</br> “這事你不用管了。”陸一偉道:“張書記剛從一段不幸的婚姻中走出來你就給他重新找,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外面尋花問柳了。”</br> “哦,也是。行了,趕緊吃飯吧。”</br> 吃過飯,范春芳提議出去散散步,陸一偉心里惦記著信的事,以疲憊為由拒絕了。等范春芳出去后,他回到書房關(guān)上門,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br> 果不其然,是封舉報信,讓他驚愕的是,舉報對象居然是工委書記趙家林。</br> 信中提到,趙家林自擔任管委會主任以來,貪污腐化,濫用職權(quán)。先后利用征收土地貪污累計金額高達5000余萬元。同時,他安排小舅子郭小鵬進入高新區(qū)城頭公司成為他斂財洗錢工具,將菜家園300多畝土地地價出售給某開發(fā)商,用于商業(yè)開發(fā)……此外,生活糜爛奢侈。其旗下至少有十幾處房產(chǎn),遍布全國各地。而且還供養(yǎng)著七八個情人……</br> 通篇看下來,陸一偉心驚肉跳,驚心動魄。他不敢相信表面看著文質(zhì)彬彬的趙家林居然能做出這些事,簡直喪盡天良。</br> 舉報信中,有時間有地點有具體金額,應(yīng)該是出自內(nèi)部人之手,要是一般老百姓怎么能知道的這么詳細?另外,對每件事都了如指掌,到底是誰寫的這封信呢?還有,這份舉報信的可信度又有多少呢?</br> 更讓他感到納悶的是,既然是舉報趙家林,干嘛不給紀委而是交給自己?要知道,他是工委書記,自己一個主任怎么能撼動他的地位?</br> 不管信中內(nèi)容是真是假,趙家林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也間接地解釋了最近一段時間發(fā)生的種種奇怪現(xiàn)象。這潭水果然很深。</br> 陸一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在黑山縣也沒感到如此困惑。他應(yīng)該怎么做呢?</br> 在理想和現(xiàn)實的夾縫中,他不是反腐斗士,更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但在血淋淋的現(xiàn)實面前,陸一偉發(fā)現(xiàn)自己多么渺小。蚍蜉能否撼動大樹?他心里沒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