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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又回歸正常生活。</br> 陸一偉在家待了幾天,顯得有些六神無主,急躁不安。等待通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就好比當(dāng)年高考等錄取通知書一樣,緊張,彷徨,苦悶。</br> 當(dāng)年高考結(jié)束后,陸一偉內(nèi)心忐忑不安,因為他沒有發(fā)揮好。以他的水平是完全可以報考名牌大學(xué)的,但發(fā)揮失常,填報志愿的時候只好添了西江大學(xué)。西江大學(xué)雖是一類本科,但比起其他大學(xué)而言,差距很大。</br> 陸一偉心目中的理想大學(xué)是中國政法大學(xué),他想畢業(yè)出來當(dāng)一名警察,事與愿違。高考分?jǐn)?shù)出來后,他居然考了526分,而當(dāng)年高考滿分是600分,屬于超常發(fā)揮。這個分?jǐn)?shù)上政法大學(xué)綽綽有余,就此失之交臂。</br> 而今天的等待顯然比高考更為焦慮,他不知道未來是什么結(jié)果,最壞的打算無疑就是被遺忘。</br> 對于從政人員來說,遺忘如同打入冷宮,忘了就忘了,即便從前做出多么大的貢獻,時間一長,沒人會再記起你,其滋味可想而知。類似結(jié)局在官場舉不勝舉。</br> 陸一偉嘴上說正好借此機會休息一陣,可他心里怎么能放心得下,還不如成天忙碌來得舒心自在。然而,半個多月過去了,依然沒有絲毫消息。</br> 范春芳讓他去新房盯著裝修,可他走在半路上就不知拐到那里了,心里一直惦記著,盼望著。為了緩解壓力,他嘗試了各種辦法,可怎么也無法轉(zhuǎn)移注意力。</br> 在家里快憋出病了。</br> 這天,牛福勇約他出去吃飯,他想都沒想欣然同意。見面后,牛福勇從兜里掏出一本煤礦經(jīng)營許可證丟到陸一偉面前,得意地笑著道:“拿去吧,煤礦我給你買回來了。”</br> 陸一偉接過來仔細一看,確實是東成煤礦的經(jīng)營許可證。大呼震驚道:“福勇,你小子太能折騰了吧?花了多少錢?”</br> 牛福勇?lián)u頭晃腦地道:“花多少錢無所謂,只要你高興就行。”</br> 陸一偉摸著大藍本看了半天,突然推到牛福勇面前道:“福勇,這我不能要。”</br> “為什么?你不高興?”</br> “這不是高興不高興的事。”陸一偉道:“先前不是和你說過嘛,我以后不會再搞第二產(chǎn)業(yè)了。既然你買回來了,就劃歸到你名下吧。”</br> “我人在南陽,去東州干什么。”牛福勇瞪大眼睛道:“不管你要不要,煤礦我是給你買回來了,你愿意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br> 見牛福勇生氣了,陸一偉問道:“這次你和我說實話,到底花了多少錢?”</br> 牛福勇倒也爽快,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000萬元。”</br> “什么?”陸一偉騰地坐起來,道:“李海東800萬賣出去,你2000萬元買回來,一下子讓那個叫什么亮子的賺了1000多萬元,你丫是不是有點傻啊?”</br> “傻不傻我不知道,但這個煤礦就值這么多錢。再說了,經(jīng)營兩年下來,2000萬就掙回來了,花這點錢不多。”牛福勇道:“最主要的,人活得是一口氣,李海東這孫子坑了你,必須把這個面子爭回來。”</br> 陸一偉心里滿是感動,道:“福勇,兄弟我謝謝你了,但這煤礦我真不能要。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我真沒心思經(jīng)營了。你也知道,我這次差點栽到煤礦上,現(xiàn)在想想都后怕,還是你來經(jīng)營吧。”</br> 牛福勇思考半天,道:“那行,我經(jīng)營也可以,不過盈利咱倆五五開,你不要和我爭了,再爭就翻臉了啊。”</br> 看著牛福勇認(rèn)真的樣子,陸一偉無奈地?fù)u搖頭道:“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可是,我啥都沒干,你給五干什么?”</br> “那你管不著,我樂意!”牛福勇梗著脖子道:“既然你不愿意經(jīng)營,我要和你要個人。”</br> “誰?”</br> “潘成軍。”</br> 陸一偉一下子明白了,道:“可以,正好他的廠子也不景氣,我現(xiàn)在就給他打電話。”</br> 牛福勇樂呵呵地道:“老潘多好的一個人哪,我以后所有的資產(chǎn)就由他打理,現(xiàn)在不是流行個什么來著?”</br> “理財師。”</br> “對,就是理財師。”牛福勇道:“你放心,他過來我絕不會虧待他,你一年給他十萬,我就可以給他一百萬,依此類推。只要他給我創(chuàng)造財富,這點錢算個屁!還不夠我輸一把了。”</br> 牛福勇現(xiàn)在財大氣粗,十足的煤老板。富裕起來的他揮金如土,看上什么買什么。上個月又買了輛座駕,專門定制了輛邁巴赫。加上這輛車,他手底下一共有十幾輛豪華車了。</br> 人怕出名豬怕壯,牛福勇有錢了,巴結(jié)他的人自然多了起來。不過他有個怪脾氣,看不順眼的人就是再怎么巴結(jié)都是白搭,一毛錢都不給。如果看得起的就是你不說,大手一揮,多少錢都舍得。</br> 特別是在陸一偉身上,他是覺得陸一偉有用處能幫得上忙?貌似也不是。其實牛福勇從開礦到后來陸續(xù)辦手續(xù),陸一偉幾乎沒幫什么忙,就是如此,照樣出手闊綽。上次演唱會燒了千萬,而現(xiàn)在又是千萬,如此舍財為的是什么,一份單純的情義。</br> 在牛福勇最倒霉的時候,只有陸一偉看得起他,這份情他永世難忘。</br> 人都是將心比心,本質(zhì)都是善良的。即便再為非作歹,無惡不作,與生俱來的純良是一塵不染的。如果非要附加原罪,歸根結(jié)底是這個浮躁的社會讓人變得瘋狂。</br> 聊了半天,牛福勇不經(jīng)意間道:“一偉,我和你說件事,你不要生氣啊。”</br> “說吧。”陸一偉興致很高,好不容易可以抓住個人酣暢淋漓地聊天,這段時間把他快憋瘋了。</br> 牛福勇低下頭道:“前兩天我讓幾個兄弟教訓(xùn)下李海東,誰知這幫家伙不知深淺,把他的腿給打折了,你不會怪罪我吧?”</br> 聽到此,陸一偉笑容僵在臉上,手中的筷子落到桌子上。</br> 牛福勇繼續(xù)道:“陸哥,你也別怪我兄弟手狠,這海東太不是東西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真他媽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花2000多萬元買他一條腿,這樣也值了!”</br> 陸一偉騰地一下站起來,憤怒地道:“福勇,你怎么可以這樣?”</br> 牛福勇見陸一偉如此,滿不在乎道:“我不是說了嘛,是不小心的。再說你不希望我怎么做嗎?”</br> 陸一偉雖恨李海東,但不至于殘害他的地步。經(jīng)過一段時間心理調(diào)節(jié),他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這回事,畢竟兄弟多年,真不希望再看到從前的李海東。</br> 陸一偉對牛福勇相當(dāng)了解,說不小心的,其實是故意的。好在只是傷了一條腿,要是徹底打殘廢了,這輩子就把他給毀了。</br> “嚴(yán)重嗎?”陸一偉擔(dān)心地道。</br> “也不要緊吧。”牛福勇閃爍其詞道:“回來的兄弟說把他的腳筋給挑了……”</br> “這還不要緊?”陸一偉聽著慎得慌,氣得發(fā)抖道:“挑了腳筋他就完全喪失行走能力了。福勇,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畢竟我和他兄弟一場啊。”</br> “你把他當(dāng)兄弟,他把你當(dāng)兄弟了沒有?”牛福勇拍著桌子站起來道:“一偉,我就知道你心地善良,下不了手,惡人我替你做了,將來他想報仇完全可以沖著我來,我隨時等著他。”</br> 陸一偉直愣愣地坐在那里,許久不說話。</br> 牛福勇接著道:“陸哥,我知道你對李海東還存有念想,覺得他會悔過,但是你知道對你做過什么事嗎?東成煤礦先拋開不說,你還記得買罐頭廠那塊地的事嗎?”</br> 陸一偉茫然點了點頭。</br> 牛福勇冷笑一聲道:“這孫子早就有了反骨,當(dāng)初他伙同那個曹曉磊吞了你的幾十萬,難道你沒有發(fā)覺嗎?”</br> 陸一偉使勁回想,卻想不起來。道:“你怎么知道的?”</br> “曹曉磊和我說的。”牛福勇道:“陸哥,你該清醒清醒了,有些人你是喂不飽的。我早就說過,李海東此人靠不住,可你就是不聽。你把他當(dāng)親人看,他把你當(dāng)什么?”</br> “可是,可是你也不至于廢了他吧?那他以后怎么生存?”陸一偉依然同情憐憫。</br> “不管他!”牛福勇心硬,道:“我要讓他知道,背叛是沒有好下場的。”</br> 一頓飯,陸一偉吃著五味雜陳。吃過飯后,他立馬安排李二毛去京城看看情況。</br> 李二毛從京城回來后道:“我在醫(yī)院見到李海東了。我偷偷看了下他的病歷,右腿確實廢了,醫(yī)生也說了,以后想要走路是不太可能了。”</br> 聽到這一消息,陸一偉心里不是滋味,緩緩閉上眼睛。正如牛福勇所說,他心里對李海東還存有念想。他覺得七八年的感情不會因為錢而破裂。即便是把錢都給他,只要他過得好,也就知足了,大不了以后不見面。</br> 現(xiàn)在看來,這個結(jié)是徹底解不開了。牛福勇是替自己出氣了,反而讓他胸口堵得慌。</br> 就在為李海東的事鬧心時,陸一偉接到了省委組織部的電話,讓他明天上午九點到趙部長辦公室。聽到這一消息,許久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br> 看來,自己沒有被遺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