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4
陸一偉帶領著三卡車人到了雙廟鎮(zhèn),山腳下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雙廟鎮(zhèn)黨委書記宋安峰看到陸一偉前來救援,激動得說不出話,抓著手臂使勁搖晃著,顫抖著道:“陸老弟,你可算來了,你可得幫幫你老哥啊,我求你了!”聽得出,宋安峰急的快要哭出來了。</br> 陸一偉反倒很冷靜,抬頭看了看火勢,問道:“這事你報給楊縣長沒?”</br> “一早就匯報了,正在趕來的路上。”</br> “那高縣長呢?他不是包你們雙廟鎮(zhèn)嗎?”</br> “也匯報了,正在趕來。”</br> 陸一偉對這幫人簡直失望透頂了。著了這么大的火,現(xiàn)場居然沒有一個縣領導坐鎮(zhèn)指揮。從縣城到雙廟鎮(zhèn)頂多半個多小時的路程,自己都趕來了,縣太爺們竟然還沒有來。不管了,救火要緊,陸一偉問道:“山上你投入了多少人力?還有,你打算這么救火?”</br> 宋安峰兩眼抹黑,一片茫然,手足無措地道:“這這這……我也不不知道……陸常委,你先前不是在峂峪鄉(xiāng)救火了嗎,那次多虧了你的判斷力才控制住火勢,現(xiàn)在請求你來指揮,我一切聽從你安排。”宋安峰急的沒招了,幾乎快給陸一偉跪下了。</br> 陸一偉冷靜地查看火勢,卻始終不知該如何下手。</br> “是不是要打隔離帶?我現(xiàn)在帶人上山打隔離帶!”宋安峰想起了陸一偉曾經(jīng)用過的三道防線,急忙道。</br> 陸一偉搖搖頭道:“沒用的。這次的大火與峂峪鄉(xiāng)的完全不同,你看到了嗎?火勢是順著樹尖飛著跑,你現(xiàn)在打隔離帶已經(jīng)晚了。”</br> “啊?”宋安峰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語無倫次地道:“那……那怎么辦?”</br> 陸一偉道:“目前人根本不能靠近,消防車就算進去也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我建議立馬向上級部門打報告,請示專業(yè)救火隊前來支援。”</br> 宋安峰已經(jīng)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可這么大的事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啊。就在這時,一輛車急速停到山腳下,楊德榮氣勢洶洶地下了車,徑直走到宋安峰跟前,順勢重重地給了一巴掌,破口大罵道:“你他媽的是怎么和我保證的,老子還正在給林市長匯報工作,這邊就著火了,你他媽的把我的臉給丟盡了!你還站在這里干嘛,還不趕緊去救火?”</br> 楊德榮的魯莽舉動讓陸一偉頗為震驚,看來他是真急了。</br> 宋安峰捂著臉哭喪著道:“楊縣長,是我對不起你,我愿意接受組織的一切處分。”</br> “處分?老子想殺了你!”楊德榮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斥罵道,山火映射在他煞白的臉上,面目猙獰,活像閻王。</br> “高博文,你現(xiàn)在給各大煤礦打電話,務必在十分鐘內(nèi)把工人全部調(diào)過來上山打隔離帶,誰他媽的這個時候掉了鏈子,老子和他們沒完!”楊德榮吼道。</br> 宋安峰雖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結局,還是鼓起勇氣道:“楊縣長,陸常委說現(xiàn)在打隔離帶已經(jīng)晚了……”</br> 楊德榮這時才發(fā)現(xiàn)了一旁的陸一偉,冷笑一聲道:“陸一偉,你是來看笑話了?”</br> 陸一偉沒心思和他斗心眼,道:“楊縣長,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希望你立馬向市里請示,請求專業(yè)的救火隊伍來支援,不是我們沒有人,是沒有專業(yè)的救火設備……”</br> “別說了!”楊德榮打斷陸一偉道:“你是縣長,還是我是縣長?現(xiàn)在一切聽我的。宋安峰,你現(xiàn)在把全鎮(zhèn)的勞力集中起來上山。”</br> 陸一偉見楊德榮不聽自己的,急的團團轉。就好比當年的劉克成一樣,不知如何救火,一通瞎指揮,最后耽誤了救火最佳時機。但人家是領導,就是錯的也得聽從他的指揮。</br> 陸一偉不想讓自己帶來的人去送命,主動請求道:“這樣吧,楊縣長,我?guī)硪话俣嗳耍饕撠熗侥_下運水怎么樣?”</br> “好!”楊德榮沒有多想,道:“那你就負責運水。”</br> 火勢越來越大,根本控制不住。眼見山火已經(jīng)蔓延到馬平縣邊境,僅靠人力打隔離帶完全不起作用。楊德榮緊張地站在山腳下凝神望著,卻沒有任何舉措。</br> 陸一偉再次請求他,趕緊向林市長匯報情況。可楊德榮固執(zhí)到底,堅持要自己撲滅。他的堅持有他的想法,一旦上報了市里,性質(zhì)就變了。間接地說明,你楊德榮無能,連個火都控制不了,還當什么縣長?</br> 另外,他在會上向林市長打了包票,說一個小時內(nèi)將火撲滅。這都過去三個小時了,火勢非但不減,反而愈演愈烈。救火的隊伍確實上山了,參與的人數(shù)多達2000多人,可誰都不敢靠近,眼巴巴地看著火苗蹭蹭地上竄。</br> 站在山腳下,距離著火點還有幾公里,就這樣陸一偉都能感覺到熾熱的溫度撲面而來,一切都失控了。</br> 萬般無奈之下,陸一偉給張志遠去了電話。可在這個關鍵時刻,張志遠的手機竟然關機,不知是故意還是其他的。就在這時,一個人從山上沖了下來,大聲呼喊道:“死人了,死人了……”</br> 楊德榮聽后,重心不穩(wěn)晃悠了一下,抓住那個人問道:“死了幾個人?”</br> “我也不知道,”男子哆哆嗦嗦道:“我們幾個人在組織救火時,一團火飛了過來,把我們幾個人都卷了進去,只有我一個人逃出來了。”</br> “啊?”楊德榮腦子嗡地炸開了。著了火頂多追究自己瀆職失職,這要是死了人,直接就上綱上線了。快速思考后,楊德榮一把把受傷的男子抓過來丟給高博文道:“找個可靠的人,趕緊帶他去治療。”說著,和他使了個眼色。</br> 高博文心領神會,抓著男子往車里一塞,對司機小聲道:“立馬去古川縣醫(yī)院,沒有的命令不準他出來。”</br> 一切辦妥后,高博文走到楊德榮面前心焦地道:“老板,我看這火勢一時半會控制不住啊,不行的話就向林市長報告吧。晚報告不如早報告,救火要緊。”</br> 楊德榮肥碩地臉上開始肌肉抽搐,手腳也開始不停發(fā)抖,望著茫茫大火陷入了絕望。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掏出了手機……</br> 市長林海鋒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楊德榮卑躬屈膝點頭應承。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林市長說什么就是什么,這個黑鍋不能由他一個人背。打完電話,楊德榮立馬換了一副嘴臉,爬在高博文耳邊道:“你現(xiàn)在親自上一趟山,看看剛才那個人說得是否真假,如果是真的,必須給我處理干凈。另外,那個人務必讓他封口,要是透漏出半個字,我拿你是問!”</br> 高博文明白楊德榮要如何處置,點了點頭往山上跑去。望著高博文的背影,楊德榮有些心虛,畢竟死了人,這么可能處理干凈呢。就算剛才的那個人可以堵住嘴,很有可能其他人也看到了,這要是將來露餡了追究起責任來,比瞞報的責任還要大。可到底怎么辦呢,難道真把這情況如實上報?不行,絕對不行!這要是報上去,自己的位子估計就不保了。他一狠心咬牙,先不管了,走一步說一步。</br> 就在這時,他看到遠處正在指揮調(diào)水的陸一偉,突然靈光閃現(xiàn),背黑鍋的人物不就在眼前嘛。對,就是他!他正發(fā)愁如何給這個刺頭下一劑猛藥呢,這不現(xiàn)成的嘛。楊德榮趕忙招手道:“一偉,一偉,你過來!”</br> 陸一偉聽到叫喚自己,叮囑了宋勇幾句,趕緊跑了過去,道:“楊縣長,有何指示?”在大是大非面前,陸一偉還是能分清是非的。</br> 楊德榮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誠懇地道:“一偉,剛才是我的態(tài)度不好,你別怪我,我也是著急了。現(xiàn)在看看,僅靠我們的人是完全撲不滅的,我聽從你的意見,已經(jīng)向林市長請求調(diào)兵,估計再有一個小時就趕到。我現(xiàn)在交給你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你作為縣委常委,理所應當承擔起這次突發(fā)事故的重任,調(diào)水的事不用你管了,你現(xiàn)在趕緊上山臨陣指揮,務必要堅持到大部隊到來之前才能往下撤人,能做到嗎?”</br> 單純的陸一偉怎能想到楊德榮給他挖了個大坑,他義不容辭道:“請楊縣長放心,既然您這么信任我,我義憤填膺,在所不辭。”</br> “好!”楊德榮見陸一偉跳進了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我是這次火災的總指揮,你就是副總指揮,除了我的命令,所有人員的調(diào)度全由你負責,記住,一定要堅守到大部隊到來,還要保證每個人的生命安全,決不能讓一個人掉了隊,聽明白了嗎?”</br> 陸一偉對楊德榮的話產(chǎn)生了懷疑,這么大的擔子壓給自己,難能承受得起?再說了,兩千多號人在山上,怎么可能指揮得過來?</br> 楊德榮似乎看出了陸一偉的顧慮,道:“一偉,我作為縣長,是首當其沖的第一責任人,就算出了什么事,找的是我又不是你,這點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任何牽連。”說完,回頭對身邊的政府辦主任李兆清道:“你現(xiàn)在通知給每個帶隊的,一切由陸一偉現(xiàn)場指揮,誰要是敢不聽,老子第一個處理了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