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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強用這種口氣和陸一偉講話,顯然是看不起他。陸一偉坐在辦公桌前,慢條細理地道:“東華煤礦掛牌這是好事,我一定會去,需要不需要鄉(xiāng)里幫忙?”</br> 劉強雙臂交叉于胸,道:“這倒不必,一切由礦上開支,到時候你過來就成。”</br> “哦。如果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陸一偉道:“至于收購果子溝煤礦一事,那是你們企業(yè)之間的事,鄉(xiāng)政府就沒必要出面了吧?”</br> “這樣也行。”劉強道:“不過需要說明的是,涉及你們鄉(xiāng)政府這一塊必須要開綠燈。”</br> 看著這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陸一偉懶得與他費口舌,道:“只要在我職責(zé)范圍內(nèi)的且不違反相關(guān)規(guī)定的,我可以正常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話不投機半句多,陸一偉簡直與他沒什么可聊的,一問一答,簡潔明了,沒有一句客套話。再說了,他的背景如此深厚,楊德榮巴結(jié)還來不及,還用得著和鄉(xiāng)一級打招呼?</br> “哦,這樣甚好。”說完,招呼也不打起身走出去了。</br> 陸一偉望著這位公子哥,眼前浮現(xiàn)出劉克成的身影,無論神態(tài)還是講話的語氣,簡直和他爹一模一樣。有其父必有其子,看來有一定道理。</br> 想到劉克成,陸一偉不得不佩服其老謀深算,為了巴結(jié)林海鋒,可謂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提早做準(zhǔn)備,在兒女身上動起了手腳。幸虧他是個兒子,要是個女兒,估計直接就送到某位領(lǐng)導(dǎo)床上了。這一步棋雖然走得有投機取巧的成分,但人家成功了,也收到回報了。兒子放出來經(jīng)商,他自己學(xué)業(yè)有成后成為市政府辦公廳的秘書長。</br> 想想準(zhǔn)公公和準(zhǔn)老丈人在一起搭檔工作,陸一偉有些可笑。對于這段政治聯(lián)姻,他并不看好。畢竟人家女方家勢力大,你男方要實力沒實力,要相貌沒相貌,要人才沒人才,怎么可能會找這樣的家庭作為政治盟友呢?</br> 陸一偉雖然沒見過林海鋒的女兒,想想她老子,也能猜個七七八八。</br> 這時,辦公室主任楊詠梅進來了。慌慌張張地把手中的文件遞給陸一偉道:“陸常委,這是今天早上來得文件。”</br> 陸一偉接過來一看,《關(guān)于護林防火督查的通報》,大致瀏覽了一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由得發(fā)笑。楊德榮行動如此之快,是針對他嗎?</br> 文件說,楊縣長督查各鄉(xiāng)鎮(zhèn)護林防火準(zhǔn)備情況時,發(fā)現(xiàn)有個別鄉(xiāng)鎮(zhèn)主職領(lǐng)導(dǎo)干部不在崗,鑒于當(dāng)前的形勢嚴(yán)峻,決定給予石灣鄉(xiāng)黨委書記陸一偉等同志予以通報批評,并做出書面檢查。</br> 陸一偉懶得去管,把文件丟到一旁道:“還有其他事嗎?”</br> 楊詠梅是個女人,膽子又小,拿到文件后比陸一偉還著急,把問題想得格外復(fù)雜,慌忙道:“陸常委,沒事吧?”</br> 陸一偉交叉著手淡然一笑,道:“多大點事兒,自己做得不好,還不能讓人家說?”</br> “要不,要不我替你寫檢查?”楊詠梅關(guān)心地道。</br> “不用了,謝謝你。”</br> 臨出門時,楊詠梅神秘地道:“陸常委,您放心,文件就經(jīng)我手,沒有其他人看到,我也絕對不會亂說。”</br> 陸一偉無奈地點點頭道:“謝了。”殊不知,縣里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自己,估計昨天下午就全知道了,還用得著她來掩蓋事實。況且這有什么,不就是通報批評嘛,愛咋地咋地。</br> “那我先出去了。”</br> “對了,你把宋鄉(xiāng)長叫過來。”</br> “好嘞!”</br> 不一會兒,宋勇過來了。開口第一句就問道:“沒事吧?”</br> 陸一偉不知他指的哪件事,一副輕松的表情道:“挺好的。”</br> 宋勇開始匯報工作,道:“我昨天上午召開了會議,從昨天下午機關(guān)單位所有人員全部下鄉(xiāng),到各自所包村24小時堅守,吃住都在村里。另外,我讓果子溝煤礦調(diào)集了50多名的應(yīng)急隊伍,隨時待命。各類救火設(shè)備都已準(zhǔn)備到位,這兩天每個村都用大喇叭宣傳,氣氛是營造起來了,問題不大。”</br> 聽到宋勇準(zhǔn)備工作如此周密,陸一偉輕松了許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yōu)點和缺點,而宋勇的優(yōu)點就是執(zhí)行力。基本上交代的事情都能不折不扣落實,這正是陸一偉看重他的原因。</br> 陸一偉道:“我對你還是放心的,就按照你的思路來,我全力配合你。”</br> 宋勇?lián)牡氐溃骸皸羁h長那邊你打算怎么應(yīng)對?”</br> “不管他!”陸一偉臉色沉下來道:“對了,市教育局那邊你這兩天跑動了沒有?”</br> “別提了!”宋勇嘆了口氣道:“那個彭局長簡直不是個東西,當(dāng)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那天當(dāng)著楚縣長的面答應(yīng)得好好的,我去找他時又變卦了。說這件事急不得,他需要時間向上級爭取,至于什么時候,他也說不準(zhǔn)。一偉,要不你再和楚縣長說說?”</br> 彭仲盛的伎倆是官場常用的托詞。既不干脆利落地答應(yīng)你,也不直截了當(dāng)否決你,往往拿各種理由作為擋箭牌,不怕你打了招呼,此辦法照樣通用。如此拖延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擺架子,凸顯官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難辦。還有一種就是故意了,給你辦這么大的事,難道就不表示一下?所以,很多事情其實很簡單,一句話就能辦了的事,為官者故意設(shè)置各種障礙把事情復(fù)雜化,即便是辦成了,也要讓你感覺到對方一直在努力,心甘情愿地主動獻殷勤。</br> 陸一偉深諳官場之道,對這類事情輕車熟路。問道:“給他拿錢了沒?”</br> “拿了2萬,人家根本看不在眼里。”</br> 陸一偉想了一會兒道:“這樣,完了你再拿3萬湊個整數(shù)送過去,如果不行我再和楚縣長打招呼。我就不信了,他再是個硬骨頭,都能給他啃下來。”</br> 宋勇有些難為情地道:“一偉,其實吧,其實……”</br> “有話直說,和我還吞吞吐吐的。”</br> 宋勇一咬牙道:“其實不是錢的事,他好像對錢并不感興趣。”</br> “哦?那他對什么感興趣?”</br> 宋勇道:“其實我也是猜的。我那天去見他時,好幾次打斷我的話問范鄉(xiāng)長的情況。問她為什么沒有一起來,結(jié)婚了沒有等等,你說是不是……”</br> “這個老禿驢!”陸一偉拍著桌子道:“他想得美!那天在餐桌上就對范鄉(xiāng)長動手動腳的,人家還是個小姑娘,他也好意思下得去口。這樣吧,過兩天我親自去見見他,如果不行再想其他辦法。”</br> 宋勇眼珠子一轉(zhuǎn)道:“一偉,你要是信任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解決,我保證半個月內(nèi)把他給拿下。”</br> “你用什么辦法?”</br> 宋勇詭譎一笑道:“這你就不用管了,但我保證不會讓他動范鄉(xiāng)長一根毫毛。”</br> “你的意思是讓我做范鄉(xiāng)長思想工作?”</br> “正是此意。”</br> 陸一偉陷入了深思。他不知宋勇有什么鬼點子,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其實他對這類上不得臺面的陰謀十分反感,但有些事不得不采用此手段。畢竟,每個人的愛好不同。想到石灣鄉(xiāng)中學(xué)那一雙雙期盼的眼神,一時半會他下不了決心。</br> “行不行?”宋勇追問道。</br> “這個……”陸一偉忖度道:“那好吧,但丑話說在前面,我見不得臟東西,更不想讓范鄉(xiāng)長受任何委屈,人家還是個姑娘,咱得對人家負(fù)責(zé)。”</br> “我自有分寸。”</br> “那好。”陸一偉打算相信宋勇一回,道:“需要多少錢?”</br> “先拿5萬。”</br> “行,你直接讓高大寬給你拿。”</br> 這時,果子溝煤礦礦長急沖沖地闖了進來。見面后,滿頭大汗道:“陸常委,宋鄉(xiāng)長,你們可得幫幫我啊。”</br> 陸一偉已經(jīng)知道是啥事,他決定不攪和此事。就算是參與,能改變得了局面嗎?</br> 宋勇一臉驚奇道:“老喬,啥事把你急成這樣?礦上出事了?”</br> 喬建軍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一副苦瓜臉道:“比這事大多了,哎!陸常委,今天上午二寶煤礦,不,是東華煤礦派了兩個自稱是律師的到我礦上談?wù)撌召彽氖隆N以缇秃退麄冋f了,這事門都沒有,甭管出多少錢我都不賣。還不等我說完,人家把一份律師函放到我桌子上說,如果不接受談判,他將要以東華煤礦的名義起訴我非法經(jīng)營、越界開采,你說這他媽的都是些什么事!”</br> 看來對方動真格的了。對于劉強的手段,到讓陸一偉刮目相看。一進一退,攻守自如,基本上不給喬建軍留后路。憑他的能力估計想不出這點子,不出意外是丁昌華在背后出謀劃策。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人家把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就等你喊一聲救命了。</br> 陸一偉道:“喬老板,關(guān)于東華煤礦的背景你了解多少?”</br> “不就是丁昌華開的嗎?”</br> “那你覺得能與丁昌華抗衡嗎?”</br> “這……”喬建軍一臉茫然道:“正因為我惹不起他才找你們給我出出主意,陸常委,你人脈廣,路子寬,聽說你和丁昌華挺熟的,能不能由你出面給說句話?或者說,你帶我去見見張書記,縣里也不能不管我們民營企業(yè)的死活吧?好歹我為南陽的發(fā)展也做出過貢獻,這個當(dāng)口你的幫幫我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