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6 禪宗參悟
從縣委大樓出來,陸一偉一肚子氣坐到車?yán)铮絹碓綄δ详柕墓賵鍪恕W吡艘粋€劉克成,又來了個楊德榮,兩人的施政風(fēng)格在某種程度上驚人的相似,不過劉克成是為官霸道,獨斷專行,而楊德榮多了些自私和匪氣。讓這樣的人來領(lǐng)導(dǎo)南陽縣,估計再過幾年也難有出頭之日。</br> 回望走過的近十年從政春秋,如同過山車一般跌宕起伏。從統(tǒng)計局起步到政府辦,可謂是一帆風(fēng)順,青云直上。然而,此后的道路卻異常曲折。前方布滿了長著獠牙的荊棘,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或許,這和過日子一樣,就是問題疊著問題,沒有了矛盾,這樣的生活也就索然無味。</br> 陸一偉完全可以換一個活法。當(dāng)初,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楚云池有問題而不去背黑鍋,主動投向劉克成的懷抱,與高博文他們一道,結(jié)黨營私,花天酒地,大肆斂財,一定會成為他們陣營中的一員得力干將。然而,這不是他的性格,絕不會昧著良心去做一些傷天害理,喪絕天良之事。他不屈服的代價成了眾矢之的,被人處處圍攻追擊的對象。</br> 陸一偉還記得劉克成經(jīng)常說他的一句話“人品不行”,這所謂的人品到底指什么,他現(xiàn)在都搞不清楚。或許,他這樣一根筋且固執(zhí)的人在別人眼里就是另類。</br> 陸一偉回頭透過車窗望著那威嚴(yán)并不雄偉的縣委大樓,無奈地?fù)u了搖頭,心中太多的無奈和酸楚。發(fā)動了車,緩緩?fù)箝T外駛?cè)ァ?lt;/br> 出了大門,如同人生抉擇不知該往左走還是右走,這時,左邊來了一輛摩托車,他順勢一拐,進入了解放路。</br> 他漫無目的地行駛著,走到街道的盡頭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寫著“南陽縣統(tǒng)計局”的牌子。自從從統(tǒng)計局出來,陸一偉很少回來過。七八年過去了,曾經(jīng)的統(tǒng)計局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一棟建國時期的二層小樓,在風(fēng)雨之中見證著南陽的滄桑變幻。</br> 他停下車,忽然看到從局長辦公室走出來的局長李國龍。只見他依然是曾經(jīng)樸素的模樣,不過容貌有了細微變化,背也比以前佝僂了許多。在這樣的小單位一待就是十多年,就算人不老心也老了。</br> 李國龍算是陸一偉進入官場的啟蒙老師。當(dāng)初從縣一中借調(diào)到統(tǒng)計局,正是李國龍親自挑選的人選。到了統(tǒng)計局后,李國龍并沒有重視陸一偉,誰曾想到當(dāng)年的毛頭小子今天已是比自己級別高的副處級領(lǐng)導(dǎo)干部,乾坤有循,世事難料。</br> 陸一偉看了看表,時間還早,決定上去拜訪一下老領(lǐng)導(dǎo)。他把車停好,從后備箱里取出兩條好煙夾在衣服里,鎖好車往統(tǒng)計局走去。</br> 李國龍雖年紀(jì)大了,但耳不聾眼不花,端著茶杯正要回辦公室,余光突然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回頭一看,只見陸一偉沖著自己微笑招手。他摘掉老花鏡,揉了揉眼睛,確認(rèn)是陸一偉后,做出一個讓人難以想象的舉動。只見他把茶杯往窗臺上一放,一路小跑下了樓,老早就撅起屁股伸出雙手迎了過來,激動地道:“陸常委,真的是你啊!”</br> 陸一偉雙手握著李國龍干癟的雙手,笑著道:“老領(lǐng)導(dǎo),我來看看您。”</br> “哎呀!”李國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是來看我?”</br> “對啊!”</br> 李國龍愣在那里,激動的嘴唇發(fā)抖。要知道,統(tǒng)計局這個單位幾年了鮮有縣領(lǐng)導(dǎo)關(guān)心和問候,更別說上級領(lǐng)導(dǎo)了。他隨即確認(rèn):“公事,還是私事?”</br> 陸一偉一個肯定的眼神,道:“您說呢?”</br> “哎呀!快快請!”李國龍有些手忙腳亂,沖著辦公室大聲喊叫:“大科,大科,來客人了,趕緊上來倒茶。”說著,緊緊地攥著陸一偉的手上了二樓辦公室。</br> 乘著其他人不在,陸一偉將煙取出來塞到李國龍辦公桌抽屜里,李國龍見狀,瞪著大眼睛道:“陸常委,你這是什么意思?”</br> 陸一偉湊到李國龍耳邊小聲道:“這是學(xué)生的一點心意,您老別嫌棄。”</br> 這么多年除了下屬過年過節(jié)拜訪外,還沒有其他人惦記著自己。李國龍拍著陸一偉的肩膀,動情地道:“我當(dāng)初沒看錯你。”</br> “陸常委來了啊。”這時,辦公室主任周大科提著熱水壺上來了,一臉喜氣道。</br> “大科,好久不見啊。”陸一偉上前主動握手,把周大科為難了。匆忙把熱水壺放到地上,使勁在衣服上搓了搓雙手,哈著腰握著手道:“陸常委,總算把你給盼來了。”</br> 周大科與陸一偉一樣,當(dāng)初一起從縣一中借調(diào)到統(tǒng)計局開展經(jīng)濟調(diào)查工作。陸一偉因一起偶然機會得到時任縣長楚云池的賞識調(diào)到政府辦,而周大科留到了統(tǒng)計局,一待就待到現(xiàn)在,經(jīng)過不懈努力,當(dāng)上了辦公室主任。</br> 人的發(fā)展軌跡往往具有戲劇性,如果當(dāng)初沒有那次市長調(diào)研,估計陸一偉與周大科一樣,在統(tǒng)計局碌碌無為、渾渾噩噩過著撞鐘般的日子。</br> 陸一偉和周大科一個擁抱,用當(dāng)年的打招呼舉動,使勁在周大科胸前捶了一拳,高興地道:“你小子這些年也不來找我,快把我給忘了吧?”</br> “哪敢啊。”周大科小心翼翼道:“你當(dāng)了大官,我倒是想去找你,就怕你不認(rèn)識我,哈哈。”盡管兩人是同年,周大科說話也不敢太放肆,畢竟對方已是縣領(lǐng)導(dǎo)。</br> 陸一偉自我認(rèn)錯道:“大科批評得對,我做檢討。其實我早就該來,可總以各種借口顧不上,我給你你和李局長賠不是了。”說完,對著兩人鞠了一躬。</br> “嗨嗨嗨!這是干嘛啊。”周大科緊忙扶著陸一偉的肩膀道:“這可萬萬使不得啊。”</br> 一旁的李國龍剜了周大科一眼,帶著怒氣批評道:“大科,說這些沒用的干嘛,一偉這不是來了嘛。別的我不敢說,但一偉的人品我絕對放心,他不會忘了我們。”</br> “對對,都怪我。”周大科陷入深深自責(zé)當(dāng)中。</br> “你趕緊倒水啊!”李國龍催促周大科,然后拉著陸一偉坐到沙發(fā)上仔細端詳著,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頻頻點頭道:“不錯,變了,變得更成熟穩(wěn)重了。”</br> 望著步入老年的李國龍,曾經(jīng)的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出來,就像昨天發(fā)生的一樣,不禁感嘆歲月催人老,歲月不饒人啊。陸一偉匆忙掏出煙遞給李國龍,誰知他擺了擺手道:“不抽啦,早戒了。”</br> 陸一偉驚愕,曾經(jīng)的老煙筒居然戒煙了,道:“多會戒的?”</br> 那時候,李國龍煙不離嘴,嘴里的煙還有多半根,另一只手已經(jīng)開始掏煙盒了,接上續(xù)起來接著抽。按照他的話,這樣才過癮。煙癮大到什么程度,每天早上一睜眼,要靠在床上連續(xù)抽五六根才起床,吃過早飯再抽兩三根才上班。到了單位一上午無所事事一個人可以抽兩包,下午直接拿一條夾在咯吱窩去打麻將,開戰(zhàn)前只需要用一次打火機,接下來晝夜奮戰(zhàn)一根接著一根,直到一條抽完為止,其煙量大的驚人,讓人咋舌。</br> 常年抽煙,手指就像干枯的樹枝染上了松油脂,蠟黃蠟黃的。牙齒縫里熏得漆黑,滿嘴口臭不說,渾身都是濃烈的煙草味。就連他的辦公室,墻壁上都熏得烏漆墨黑,可見功力有多深厚。</br> 李國龍一副看破風(fēng)塵的樣子道:“戒了有三四年了吧,身體不行,再抽就要了老命咯!”</br> 陸一偉下意識地把掏出來的香煙裝進口袋,感慨地道:“沒想到您這老煙槍都戒煙了,看來我也該戒了。”</br> “嗯,戒了好!”李國龍傳授經(jīng)驗道:“以前吧,不抽煙總覺得少點什么,又給自己找各種借口,男人嘛,就這點愛好,不買衣服不買化妝品的,可現(xiàn)在想想,這是在和生命開玩笑了。如今的我不抽煙了,一身輕松不說,皮膚也變好了,體重也上升了,挺好!”</br> 陸一偉慚愧地道:“我也想過戒煙,可總是決心不夠。”</br> “是啊,其實戒煙不是戒煙癮,而是心癮。”李國龍道:“這和打麻將一個道理。如果憋著不去玩,過段時間自然不去想了。”</br> “打麻將你也戒了?”陸一偉驚奇地道。</br> “嗯。”</br> 陸一偉佩服地道:“看來我以后還得多和您學(xué)習(xí),實在慚愧啊!”</br> 李國龍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本書遞給陸一偉道:“你有時間多看看這個。”</br> 陸一偉接過書,看到是一本叫《信心銘》佛學(xué)書籍,好奇地道:“李局,你不會讓我皈依佛門吧?”</br> 李國龍很嚴(yán)肅地?fù)u搖頭道:“這本書是佛學(xué)經(jīng)典,是禪宗的法典。禪宗提倡心性本凈,佛性本有,見性成佛,是一個人修行修心參悟的過程。如今的社會如此浮躁,人很難靜下心來去悟徹心靈,我倒不希望你理解多么深奧,你只要每天默讀一遍,慢慢地你就會領(lǐng)悟其中的奧妙。”</br> 陸一偉把書收起來道:“多謝老領(lǐng)導(dǎo)指點,等我有時間了定會仔細研讀。”</br> 李國龍點點頭道:“這倒不忙,如果你現(xiàn)在不想看,那就先放著,等你哪天覺得心情煩躁了再拿出來看,或許對你有幫助。”</br> “好,我記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