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7 蓄意代發(fā)
小結(jié)會開得很短,林海鋒沒有給張志遠匯報的機會,一個人唱獨角戲,簡單總結(jié)了幾句,說了一大堆空話套話,會議結(jié)束,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離去。</br> 送走林海鋒,張志遠有氣無力地鉆進車?yán)铮稍诤笞虾艉舸笏W诟瘪{駛室的陸一偉看著心疼,脫下外套小心翼翼給張志遠蓋上。</br> 一路顛簸,一路思緒。這邊死氣沉沉,而那邊歡聲笑語。楊德榮坐在車?yán)镒屗緳C將音響開到最大,得意洋洋用手在大腿上打著節(jié)奏哼唱著。與張志遠第一次過招,顯然他取得了勝利。</br> 回到縣城后,張志遠依然在睡覺,陸一偉不忍心叫醒他。讓司機停靠在樓底下,屏住呼吸回想著今天發(fā)生的點點滴滴。</br> 作為旁觀者,陸一偉似乎更能看清背后激蕩的暗戰(zhàn)。林海鋒接二連三改變行程,開會的時候關(guān)于張志遠做出的成績只字未提,卻大肆特講雙廟鎮(zhèn)安全管理做得好,如此有針對性,將張志遠推向了孤立的邊緣。</br> 張志遠今天是真的累了。到了南陽,無論是打黑除惡,還是打擊私挖濫采,搞企業(yè)改制,他從來沒有向上級邀功,更沒有訴苦,一直默默無聞為南陽奉獻著。然而,就是如此賣命的工作,得到的,是上級的冷眼,同僚的排擠,旁人的不解。</br> 身體累了可以歇一歇,放松一下,可心累了呢?</br> 這時,馬菲菲的電話打到了陸一偉手機上,詢問常委會的事。陸一偉小聲告知,張書記正在小憩,待會再請示。</br> “不用請示了!”張志遠突然坐了起來道:“通知所有常委,現(xiàn)在到常委會議室開會!”說完,將身上的衣服狠狠掀開,打開車門邁著沉重的步伐直奔縣委大樓。</br> 張志遠上了樓,沒有進辦公室,而是徑直去了會議室,一個人緊鎖眉頭,默默地抽著煙。</br> 陸一偉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有去打擾,將水杯端在跟前,悄悄坐在一旁等候。</br> “還要不要人休息了?”楊德榮一嗓子在走廊里回蕩,陸一偉聽到后,忐忑地扭頭看張志遠的表情。張志遠倒也淡定,偏著頭拿著香煙,在煙灰缸里轉(zhuǎn)著圈將煙灰彈掉。</br> 楊德榮進來了,看到張志遠后吃了一驚。沒想到他已經(jīng)坐到了會議室,剛才那一嗓子顯然聽到了。楊德榮站在門口愣怔了下,臉上流露出無所謂的樣子,拿著水杯坐到了自己位置上。</br> 楊德榮坐定后,從口袋里掏出煙,抽出一支遞給張志遠。張志遠沒有接,楊德榮尷尬地放在面前,自顧點上了。</br> 沉默了半天,張志遠不提林海鋒調(diào)研的事,而是漫不經(jīng)心地道:“楊縣長,你說今晚誰會當(dāng)選呢?”</br> 楊德榮舉著香煙懸在空中,表情極其復(fù)雜。須臾片刻,詭譎一笑道:“這我怎么能說得來呢,票在其他同志手里,不好說。”</br> “哦。”張志遠又道:“那你希望誰當(dāng)選呢?”</br> “這……”楊德榮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掩飾自己的不安,道:“都可以。”</br> “哦。”</br> 不一會兒,常委們陸續(xù)到齊。這一晚,張志遠沒發(fā)表任何意見,連主持的權(quán)力也交給了馬菲菲,自己作為一個旁觀者冷眼看待。</br> 氣氛異常的壓抑肅然,每位常委都希望會議快點結(jié)束,對于他們來說簡直是種煎熬。如果說張志遠和楊德榮從前是小試牛刀,那今天就各自亮劍,挑明了立場。</br> 選舉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高博文和徐青山當(dāng)選,溫國良和肖楊退出。對于這一結(jié)果,張志遠沒說什么,只說了句散會,起身離開上了四樓辦公室。</br> 張志遠的狀態(tài)陸一偉實在不放心,緊隨腳步跟了上去。張志遠剛一進門,就沖到衛(wèi)生間,哇哇地吐了起來。</br> 陸一偉手忙腳亂,不知該做些什么,只好拿著一杯水和毛巾站在身后。看著張志遠如此,陸一偉異常難受。</br> 嘔吐過后,張志遠緩慢地站了起來,接過水杯簌了下口,又拿起毛巾擦了擦嘴,搖搖晃晃走出門外,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頭枕到靠背上,閉著眼睛大口喘氣。</br> 張志遠臉色煞白,嘴唇發(fā)紫,身體哆嗦,陸一偉第一反應(yīng)就認為他感冒了。趕緊從臥室取出毛巾被給蓋上,小聲道:“張書記,您是不是病了?”</br> 張志遠確實生病了。坐著“鳥籠”從坑下出來的一瞬間,就感覺渾身發(fā)冷,再加上一通酒精強灌,更加劇了病情。他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br> 陸一偉壯著膽子摸了下張志遠滾燙的額頭,道:“張書記,您病了,我送您去醫(yī)院吧。”</br> 張志遠依然搖頭。</br> 陸一偉不能坐視不管,強行將其扶到臥室床上,翻箱倒柜找了點感冒藥,服侍他喝下。又將毛巾沾濕,輕輕地放到額頭上。</br> 過了一會兒,張志遠激動的情緒稍微平復(fù)下來,閉著眼睛用微弱的語氣道:“一偉,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br> 陸一偉明白其所指,安慰道:“張書記,您別胡思亂想,您冒著極大風(fēng)險,頂著巨大壓力艱難地走了過來,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別人不知道,我全然看在眼里。在我心中,您永遠是個成功者!”</br> 張志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睜開眼縫看了眼陸一偉,伸出手在其手背上拍了拍,道:“一偉,只有你最懂我。”</br> 陸一偉感受到張志遠涼冷的手傳遞的信號,道:“張書記,一年多來,您遭到黑勢力恐嚇,遇到上級打壓,甚至無緣無故將您隔離審查,這么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沒見您皺過一下眉頭,今天這點事又算得了什么。”</br> 張志遠長嘆了一口氣道:“一偉,你知道一個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他人恐嚇,也不是他人不解,怕的就是黑白顛倒,混淆是非。當(dāng)初郭書記舉薦我到南陽當(dāng)縣長時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一萬個人可以不理解你,但你決不能不理解一萬個人。當(dāng)初,我并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現(xiàn)在我完全懂了。”</br> “到南陽時我形影單只,也曾借郭書記之手愣是把打黑工作干成了。楊德榮也一樣,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借林市長之手來打壓我,我完全能理解。只要他出發(fā)點是好的,我絕對舉雙手贊成,就怕他亂搞瞎搞,萬一再出一個水泥廠工程,讓我怎么和百姓交代?”</br> “罷了,罷了,他想建設(shè)雙廟鎮(zhèn),就讓他去吧。”張志遠無奈地搖了搖頭。</br> 聽完張志遠的話,陸一偉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接茬。道:“張書記,您千萬別怎么想,一切才剛剛開始。”</br> 張志遠突然睜大眼睛,將額頭的毛巾扯掉坐了起來道:“對,一切才剛剛開始。”說著,起身走到辦公桌前,道:“一偉,明天你去辦這幾件事。一,將肖楊調(diào)到縣委辦,提拔為縣委辦副主任,頂替你的職位,分管秘書科、信息科和督查科。二,鑒于董國平同志身體抱恙,縣委辦暫由杜佳明主持工作。三,你和東森同志秘密擬定安監(jiān)局和財政局局長人選。我建議肖志雄同志調(diào)任財政局,許萬年調(diào)任安監(jiān)局,溫國良調(diào)任機關(guān)事務(wù)管理局,申江虎調(diào)任旅游局,石灣鄉(xiāng)黨委書記暫時空缺。至于你,等我把董國平安頓后,你再回縣委辦。”</br> 張志遠講話時思路清晰,看得出,這些事他一早就想好了。陸一偉道:“明天我就去落實。”</br> 遴選副縣長終于塵埃落定。高博文從淘汰的人選最終成為副縣長,而徐青山撿了個大便宜,如愿以償。至此,縣政府班子全部配齊。總的來說,在此番較量中,張志遠和楊德榮打了個平手,如果非要講出個誰輸誰贏,楊德榮稍微占了上風(fēng)。</br> 第二天,關(guān)于肖楊調(diào)任縣委辦的文件下達到安監(jiān)局。對于這一安排,人們并沒有多少非議,包括楊德榮也沒多說什么。</br> 經(jīng)過公示、組織考察等一系列程序后,高博文和徐青山走馬上任。楊德榮主持召開了政府常務(wù)會,對副縣長分工做了調(diào)整。高博文分管煤礦企業(yè),安全生產(chǎn),而徐青山則分管農(nóng)林牧水,其他副縣長分工不變。</br> 就在常務(wù)會的當(dāng)天下午,張志遠立即組織召開常委會,由閆東森宣讀任命決定。</br> 對于張志遠這一安排,楊德榮雖心里不滿意,沒有過多表露。將許萬年調(diào)到安監(jiān)局,也算張志遠寬容。如果非要揪著賄選一事不放,將其直接免職也不為過。在這點上,楊德榮不敢擔(dān)風(fēng)險保他,到安監(jiān)局也還不錯。</br> 肖志雄調(diào)到財政局,絕對是個大冷門。都紛紛猜測張志遠的意圖,卻百思不得其解。包括肖志雄本人,都覺得不可思議。</br> 對此,楊德榮也保持了沉默。覺得肖志雄是個軟蛋,易于控制,且與張志遠以前無多少瓜葛,沒有多少異議。</br> 至于其他人安排,順理成章。張志遠將本次入圍的人選全部委以重任,除了劣跡斑斑的魏國強。</br> 一個階段工作的結(jié)束不代表妥協(xié),而是各自休整,蓄意代發(fā),更為激烈的斗爭即將打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