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1 語出驚人
楊德榮挪動著肥大的身軀坐了起來,用手拍了拍話筒道:“那我來說兩句。這次遴選副縣長,出發(fā)點是好的,我也是非常贊同的。想必張書記也是動了腦筋,力求選撥出優(yōu)秀的人才。不過這個方案在設(shè)計過程中,我認為有不合理的地方。”</br> 此話一出,常委們都屏住呼吸,眼神偷偷瞟向坐在那里抽悶煙的張志遠,靜候楊德榮語出驚人。</br> 楊德榮繼續(xù)道:“積分制,聽起來很美好,可細細品味起來味如嚼蠟,經(jīng)不起推敲。好比說殘聯(lián)主席王仲剛,他完全符合這次遴選條件,年齡也剛好在這個范圍內(nèi),無論說工齡,還是獲得的榮譽,多的不敢保證,但肯定在前面。他要進來了,你選還是不選呢?如果選,他一司機出身,肚子里沒多少墨水,何況一直就從事殘聯(lián)工作,怎么能勝任政府工作呢!如果不選,我們制定了規(guī)則違背了,別人是不是在背后說三道四呢?”</br> “還有,什么叫做出特殊貢獻的,這是不是彈性很大?地震局局長干了一輩子,南陽縣也沒發(fā)生過地震,那他是不是就沒有特殊貢獻了呢,我覺得對他不公平。再比如氣象局,年年就干得常規(guī)性工作,你讓他怎么特殊?”</br> 楊德榮越說越來勁,全然不顧及張志遠的臉色,坐在一旁的裴奇峰不停地咳嗽提醒,但他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xù)開炮:“政府工作有其特殊性,來不得半點虛的,都是實打?qū)嵏沙鰜淼摹2怀鰡栴}沒事,一旦出了事,都是政府的責(zé)任,要是不選撥出一位有擔(dān)當?shù)模胸?zé)任心的,這工作還怎么做?所以,對于這一方案我保留個人意見。”</br> 楊德榮站在了對立面,這下讓其他常委難辦了。待會表決通過的時候舉手還是不舉手?</br> 張志遠對于楊德榮的發(fā)難絲毫沒有準備,先前溝通時也沒提出來啊,在這種場合發(fā)難,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不給自己面子,張志遠也不打算給他面子,直接不解釋,進入下一環(huán)節(jié)道:“好了,同志們說得都挺好,下面表決吧。”說完,舉起了手。</br> 馬菲菲盡管有分歧,但相比楊德榮,她更喜歡張志遠,她也舉起了手。</br> 宣傳部長裴奇峰、組織部長閆東森自然不必說,毫不猶豫舉起了手。</br> 令人窒息的一幕出現(xiàn)了。剛才說沒意見的蕭鼎元、廖閔元和田國華都在猶豫,舉與不舉在一念之間。田國華想舉,可想到自己歸楊德榮直接領(lǐng)導(dǎo),遲遲不敢伸手。廖閔元想當老好人,兩邊都不得罪,在猶豫著。蕭鼎元按道理應(yīng)該支持張志遠,可他卻又一次站到了對立面,緊緊攥著拳頭不發(fā)言。</br> 原本是九位常委,可偏偏武裝部長楊寶剛請假,出現(xiàn)了偶數(shù)。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四比四的局面,讓會場的氣氛更加緊張萬分。</br> “我棄權(quán)!”田國華在關(guān)鍵時刻做出了選擇,讓張志遠以微弱的優(yōu)勢通過了這個方案。</br> 看到這一幕,張志遠心涼了一半。最讓他寒心的就是蕭鼎元了,他到底要干什么?</br> 張志遠心情不爽,道:“好了,都放下吧,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則,這個方案就通過了,會后,馬書記召集相關(guān)人開會,并把方案以文件的形式發(fā)下去。下面進行第二個議題,東森同志你說吧。”</br> 閆東森將魏國強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遍,張志遠接過話題,加重語氣道:“讓魏國強同志參選是市里的意見,行就行,不行也是行,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如果那位同志有意見,直接到市里反映去,表決吧。”</br> 眾人似乎都聽出張志遠語氣強硬,知道他心里不愉快,怯怯地舉起了手。楊德榮依然沒有舉手,而是靠在椅子上黑煞著臉發(fā)呆。其他人全部舉手了。</br> “好了,那就通過了,散會!”說完,張志遠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大步往門外走去。</br> 張志遠走后,其他常委都安靜地坐在那里,大氣不敢出。楊德榮望著天花板冷笑了一聲,雙手摁住桌子起身,背起雙手大搖大擺地瀟灑離去。這時,其他常委才陸續(xù)起身,個個灰頭土臉走了出去。</br> 這次陸一偉經(jīng)歷過最為緊張的一次常委會。他看到了各位常委暗中較勁的力量,尤其是楊德榮和張志遠公開斗法,這種情況實屬罕見。畢竟常委會是嚴肅的會議,事先沒有溝通好就不會上會。民主集中制,雖說民主在先,但集中才是目的。這次不友好的信號,再次繞進了書記和縣長不和的怪圈。</br> 不過張志遠今天的表現(xiàn)異常強硬,這是陸一偉不曾看到的。不過要想降服楊德榮,絕非易事。他堅信,這次遴選副縣長,才是他倆對決的主戰(zhàn)場,誰輸誰贏,暫無定論。</br> 張志遠一肚子氣回到辦公室,重重地坐在辦公桌前。他原本給楊德榮面子,現(xiàn)在看來,完全沒那個必要。打算調(diào)整計劃,絕對不能讓楊德榮支持的財政局局長許萬年當選,而且要在遴選副縣長工作結(jié)束后一刀切下去,讓他看看,到底是誰厲害!</br> 張志遠生悶氣,沒有人敢進去,包括陸一偉。過了半個小時后,陸一偉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看到張志遠火氣消褪后,松了口氣。上前續(xù)上水,小聲地道:“張書記,剛才市委辦公廳通知,明天早上八點開會。”</br> “哦。”張志遠雙手搓了把臉,道:“什么會?誰參加?”</br> 陸一偉道:“關(guān)于冬季護林防火的,秦書記親自參加。”</br> “哦,我知道了。”張志遠略顯疲憊地道。</br> 陸一偉準備出去時,張志遠突然道:“你讓蕭鼎元到我辦公室來。”</br> 陸一偉知道什么事,點頭離去。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張志遠大聲叫道:“回來!”他又折返回去,張志遠搖頭道:“算了,你忙你的去吧,讓郭凱備車,我現(xiàn)在回市里。”</br> 常委會上發(fā)生的事情不脛而走,有人歡喜有人愁。最氣憤的要數(shù)殘聯(lián)主席王仲剛了,好好的被楊德榮在會上舉例子羞辱,成為好多人的笑柄。王仲剛不服氣,原本不打算參選,這次他卯足了勁要參選,非要給楊德榮顏色看看,司機出身的他,照樣可以當縣長!</br> 雖然正式方案還沒下放下去,不過好多人手里已經(jīng)有了“手抄本”,對著方案中例舉的條件一項項算著自己的分數(shù)。有人掐指一算,已經(jīng)超過了80分,樂得合不攏嘴,對競選副縣長很有希望。</br> 晚上,陸一偉快成了大忙人,大卸成八塊都分配不過來,個個要請客吃飯,希望讓其給解讀下張志遠下一步動作。個個都是爺,陸一偉都不好得罪,不過他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老朋友峂峪鄉(xiāng)鄉(xiāng)長李建偉和紀檢委副書記趙東升的請求,依然在豆娘餐館聚餐。</br> 見到陸一偉后,李建偉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抄本”放在陸一偉面前,急切地道:“一偉,你快給我算算,看看我有沒有資格?”</br> 李建偉的情況陸一偉了如指掌,早在起草方案時就給他算過,基本上沒戲,倒是趙東升還有得一拼。不想打擊他,裝模作樣道:“這還用我算,你自己一算不就知道了嘛。”</br> 李建偉神色慌亂地道:“我算過了,完全沒戲。”</br> 看來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陸一偉無奈地道:“這都是縣里定的,我也沒辦法啊。”</br> “有沒有補救的辦法?”李建偉努力抓住最后的稻草問道。</br> “有!”陸一偉肯定地道:“常委們手中還有分數(shù),你要有本事就挨個走動走動,他們手中的分值比例占很大,原本你是倒數(shù)第一,如果常委們都投給你,一下子就是第一名。”</br> 李建偉一下子泄了氣,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感嘆道:“本以為這次很公平,說到底還是不公平嘛。”</br> 陸一偉道:“那你說怎么才算公平?這次就算不公平,至少你有參選的資格,如果直接內(nèi)定,你連想都不敢想,我覺得還算比較公平。”</br> 一旁的趙東升說話了:“建偉,要我說你別去爭了,你能爭過許萬年,還是能爭過高博文,別做夢了。你看我,壓根就不去想,一身輕松,多自在。”</br> “哎!”李建偉嘆了口氣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憑什么?我在政府辦干了大半輩子,哪點比他們差?我為什么就不能競選?”說歸說,心里早已放棄了。</br> 在飯店這會功夫,陸一偉的手機依然不斷,弄得二人心神不寧。趙東升哈哈大笑道:“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著覺,估計這會都鉆在一起商量對策了吧,哈哈。”</br> 陸一偉一會接一個電話,李建偉最后驅(qū)趕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吧,眼不見心不煩,我們也走,回家!”說完,一桌飯一口菜都沒吃就氣鼓鼓地奔家去了。</br> 還有一個人陸一偉不得不見,那就是旅游局局長徐青山。按照條件,他絕對是熱門人選,完全可以和許萬年他們對抗。分值占到10分的特殊貢獻,他應(yīng)該可以拿到滿分。畢竟北河鎮(zhèn)的工業(yè)園區(qū)是他主導(dǎo)的,沒有人敢質(zhì)疑他的“特殊貢獻”。這不,徐青山就像催命似的,滿城尋找著陸一偉,急的想見一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