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6 生活不易
吃過早飯,身體儲存了熱量,人也變得靈活起來。張志遠沒有坐后排座,而是坐到了副駕駛室,抽著煙和陸一偉閑聊起來。</br> “一偉,你對這次市里的這次人事調整有什么看法?”張志遠問道。</br> 陸一偉回頭道:“您說市領導班子嗎?”</br> “哦。”張志遠楞了下道:“可以,可以談一談。”在陸一偉面前,張志遠很少擺架子,就像兩好朋友一般坐下來聊家常。如果不是陸一偉掏心掏肺、死心塌地為張志遠服務,也不會有如此效果。張志遠畢竟是縣委書記,陸一偉講話還是存有一定顧慮的。</br> 對于市領導班子的突然調整,陸一偉明顯嗅出不一樣的味道,道:“我雖不懂省委領導的意圖,但我總覺得要有大事發(fā)生,因為田書記走得太突然了,幾乎沒有征兆。”</br> 張志遠點點頭道:“是突然了!難道真的沒征兆嗎?”</br> 陸一偉望著張志遠自忖,沒有說話。</br> “不!”張志遠道:“我推測,田春秋應該提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國慶前如此大規(guī)模地調整人了。”</br> 被張志遠一點撥,陸一偉恍然大悟,道:“張書記果然洞察有力,我怎么沒想到呢,確實如此啊。”</br> 張志遠沒理會陸一偉的馬屁,繼續(xù)道:“田春秋這個老狐貍,臨走都不忘給我挖個坑,把楊德榮調到我身邊,這是什么意思?冠冕堂皇說,楊德榮在煤炭戰(zhàn)線上幾十年,對煤炭管理有一定經驗,是這樣嗎?不是!楊德榮為官霸道在北州地區(qū)都是出了名的。他在馬平縣,人們都叫他‘太上皇’,說他縣委書記和縣長都不放在眼里,把這種人安放在南陽,你說田春秋不是成心嗎?”</br> 陸一偉對楊德榮的事跡有所耳聞,道:“張書記,我到覺得這是件好事。”</br> “嗯?”張志遠抬頭疑惑地望著陸一偉。</br> 陸一偉道:“楊德榮為官霸道不假,您只要把南陽的經濟命脈緊緊地攥在手里,量他也翻不了天。目前,您提出的三大工業(yè)園區(qū),兩處都已經如火如荼建設,另一處秦二寶被抓,估計不久就會提審,到時候讓潘成軍站出來爭取,一定能奪回來。有了這三大工業(yè)園區(qū),基本上掌握了90%的財政稅收。”</br> “不不!”張志遠搖搖頭道:“你說得雖有一定道理,但楊德榮這個人你真不能小覷,能量大得很。更何況現(xiàn)在郭書記調走了,我這日子有些難過咯!”</br> 張志遠說出了心里話,陸一偉替他捏把汗,確實如此。張志遠是郭金柱一手提拔上來的,而且是一條腿走路,完全依附于他,誰曾想到郭金柱會突然調離?這條線基本上七零八落。郭金柱調走,侯永志仙逝,作為背后的“掌舵人”譚老又無心再過問政事,基本上沒有替自己說話的人了,張志遠當然害怕。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沒有支持自己的人,這官怎么當?</br> 話說回來,譚老真的無心過問政事了嗎?其實不然。從郭金柱的調任就可以看出來,如今的政局似乎不買譚老的賬,要不然怎么會如此結果?沒有了話語權,自然覺得力不從心了。</br> 通過這件事,給張志遠狠狠上了一課。做官,如果絕對地依附于某人,最后會死的很慘!張志遠現(xiàn)在明顯感覺到孤立無援,成了一艘迷失方向的漁船,無論怎么努力都找不到燈塔。</br> 局勢,明顯對他不利!楊德榮表面是田春秋的人,實則是市長林海鋒的人,這一點,張志遠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要說大智慧之人,非林海鋒莫屬了。</br> 兩人沉默了片刻,張志遠又問道:“一偉,你說這次誰會出任北州市委書記?林市長會嗎?”</br> 陸一偉道:“按照以往慣例看,一般情況下都是從上面空降,我看這次也不例外,林市長的可能性不大。”</br> “為什么?”</br> 陸一偉分析道:“早些時候,就有坊間傳說林市長和郭書記會競爭市委書記位置,如今郭書記調走了,很明顯爭不過林市長了。這就回到開頭的問題,北州市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逼迫省委調走田春秋?如果真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必然會下派一個強硬派來處理。林市長作為北州市的老人,說不定有些事他也參與,省委領導能放心嗎?”</br> “是啊!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張志遠自言自語道。</br> 陸一偉猛然想起李虎剛,道:“張書記,您說可能不可能是因為李虎剛的事?”</br> “李虎剛?”張志遠道:“你說他牽扯曙陽煤礦的事?不可能!這事李虎剛做得天衣無縫,何況這次又提拔了,應該不會。”</br> 而陸一偉堅持道:“那萬一是調虎離山計呢?”</br> “……”張志遠懵了,許久沒說話。</br>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江東市。沒想到張志遠又安排他掉頭往東州市拐,行蹤十分詭異。張志遠不說,陸一偉也不好意思問,在張志遠的指揮下前行著。</br> 進了東州市區(qū),張志遠問道:“帶著多少現(xiàn)金?”</br> 陸一偉道:“現(xiàn)金只有一萬多,夠嗎?”</br> “再去取點!”張志遠道。作為一個不貪的人,用錢的時候就比較費力,自己的積蓄只夠給孩子看病,無奈之舉只能求救有生意頭腦的陸一偉。</br> 陸一偉將車停放在路邊,找了三四個營業(yè)網(wǎng)點才算湊夠20萬元。交給張志遠時,依然不說干什么。</br> “走吧!”張志遠凝神望著前方,道:“去縫紉機廠。”</br> 東州市縫紉機廠曾經輝煌一時,登峰造極,在全國都有名氣。當年,在自行車、縫紉機和手表作為老三件時,東州市縫紉機廠產的“飛刃”牌縫紉機暢銷大半中國,成為全國著名企業(yè)。時過境遷,老三件很快被冰箱、彩電、洗衣機取代,成為90年代初的新三件。而如今,這三件已經走進尋常人家,房子、車子、票子成為21世紀的新三件。</br> 縫紉機廠沒落了,沒落得茍延殘喘,隨時等待著破產升天。自然,這里誕生了一大批下崗職工,成為影響社會穩(wěn)定的另一難點問題。</br> 車子駛進了縫紉機廠家屬院,破敗得如同秋天落葉一般,只需一陣風就可以吹走。一排排低矮的平房,狹小的過道堆滿各種貨物,隨處可見賣煎餅果子的小推車,垃圾遍地,污濁不堪,氣味難聞,簡直難以忍受。</br> 陸一偉在一處稍微干凈的場地停了下來。張志遠道:“你在這里等著,我一會就出來了。”說完,深呼吸一口氣,提著一袋子錢下了車。只見他下車后,將風衣的領子豎起來,低頭前行,走到一處平房跟前,四周看了看,猛然閃了進去。</br> 張志遠不說,陸一偉也能感覺到什么。但,張志遠今天能帶他來,而不是司機小郭陪同,可以看出張志遠對他的信任。陸一偉將車座椅放倒,舒舒服服地靠著望前方,望著雜七雜八的院落。</br> 這一幕似曾相識,陸一偉猛然想起了杜姍姍。</br> 杜姍姍,陸一偉的高中同學。讀高中時,陸一偉情愫萌發(fā),對長相漂亮的杜姍姍情有獨鐘,卻不敢表白。高中畢業(yè)后,他上了大學,杜姍姍不知去向。直到牛福勇帶他到東州市是度假山莊玩耍時,在按摩房與杜姍姍相遇,吃驚不已。后,杜姍姍離去,幾經周折又找到了她,并悄悄地探望。杜姍姍也如此,推著一三輪車賣小吃,生活不易,異常艱辛。</br> 又是一年多過去了,杜姍姍現(xiàn)在過得好嗎?想起在內蒙發(fā)生的事,陸一偉又不忍心去打擾杜姍姍的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權力,過好過壞是另一碼。</br> 回想自己的感情經歷,陸一偉有些可笑。總得來說,他這一生的情感經歷是失敗的。高中大學幾乎都是暗戀,大學畢業(yè)后玩起了時髦“閃婚”,直到現(xiàn)在的幾段感情,都有始無終。他常常總結自己,到底是情商不夠,魅力不夠,還是老天要故意折磨自己?</br> 哎!每每回想都是滿城傷。</br> 半個小時過去了,張志遠依然沒有走出來。陸一偉再有強大的好奇心,也不能干涉領導的私生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一直這么認為。就在他煩躁不安之時,手里嘀鈴鈴響了起來,是短信鈴聲。他掏出來一看,依然是夏瑾和的,不由得咬緊牙關。</br> 這段日子來,夏瑾和幾乎每天都要發(fā)好幾條短信,陸一偉都沒看。對于感情脆弱的陸一偉來說,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打擊。在夏瑾和身上,他投入了許多,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至今,他都常常自問,夏瑾和到底是什么樣的人?</br> 猶豫了很長時間,陸一偉還是打開了短信:</br> “一偉,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誤解我了,請給我時間解釋好嗎?我承認一開始和你交往帶有一定目的性,可那是過去,如今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無法自拔!沒有你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過來的,請你相信我一次,明天我去找你好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