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0 咎由自取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馬林輝帶著手銬的雙手緊緊地攥著鐵柵欄,用勁力氣嘶吼著。</br> 這些天,古川縣公安局局長江永昌故意冷落馬林輝,不讓他見一個人,甚至交代看守的民警不準和他說話。用這種冷處理方式消耗他的意志力。</br> 馬林輝明顯比剛進來那會清廋了許多。頭發(fā)似鳥窩,胡子拉碴,臉頰陷下去兩個凹槽,顴骨突出,干癟的嘴唇一張一合,眼神充滿恐懼和慌亂,甚至從放大的瞳孔里能夠看到他向往自由的渴望。雙手不停地顫抖,身體不時地抽搐,毒癮大發(fā)時就瘋狂地咆哮,在地上抱著頭打滾,頭使勁往墻上撞,血肉模糊,慘目忍睹。</br> 看到如今的馬林輝,誰能想到這曾經(jīng)是一位光彩照人的大企業(yè)家,在北州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竟然成了這番模樣!</br> 馬林輝關進來后,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看他。甭說曾經(jīng)的“兄弟”,就連妻女都不曾露面。相反,張三蛋的妻子整日守在公安局大樓門口,哭哭啼啼著央求要見一面。人在落難的時候,甭管平時吹噓的多好,一試便知是不是真感情。</br> 馬林輝落魄到這個地步,不能怪別人,只能怨自己作孽太深,一切都是咎由自取。</br> “我要見江局長,我要重要的話和他說,是關于侯書記的。”馬林輝見看守的民警不搭理他,拋出了這么一個重要信息。民警不敢怠慢,趕緊匯報江永昌。江永昌聽后,把手頭的工作一推,快步走進了關押室。</br> 看到馬林輝這番模樣,江永昌有些同情。蹙眉捂著嘴巴道:“把門打開!”</br> 江永昌剛進去,馬林輝“噗通”一下跪倒在江永昌面前,用渴望的眼神哀求道:“江局長,我求求你,你給我弄點粉面吧,我實在受不了了。”</br> “到這個時候你還想著這些,死了這條心吧。”江永昌一腳把馬林輝踢開,一屁股坐到了審訊桌上。</br> 馬林輝如同狗一般,爬到江永昌跟前抱著腿道:“江局長,只要你讓我吸一口,我告訴你關于侯書記車禍的事。”</br> “真的?”江永昌跳下桌子,直勾勾地盯著馬林輝。</br> “我發(fā)誓,我絕對說!”馬林輝做出起誓狀。</br> 毒品是肯定不能讓他吸,江永昌安排下屬給他打了兩針鎮(zhèn)定劑,躁動不安的馬林輝才算安定下來,靠在房間的角落閉目深呼吸。</br> 江永昌將一條煙丟在馬林輝面前道:“毒品你想都不要想,但是煙我可以管飽提供。你要是表現(xiàn)好,我可以給你聯(lián)系戒毒所幫你緩解毒癮。”</br> 馬林輝迫不及待地把整條煙拆開,哆嗦著塞進嘴里。江永昌為其點上,馬林輝大口猛吸,連一點煙氣都不放過,不到一會功夫,一包煙就消滅了。</br> 過足癮的馬林輝依然靠在角落,一縷陽光從狹小的鐵窗射進來,打到馬林輝臉上。馬林輝瞇著眼睛外面,試圖用手觸摸陽光,但陽光很快就被云層遮住,關押室里又恢復了陰森的黑暗。</br> “張三蛋關在哪里?”馬林輝問道。</br> “不遠,在走廊的另一頭。”江永昌道。</br> 馬林輝微弱地道:“這些天有人來看過我嗎?”</br> “不好意思,至今還沒有一個人。倒是你兄弟看望的人不少,好像你們四大金剛老二秦二寶和麻桿來看過他。”江永昌輕描淡寫道。</br> 沒想到這句話刺激了馬林輝,他倏地站了起來,但由于重心不穩(wěn),又狠狠地摔倒在地。再次站起來時,他發(fā)抖的嘴唇擠出幾個字:“他們來了?”</br> 江永昌道:“是的,你是不是想問他們?yōu)槭裁床粊砜茨悖瑢Π桑俊?lt;/br> 馬林輝沉默,死一般的沉默。</br> “我來告訴你!”江永昌坐起來道:“他們不僅沒來看你,而且還配合我們警察在你的另外兩個據(jù)點,找到了大量的毒品。還有,你的小老婆已經(jīng)向法院提出了離婚申請,你意外嗎?”</br> “哈哈……”馬林輝突然大笑起來,笑中帶著苦澀的淚水。曾經(jīng)的兄弟如今也站到自己的對立面,他雖然早有預料,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br> 大笑過后,馬林輝變得異常冷靜,咬牙道:“江局長,我再請求您一次,我要見李主任。”</br> “哪個李主任?市人大李主任嗎?那你就甭想了。”江永昌道:“你關在這里,可能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那我就給你簡單說說。市人大已經(jīng)召開常委會罷免了你的人大代表資格,你覺得有必要再見李主任嗎?你就是想見,他會見你嗎?”</br> “啊?”馬林輝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他最后一絲求生的希望給掐滅了。</br> 江永昌蹲在馬林輝跟前,為其整理下頭發(fā),道:“馬林輝,到了這個時候誰都是保全自己,其他人恨不得和你切斷一切關系。我長年干這個,這種事見多了,也就不足為怪了。所以,在關鍵時候還得靠自己,靠別人?都是假的。你說說,連老婆都靠不住,還能靠誰?”</br> “馬林輝,我佩服你是條漢子,和你多說幾句。你從一個地痞無賴起家,成了一名商人,然后靠著攀各種關系增加自己的名望,這是個人都會走這條老路。但千百年來,你見過哪個做生意的斗得過官員,是范蠡,還是胡雪巖?你今天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過于自信,過于自滿,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天不怕地不怕,在北州市橫行霸道,狐假虎威,你以為別人不知道?都不是傻子,而是看上了你口袋里的錢。聰明的人知道適可而止,及早脫手,而你不是,最終作繭自縛,成了如今這番模樣。我和你說這些,是希望配合我們調查,或許將來進入司法程序后,考慮到你主動配合,會適當為你酌情減刑,你明白嗎?”</br> 這一席話深深地觸動了馬林輝,他的手掌扶在墻上,用指甲拉出了五條長長的印痕。</br> “行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接下來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江永昌站起來道。</br> 馬林輝再次點上香煙,低沉地道:“我要舉報李虎剛,侯書記就是他害死的。”</br> 聽到此,江永昌立馬警覺,走到關押室門口,對看守的民警道:“你們走遠一點,需要的時候再叫你們。”轉身回去后,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br> “侯書記是李虎剛害死的。”</br> “有證據(jù)嗎?”</br> “有!”馬林輝血紅的雙眼冒火,道:“那天晚上,你們把我放出去后,在逃跑的路上我用張三蛋的手機給李虎剛的妻子去了個電話,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問:侯永志死了嗎?當他得知侯永志還沒死,就氣憤地道,怎么還沒有死?聽那口氣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br> 江永昌瞪大了眼睛,不敢確認馬林輝到底是真是假,道:“你這編故事的水平也太次了吧,李虎剛的妻子和侯永志無冤無仇,她憑什么要害他?”</br> “我要是說了謊,天打五雷轟!”馬林輝繼續(xù)道:“李虎剛和侯永志之間本身就有過節(jié),加上這次我又落了網(wǎng),張曉娥是婦人之心,一心覺得這是侯書記在搞李虎剛,于是就雇人制造了這起車禍。”</br> 江永昌相信了,震驚之余更多的是憤怒。道:“那張曉娥現(xiàn)在在哪?”</br> “你們抓不到她了,她已經(jīng)跑到國外了。這些年老子辛辛苦苦給他們賺了那么多錢,到頭來還是像狗一樣一腳被踢開,只要你們敢抓李虎剛,我把我知道的事都給抖落出來。”馬林輝道。</br> “那兇手呢?現(xiàn)在在哪?”江永昌追問。</br> 馬林輝道:“兇手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猜測可能是張曉娥的司機干的。”</br> “叫什么?在哪里住的?”</br> “大名我不知道,就知道他叫廖三,在北州市解放路和慶佳苑小區(qū)居住著。”</br> “好,好!”江永昌激動地道:“馬林輝,你算立了功,我會給你記著。”說完,風一樣的速度跑出了關押室。</br> 江永昌跑到公安局大院,看到?jīng)]一輛車,急得破口大罵:“都他媽的死哪去了,要用車的時候就不見人影了。”</br> 這時,一輛破舊的警車進了院子,他顧不上形象問題,一把將開車的民警拉下來,跳上車一腳大油門就駛出了院子。</br> 車子飛馳在路上,江永昌不忘給郭金柱和市局李振堂打電話,結結巴巴道:“兇犯找到了,兇犯找到了……”</br> 正在開會的郭金柱聽到這個消息,立馬沖出會場給李振堂打電話:“迅速布置警力,把和慶佳苑給我圍起來!”</br> 一時間,北州市的上空傳來了刺耳的警報。七八輛警車不避讓行人,呼嘯而過,全速往指點地點集結……</br> 與此同時,遠在南陽縣的張志遠也得知了這一好消息,他放下一切事務帶上陸一偉往市區(qū)進發(fā)。</br> 謎團即將解開,可圍繞這個案子衍生出來的事依然沒有停止,如同一個火藥桶,引發(fā)了北州官場地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