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3 四面楚歌
經(jīng)過陸一偉的一番勸說后,蘇蒙的心情開朗了許多。似乎已經(jīng)忘掉了喪心病狂的任東方,背信棄義的肖一菲,以及還沒來得及見面的孩子,用這一切祭奠過往,追逐充滿希冀的未來。</br> 蘇蒙褪去了睡衣睡褲,換上了嶄新的衣服,拉著陸一偉到了樓底下。康桂云見此,急忙道:“乖乖!你身體還沒恢復(fù),怎么能跑下來呢,小心見風(fēng)落下毛病!”</br> “只要不落下心病就成!”蘇蒙道。然后和陸一偉挨個介紹起來:“這位是我舅媽,那位是我小姨,這是我舅舅家,我姥爺自然不用介紹了,你應(yīng)該認(rèn)識。”</br> 康適之見蘇蒙換了個人似的,心情愉悅了許多。不時地向陸一偉投向贊許眼神,頻頻點頭感謝。</br> 陸一偉挨個點頭示意,就像見家長似的。但對于這種“豪門”,他從來不奢求,想想活得沒尊嚴(yán)的蘇啟明,就能想到走進“豪門”的結(jié)局。</br> 康適之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望著蘇蒙偷樂。這個外孫才是他的全部,只要蘇蒙好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放棄。</br> “舅媽,大姨,姥爺,我想通了,等身體恢復(fù)后我要出國。”蘇蒙興奮地道。</br> “什么?出國?”大家不約而同瞪大了雙眼,驚訝地說不出話。</br> 舅媽心直口快,道:“蒙蒙,咱們國家好好的,干嘛要出國啊。假如你去了國外,人生地不熟的,又沒有人照顧,萬一有點什么事,那可怎么辦啊!”</br> “是啊!蒙蒙,你舅媽說得對!”大姨附和道:“你可是你姥爺?shù)男念^肉啊,你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萬一姥爺想你怎么辦?不成,不成!”</br> 身在廚房做飯的康桂云也聽到蘇蒙的話了,提著菜刀趕忙跑出來,疾言厲色道:“不行,堅決不行!中國這么大,你想去哪兒我都不攔著,要是出國我堅決不同意!這事你爸知道了也肯定不會同意的。”</br> 蘇蒙急了,站起來道:“媽,從小到大我什么時候自己做一回主,上學(xué)你們安排,工作你們安排,就連婚姻你們都要橫加干涉,現(xiàn)在好了吧,結(jié)局呢?這次我一定要堅持自己的意見,誰都不要勸我了!”</br> 康桂云想到蘇蒙要離開,急得團團轉(zhuǎn),把矛頭對準(zhǔn)了陸一偉,拿著菜刀指著陸一偉道:“陸一偉,是讓你來安慰蘇蒙來了,你可倒好,直接鼓動蒙蒙出國,你說!你到底安著什么心!”</br> 本來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又變得緊張起來。陸一偉要解釋,蘇蒙攔著道:“這和一偉有什么關(guān)系!出國一直就是我的夢想,我要做一名一流的記者,你們誰要是攔著,我今天就死給你們看!”說完,就要去奪康桂云手中的菜刀。</br> 一群人都傻了,呆在那里半天都回不過神。</br> “行了!”康適之終于說話了,大聲一喝,在場的人都瞬間安靜下來,足以看出他在這個家的地位。他顫抖著嘴唇道:“蒙蒙要出去走走也未嘗不可,你讓她待在家里遲早要出毛病的。”</br> “爸,不行啊,她還小……”康桂云輕聲輕語地道,眼神里充滿不安和恐懼。</br> “不要說了,這個家我說了算!”康適之氣沉丹田,提高聲音道:“你們以為我舍得蒙蒙離開我?我比你們還不舍。但是為了蒙蒙的將來,我同意她的提議。”說完,老淚縱橫。</br> 康適之都拍板了,其他人還有什么反對的理由,都選擇了沉默。</br> 蘇蒙則跑到康適之身邊,一把摟住脖子在臉上瘋狂地親吻著,連連道:“謝謝你,姥爺,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的。”</br> 康適之眼神里滿是疼愛,摸著蘇蒙的頭道:“蒙蒙,姥爺這輩子沒什么出息,你哥哥又不爭氣,我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只要你過得開心,姥爺就知足了。你要是過得不開心,我,我……”由于心情激動,康適之大口喘著氣,就是說不出后面的話。</br> 其他人見狀,趕緊從茶幾抽屜里取出藥,喂下去后才緩解了點。</br> 中午,在蘇蒙的提議下,選擇了在家吃飯。飯桌上,因為蘇蒙的猛然提出的想法,大家都悶悶不樂,一頓飯吃得十分壓抑。</br> 吃過飯后,陸一偉道別,對蘇蒙道:“蘇蒙,蘇市長讓我這些天留下來陪你,我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不過看到你的表現(xiàn),我想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只要有夢想,一切都會看得很淡。我先走了,過些天我會再來看你。”</br> 相聚總是短暫的,到了分別的時候,蘇蒙表現(xiàn)出多么的不舍。可眼前的這個男人,終究不屬于自己。她強忍著淚水笑著道:“謝謝你,一偉,你就是我的福星,每當(dāng)我在最需要的時候,你就會及時出現(xiàn)。我希望過去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好嗎?”</br> 陸一偉點了點頭,伸出一只手鼓勁道:“加油,你一定能行。”</br> 蘇蒙隔著玻璃看著遠(yuǎn)去的車輛,消失在視野中后又跑到樓上扶窗眺望,直到車子變成一個黑點后,已是滿臉淚水。</br> 一路上,陸一偉的心情格外復(fù)雜。覺得老天對蘇蒙實在太不公平,為什么偏偏把這種事強加在一個善良單純的女孩身上?可仔細(xì)想想,老天總是在關(guān)上一扇門的同時,打開了一扇窗。或許,蘇蒙經(jīng)過這一遭會變得更加堅強,更加成熟。他期待見到一個不一樣的蘇蒙。</br> 回到南陽縣,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了。陸一偉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縣委大院。上了樓,正準(zhǔn)備開自己房間的門,突然聽到張志遠(yuǎn)辦公室有說話聲,于是他收起鑰匙,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靜靜一聽,果然是張志遠(yuǎn)的聲音,心道:“這么快就回來了?”</br> 陸一偉迫切想知道市里對這件事的處理態(tài)度,敲門進入,白玉新和李建偉也在。張志遠(yuǎn)看到陸一偉后,沒有多說什么,而是陰沉著臉對李建偉道:“你繼續(xù)說。”</br> 李建偉繼續(xù)道:“在常委擴大會上,蘇市長表決通過了通亞集團建設(shè)水泥廠一事,并成立了專項領(lǐng)導(dǎo)小組。此后,蘇市長又留下康棟書記、田國華縣長以及縣委辦董國平主任召開會議,后來石灣鄉(xiāng)的魏國強也上去參會了。參會的內(nèi)容我不太清楚,不過我側(cè)面打聽了一下,好像是要大面積征收土地,為建設(shè)水泥廠鋪路。”</br> “啪!”張志遠(yuǎn)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氣憤地道:“建設(shè)水泥廠這么大的事,也不經(jīng)過專家論證,也不征求群眾的意見,就這樣開個會草草上馬,匹夫之勇,實在草率!”張志遠(yuǎn)是學(xué)經(jīng)濟的,對項目建設(shè)程序尤為熟悉,聽到蘇啟明如此急切,怒不可遏。</br> 白玉新慢條斯理地分析道:“張縣長,蘇市長在市里分管發(fā)改系統(tǒng),對于項目建設(shè)流程比我們?nèi)魏稳硕际煜ぁK热蝗绱俗觯羌庇谙氤稣儭N译m然不懂工程,但我清楚水泥廠需要大量的水,且對環(huán)境的污染尤為嚴(yán)重,我不知道環(huán)境測評能否過得了關(guān),但很現(xiàn)實的一個問題是,石灣鄉(xiāng)并不是富水區(qū),要是建設(shè)一個年產(chǎn)值50萬噸的水泥廠,就必須從臨鄉(xiāng)調(diào)水,如此一來,這又是個耗時耗力的巨大工程。”</br> 李建偉也道:“白縣長說得很對。石灣鄉(xiāng)屬于峽谷地帶,本應(yīng)該是富水區(qū),但這些年私挖濫采,早就把水脈給挖斷了,石灣鄉(xiāng)居民吃水都成問題。另外,峽谷地帶風(fēng)向多變,風(fēng)又急,徑直往山溝里吹,問題是山溝里還住著幾百戶村民,一旦建成后勢必會受到影響。”</br> 白玉新接著道:“這些是一些外在因素,咱說說內(nèi)在因素。石灣鄉(xiāng)的山脈確實屬于石灰?guī)r構(gòu)成,但我查過地礦局的勘探報告,采礦量僅僅可以滿足3到5年,還不夠水泥廠一年的需求量。如果再想挖,就要把馬蘭溝的居民全部遷出來,到更遠(yuǎn)的地方掀開草皮植被深挖,如此一來,完全不顧及子孫后代的發(fā)展,是斷子絕孫式的發(fā)展。”</br> 陸一偉大致聽明白了。蘇啟明帶領(lǐng)著一幫人借著考察的名義外出旅游了一圈,目的就是讓他們同意上這個項目。如今看來,這個項目已經(jīng)敲定,就算是再反對,估計無力回天了。</br> 張志遠(yuǎn)不停地抽煙,腦子里思考著該如何應(yīng)對這件事。他不能直接和蘇啟明提出這個項目不成熟,要不然他以為自己要搶他的功勞,可又不能坐視不管,一旦開工建設(shè),后患無窮啊。這是典型的盲目決策,拍腦袋工程。不行!為了南陽今后的發(fā)展,張志遠(yuǎn)決定找蘇啟明好好談一談。</br> 白玉新似乎看穿了張志遠(yuǎn)的心思,道:“張縣長,蘇市長現(xiàn)在是一腔熱血,一腦子熱,在這個時候估計誰的建議都聽不進去。在項目審批環(huán)節(jié),政府一級肯定是主體,倒不如您主動和蘇市長聯(lián)系,把這個項目打包向上級請示,請市領(lǐng)導(dǎo)來做決斷。”白玉新的這一招相當(dāng)厲害,讓上級領(lǐng)導(dǎo)來背這個黑鍋,將來出了問題和張志遠(yuǎn)也無瓜葛。</br> 這就是作為二把手的窩囊之處!張志遠(yuǎn)真想與蘇啟明面對面來一次針鋒相對,可自己手里又沒有拍板權(quán),就算是爭得頭破血流,到頭來給你扣上個不服從民主集中制,照樣四面楚歌,四面受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